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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悫蓦然从座上立起,她眼里瞧见的,分明是当年甫进宫的傅茜宇,可是理智告诉她,眼前的不是茜宇,而是她的女儿真意。
真意莞尔,她知眼前的贵妇人就是父亲的德妃而今的慈悫贵太妃,只是早已不记得她的模样,倒是今日瞧见也并不陌生。
“母妃万福。”真意虽刁蛮顽皮尚懂礼数,即刻到慈悫面前行礼。
慈悫一把扶起仔细端详,已是满目通红,问道:“好孩子,当年舍不得母妃走,只怕如今早将母妃忘记了吧!意儿,你真像你的母后!”
真意甜甜一笑,答:“皇嫂常提起您,意儿虽有些记不真切,却是晓得母妃当年如何疼孩儿的。”
慈悫满怀安慰,搂着真意对悠儿道:“这孩子随她的母亲,都这么实诚单纯。若是旁人还不说一句‘记得的,怎么会忘记。’。”
悠儿欣然而笑,真意自小由她教导,慈悫此刻只是不便夸赞悠儿教导有方,可但凡明白的,孰不知是皇后功不可没。
“舒尔,你看真意像不像母后?我方才说瞧见的人,大概就是意儿了。”若?喜滋滋过来拉着丈夫到真意面前,却没发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对,“我还以为我恍神了呢。”
舒尔似乎已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只清咳了一声道:“的确与母后神似。”
真意开始也没听出四姐姐话中有什么问题,待抬头笑盈盈看向姐姐身边的男子,竟也怔住了,这个儒雅俊逸的男子不就是方才在珍馐阁外的对妻子极其温和,对行乞之人极其友善的男人么?原来!他就是自己的四姐夫!
看着面前的男子,真意心里莫名地跳动了一下,方才还觉得离自己很遥远的人,转眼竟立在了眼前,还与自己有如此密切的关系。真舒尔,这个名字在真意的世界里一点也不陌生,他是皇嫂的胞弟,是哥哥的老师,是四姐姐的丈夫。
“意儿,这是你四姐夫!”若?笑道,“你也不记得了吧!本来,你小时候不怎么见过他!”
真意浅浅一笑,朝姐夫微微欠身行礼,正想开口问好,便听哥哥突然在一旁问:“四皇姐见过意儿?在那儿见的?”
若?还没反应过来,脱口笑道:“在京城的街市啊,我进宫前和你姐夫去珍馐阁买了些酱菜卤菜,母妃她早就念叨京城风味了。我在马车上匆匆看过一眼……”她神色突然暗了半分,“那会儿我还以为自己见到母后了,可随即就知道是自己恍神了。怎么可能再见到母后!此刻想想,若是没有见错,就是瞧见意儿了。”
言及母后,臻昕眼神里极迅速地掠过怅然,但随即便转来盯着这个叫人头痛的丫头。
真意倒吸一口冷气,来不及去看哥哥质问的眼神,匆匆瞥了一眼在一旁早就察觉不对劲的杰项,即刻转身坐到悠儿的身边,乖巧地问:“皇嫂的伤要紧吗?都是意儿不好惹您生气,往后我一定不再胡闹。”
悠儿见这情景又见真意反常的乖巧,早猜出###分,却也不提只抚着她的脸笑,“皇嫂什么事也没有,是奴才们大惊小怪,有意儿这句话皇嫂才高兴!”
“真意,你和杰项去那里了?”但臻昕还是开口问了,对于真意有胆子带着皇子在街面上闲逛,他很愤怒。
沈烟亦问儿子:“项儿,你和小姑姑去了什么地方?这么久才回来?”
真意瞄了一眼杰项见他也有些不知所措,又不敢正视兄长,低头拉着皇嫂的衣袂,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出声。
忽听得外头传“皇上驾到”,众人知乾熙帝已忙完朝务来见慈悫贵太妃,个个敛装肃容前往迎接。
臻杰对几位太妃向来尊敬,又疼爱若?,此刻亲人见面自然几番寒暄几番欢喜,中午便在坤宁宫摆宴一家人热融融地吃午饭,真意见大家不再提自己和杰项去了那儿,暗暗呼了口气。又乖巧地应着长辈们的问话,热情而伶俐与往常很不一样。
可是熟悉真意的人都清楚,这孩子一定又做了什么不该干的事了。连臻杰也忍不住笑着问了一句:“真意今日可是因慈悫母妃回来了,才做出乖巧的模样?”
悠儿笑道:“皇上平日里总嗔怪皇妹顽皮,如今人家乖了,您偏说她是做的样子。”众人亦于此和真意一阵玩笑。
舒尔静坐于一旁,看着真意被长辈众星捧月地爱护着,心中释然。他亦明白这就是身份地位不同所带来的差别。
当年的傅茜宇与太妃同辈,是在座大多数人的长辈,故而同在这个年龄,众人眼里看到的傅茜宇所具有的气质性格便是与如今已十五岁的真意完全不同。自己认识傅茜宇时她已为人母也更长几岁,即便现在的真意如何像她的母亲,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个孩子而已。更因为太多不可抗拒的理由,这个孩子又值得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去爱护。
但舒尔不可否认,但凡与茜宇有渊源者,看到真意的时候,绝不可能不去想她的母亲,那个恬淡善良,几乎完美的女人。
《恬妃传番外―真心真意》 花好月难圆(一)
时_至下午,仍有曾与慈悫太妃、国和公主交往亲厚的皇亲陆续进宫请安,坤宁宫内好不热闹,慈悫深感如此给皇后添下不少麻烦,且深宫于她而言悲伤的回忆更大于美好,故而傍晚时分便辞别了皇后,和女儿女婿一同随着已有白霜染鬓的央德皇姑出了宫去住,唯独留下了外孙女希爰在宫内玩耍。
于是忙忙碌碌直到日落西山,宫里方安静下来。只因今日仅在中午匆匆摆了宴席,且中秋将至,此刻掌灯时分皇贵妃与仁贵妃仍逗留在坤宁宫内,正与皇后一同商议中秋家宴如何举办,请多少人,花多少银子。
因前年朝廷曾有战事,这两年后宫用度大大地缩水,直到今夏皇后才松了松手。其间自然少不了沈氏与钱氏相助,故朝野上下皆知乾熙帝皇后、皇贵妃与贵妃感情深厚,实为帝王贤内助,当年睿皇后得万民称颂,而今皇贵妃、贵妃亦是举国妇人贤德之表率。乾熙帝每每听到赞美之词,无不安慰感叹。
臻昕在宫内待了一天,方侍奉皇兄归涵心殿休息,这边临出宫前将胞妹寻至跟前,严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日去了哪里胡闹,自己仔细着,昨夜怎么答应我的?杰项是皇子,你怎么好带着他闯祸?”
真意摆着哥哥的手娇滴滴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如今没人再提这件事情哥哥也别提了好不好?意儿若挨几句骂也罢了,没得牵连老五。”
轻拧了妹妹的面颊,臻昕无奈道:“你什么都知道,偏都是马后炮,闯祸的时候头脑发热什么也不顾。记着自己的话。”
真意一边送哥哥走了几步,一边很无意地问:“四姐夫就是哥哥的启蒙老师?他看起来很年轻和四姐姐差不了多少。他真的是文武双全么?我觉得倒是儒雅有余。”
臻昕答:“四姐夫进宫为我和杰宸授课时也不过比你如今大一点,自然不老。当年四姐姐比你还小一点的时候就代表皇室接见外邦使臣了,偏你还是小孩子样不懂事。”走了几步臻昕便赶妹妹,“早些回去,好好陪皇嫂说话。”
正说着见臻云带着内侍过来,对臻昕道:“你四嫂今日留在宫里过,我与你一同走!”臻昕应了,又叮嘱了妹妹几句方与臻云一同离开。
真意问不到更多的只好悻悻送走了哥哥回去,本想与悠儿请安后早些歇息,却被她拉着问话,且同在的还有别人。
屋子里,悠儿坐于上首,面前沈烟、钱韵芯坐一侧,另一侧是和郡王妃段芷璇正身端坐。岁月荏苒,即使后妃三人有何等沉鱼之色,如今在年轻的真意和段芷璇面前她们早已无青春靓丽可言,但更多女人成熟、母性之美非后者能比。
悠儿也不过是关心真意,所问的话与平时并无区别,真意今日做了一整天乖巧状,到此刻早不耐烦,且答且敷衍,不过一会儿功夫便脱身出来,可方走出门一步,便听皇嫂问四嫂:“好月那个丫头,他们兄弟几个如何说?”
就听段芷璇答:“不过是玩笑几句,说五叔叔府里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磨,宫里还有真意这个混世魔王不叫他省心。”
听闻那些叔侄兄弟叫自己混世魔王,真意气得撇了撇嘴,正想着去找杰项问时,又听悠儿道:“这些年那个丫头的确没叫我失望,虽然有些地方做得过了些,但到底给昕儿带去不少乐趣。如今要给昕儿娶王妃,我想着是不是让昕儿收了好月为侍妾,做侧妃是不大可能,她毕竟是个丫头。你们看是婚后再纳还是婚前先收了好?”
仁贵妃一直都轻灵爽快,只听她开口问:“娶亲之事,娘娘询问五皇叔结果如何?”
“还是不肯,仍旧是些老话敷衍我。”睿皇后从来将事事掌控于手中,唯独对于这个五皇弟的婚事毫无办法。她也知道若要下旨赐婚,臻昕也不敢推辞,可是她不愿勉强臻昕真意这对兄妹做任何事情,不愿他们受一点点的伤害。甚至儿子的婚事她也几番把关多半以自己的意志或皇室考虑为重,但在臻昕这里,她丝毫没有想过强压。如此才拖了那么多年,可再拖的确没有道理了。
真意又听皇嫂叹道:“他若肯娶,还怕没有好的女孩子来配?偏他半分心思也没有。在这么下去,只怕不好听的话就要传出来了。”
沈烟道:“不如让五皇叔先收了那个丫头,好过身边一个人也没。况且这丫头在皇叔身边那么多年,总比随便再派一个给他好。先不要他娶亲,只是纳个侍妾,他未必不肯。”
段芷璇温和的声音又起:“昨日听几位叔叔和皇子们聊到好月丫头时,臣妾看了看五叔叔的神情,便是她闯了那么大的祸,也没见半分厌烦之色。那眉头里藏的仿佛是喜欢呢!”
真意在门外听到这话好不惊讶,想象着好月那丫头将来成了哥哥的侍妾,她实在觉得有趣,见也没什么别的话好听,便要去找杰项问他外头那些叔侄兄弟是不是都管自己叫混世魔王。
于是真意只听了前半段对话,之后四人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到,若是听到了,怕是再没有心思去找杰项混闹了。
今日更三节,午后陆续上传。
《恬妃传番外―真心真意》 花好月难圆(二)
原来说完是否要臻昕收好月为侍妾后,四人又将话题落到了皇室如今已到待嫁年龄的公主身上,而今真意和徐玲珑的女儿元歆以及钱韵芯的女儿元弘都在十四五岁,虽不急着嫁出去,但选一选开始准备也无不妥。也因大公主元戎嫁得匆匆忙忙,悠儿和沈烟都心存遗憾,故而轮到这几个孩子,不免多费些心思。
众人皆知皇后对国尧公主最在意,且国尧公主乃先帝与康贤皇后遗孤,当年宫中妃嫔无不受过傅皇后的恩惠,再如何偏疼自己的女儿,也个个心甘情愿将最好的留给真意。眼下商议,俱认为要让真意先挑选才为妥。于是定了八月十五借皇室大摆宴席的机会,试着为这对兄妹挑选最佳的配偶。但暂不公布这个消息,只她们几个长辈私下留意。
决定后悠儿抚掌叹道:“好一个团圆的日子,可这两个孩子何时才能有完整的家?若能让他们都有好姻缘,才真真好。”
众人笑而不言,再聊些别的话,不多时散了。
这一边真意正在杰项的屋子外来来回回地踱步,时不时冲着里头问一句,“你好没好?”
一个内侍笑呵呵道:“五殿下每日晚上都要读书,公主又不是不知道。您且等一会儿,今日应酬了一天连书房也没去这才多花些功夫,明日若答不上太傅的问,怕皇上恼。”
真意没好气道:“你别哄我,进去催他要紧。”
那内侍躬身道:“奴才可不敢,爷最恼人烦他念书。”
真意瞪了他一眼,心里嘀咕道:“我当然知道,不然早冲进去揪他出来了。”
不想等了没多会儿,沈烟已从坤宁宫回来,见真意转眼在承乾宫不免惊讶。
“意儿怎么来这里了?你不是歇着去了么?”沈烟喜茜宇,自然疼真意,一边说着带她往自己屋里去,“来找项儿么?”
真意笑道:“今日花了他的银子,来还他的。”语毕就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尴尬地朝沈烟笑了笑。
沈烟摇头温和地笑:“若晴皇姑都告诉我了,只是她也不晓得你们去了哪儿。出去玩不打紧,叫皇后娘娘知道一声,带着人体体面面地出去就是,外头也有你的哥哥侄子好照应。”
真意晓得这宫里没人比沈烟更恬静,好些人都说皇贵妃的性子很像自己的生母,于是又因喜欢杰项,真意对沈烟还算亲近,此刻听她这么说,反不好意思,垂首问:“娘娘,是不是皇嫂她们都知道了?”
沈烟颔首肯定,却道:“没关系,你们回来了就好。意儿此刻有要紧的事情和项儿讲么?我派人去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