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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刚刚过世了，小景。」秦关拍拍小景肩膀，默默离开。
小景闻言，浑身一僵，茫然地跌坐回原位。
秦关不忍，只是案子还是要继续。他只能向着法医室的方向迈进，背后还隐隐传来小景低低的啜泣声，还有小柳断断续续的安慰。
「秦警官！」秦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章法医打断了。
章法医是分局里唯一的法医，瘦高个子，有着白皙的肤质，和一双永远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长相十分惹眼的美男子。江湖传言常说，如果能让章法医解剖一次，就是死上千遍也甘愿。
章法医拉下口罩，关上解剖室的门，站在走廊，低声说：「我知道你的疑问，我想可能跟那些环香有关，虽然还在化验，但我认为那种有着奇臭的环香，可能会使人或动物精神急躁甚至失控的状况。」
「你的意思是……。」秦关也是极聪明的人，章法医这麽一说，立刻明白了大半。当下，急匆匆地要走。
章法医忽地拉住秦关的袖子：「那个……你吃午饭了吗？我这里有多买的三明治吃不了，你要不要？」
「行啊！我中午只吃了半个酸苹果而已。」秦关在心里诅咒那对自己吃牛肉粥，却叫他啃苹果的可恶夫夫档。
「给。」章法医将食物递给秦关，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秦关一面傻笑，一面冲章法医挥手，飞快地跑了没影。
「傻瓜。」章法医拿出放在口袋里的一根乌黑的直长发，小心翼翼的放进塑胶袋里，嘴里喃喃细语：「从内衣里启出黑色长发一根，可能是情敌的……要好好观察敌人动向。」
「嗯！今天中午吃什麽呢？我看还是叫外卖吧！」章法医扭头，走进了法医室。
秦关刚踏出门，就接到郁日的电话：「我马上就要到警局门口了，我想我们必须要去一趟制香工厂。」
「正好，我正要去。」秦关觉得自己跟那对可恶的夫夫档真是太有默契了，都想到一块去了。
上了车，秦关夸张的发出一声惨叫：「你这是什麽装备？雪人？」只见苏唐身上穿了件羽绒服，外头还裹了厚厚的毛毯子，扎肉粽似的系着安全带，被绑在后座动弹不得。
「你以为我愿意！」苏唐委屈巴巴地看着车窗外，恩公现在简直将他当神像般供起来了。要不是自己十分坚持，恐怕现在只能待在家里陪小蝙蝠了。
对了！自己彻夜未归，小家伙不知道有没有东西吃？苏唐将手插入口袋内取暖，正好摸到了老君给的玉佩，皱起眉头，心想，呃……我都忘了还有最近常常来蹭点心的灶君大人。
秦关上了车，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往位於郊区的制香工厂前进。一面吃着章法医的爱心餐点，一面嘻嘻哈哈地说：「我还以为你还要在医院关个两三天。」
「这麽早把我放出来，真对不起你喔！」苏唐撇撇嘴，陪着秦关贫了两句，接着说：「我认为那环香似乎有问题？小狗可能是因为闻了香的香气才发狂的。」
「苏唐，虽然你个性恶劣，爱吃又爱记仇，可是不得不说你的头脑真好。我们局里最聪明的章法医，跟你说得一模一样。」秦关低头咬了一大口三明治。
爱吃又爱记仇？秦关……你给我等着！苏唐心想
郁日没搭理两个没长大的小孩，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那里怪怪的。严格说来，这整件事情处处都透露着古怪。不过，现阶段也只能且站且走了。
三人顺利来到制香工厂，由於怕香粉真有不明添加物，所以三人都戴上口罩和护目镜。
工厂的铁皮大门没关，随着随风晃呀晃，早已人去楼空。秦关慌张的前前后后跑了工厂一大圈，看着空空荡荡的工厂，气得重重踹了铁门一脚。
苏唐不意外，抬头看着停产多时的机器。漏斗状的研磨制粉机，加黏粉磨合用的平台，油压机压成条状，再用手工盘圆成环香，放入右后方的木架上烘乾。工厂的制香过程已达到半自动化，机器厂房看起来也花了不少钱，看来老板很有野心。
苏唐在制香工厂里乱晃，隐约听到秦关生气的咆啸声：「你说你不知道，现在重要的嫌疑犯全跑光了……什麽叫我没有说，一定要我说了才去做吗？什麽？环香化验的结果出来了？没有问题？什麽？你确定？」
尽管有疑问，但苏唐也不能肯定环香有问题。毕竟臭得令人印象深刻的杀人武器，实在太显眼了。他蹲下来看着脚边的特大贡香，看着香身特殊加工切割螺纹，暗暗佩服，小加工不仅阻挡火苗燃烧的速度，香灰也不会积的几公分才掉落。
小加工吗？如果环香不是导致凶手发狂的原因，那麽就是用来掩饰尸臭味吗？不可能，这麽臭的香混了尸臭味，绝对更引人注目。苏唐伸手探进制好的香粉中，香粉松软温热，一抽手，瞬间扬起一阵烟尘。
「这香怎麽是温的？有人！」苏唐立刻对着不远处的郁日大喊。
苏唐的喊声就像是暗夜的讯号，一个中年男子，提着一个硬壳皮箱，从郁日右后方小房间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西瓜刀。
千金难买早知道，苏唐心头那个悔就不说了，站在门边的秦关也是满脸的懊恼。男人像是发了疯似的拿刀乱挥，郁日一面向后退，眼睛都没敢眨一下，脚下稳定的向掩蔽物方向前进。手上没有任何足以抵挡刀刃的东西，唯有咬住嘴唇，死死握紧了双手。
「你先冷静下来，有话我们慢慢说。」郁日试图跟激动的男子沟通。
男子似乎有些犹豫，挥舞着西瓜刀，激动地说：「你们会把我抓去关，你们根本不会相信我。」
「你先说说看，有什麽事情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秦关果然是谈判高手，耸耸肩，摊平手心，将配枪抛到一旁地上，证明自己没有武器。
气氛一度缓和，就在三人觉得有机会之时，男子突然发难：「你们都在骗人！不可能的！啊～」向着郁日扑了过去，秦关也冲上前去，千钧一发之际，苏唐捡起了秦关的配枪，胡乱摸索了一阵之后，冲上方开了一枪。
巨大的枪声，让对峙中的三人吃了一惊，苏唐也因为强大的后作力，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撞倒在线香堆上。
射出去的子弹正巧击中了香粉研磨机，整个工厂瞬间照在巨大的烟尘中。
郁日无比庆幸自己刚才的谨慎，口罩和防护眼镜给了他行动极大的帮助。趁着男子一分神，郁日一把抢下他手中的西瓜刀，顺势扭过男子右手，一个过肩摔，将他压制在地，俐落的铐上手铐。
被压在地上的男子还不停挣扎，一面喊着：「警察打人啦！我要去找立委陈情。」
松了一口气，但也摔得多添了两道伤口的苏唐气愤难平的跑了过来，在男子的背上踩了两脚：「老子摔得疼死了，让你横，看你再横。」
郁日站了起来，冷静的说：「先带回去再说吧！」
第十二章 骗局（四）
折腾了一个下午，那个从制香工厂带回来的男人，始终不肯说半句话，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愿。分局审讯室外的一干员警，轮番上阵，黑脸白脸小丑脸都扮过了，就是不能动摇男子抱持缄默的决心。
郁日拖着满身疲惫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冲着几双期盼的眼睛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不得不承认男子的抗压性很高，连素有冷面之称的郁日都无法从他口中套出只字片语。
「我去试试吧！恩公！」苏唐信誓旦旦的说，贴着纱布的小脸上流光溢彩。
「这……」先不说让苏唐进入与法制不合，而且犯人还极具攻击性，要是又像刚才那样突然发动攻击呢？只是，眼见时间以经过了4个多小时，犯人仍没有松动的迹象，小孩总是能创造奇迹的，不是吗？郁日有些犹豫。
「行行行！现在只要有人能让他招供，没什麽是不可以的～快进去！」面对一个重大疑犯，却问不出什麽，真不啻为看见一盆香喷喷的肉，却不能吃一般，能得人心养难耐。
「这样不好吧？」郁日还有些踌躇，却在对上李局长默许的眼光之后，安静了下来。
苏唐的神经果然跟常人是不一样的，演技实在好得令人瞠目结舌。
他踏着沈重的步伐跨入审讯室，在门边还绊了一下，一副被粗暴的员警推进来的样子，唯唯诺诺地低着头，眼底不见往日的清澈，只剩下惊恐与害怕。原本就因为受伤而显得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可信度。
苏唐也不说话，挨着男子身边座位坐，眼睛不时瞄着男子面前的水瓶。半晌，两个人这就麽默不吭气的乾坐着。
监视室里秦关奈不住性子，疑惑的说：「这是在做什麽？大眼瞪小眼？」
郁日到像明白了什麽，匆匆拿了两个便当，就往审讯室里去，开了门，将便当往桌上一放：「想明白了就快说。」郁日语气冷的像冰，寒意慑人。
苏唐接过便当，打开餐盒就猛爬饭，活像几天没吃过东西的流浪汉。连饭粒沾到嘴边都不知道，吸哩呼噜的吃得欢。当然……这也是表面的，小孩心里已经爆炸了：可恶的恩公！居然全挑我不喜欢的菜，茄子茄子居然全是茄子，他一定是故意的！
狰狞的瞪着便当，一副苦大仇深的苏唐，却让坐在一旁的男子，终於肯开了口：「你先喝点水吧！吃慢点别噎着了！」男子好心的将警方给他准备的水，递给了他。
「啥？」苏唐的嘴角还沾着饭粒，一脸茫然的看着男子。
「喝点水。」男子很是坚持。苏唐低着头接过上有馀温的水瓶，心情蓦地复杂了起来。
他抬眼打量身边平静的男子，男子年约50岁，有着中年人特有的圆肚子，和日渐稀疏的头发。他的手掌粗大，指沟里沾着黑垢，带着淡淡线香味道。这样一个温和的中年男子，若真的是凶手，那也该有很深的仇恨吧！
接过水瓶，苏唐大口灌了两三口，还不小心呛到了，捂着胸口狂咳。这个动作，在男子的眼中看来，这小孩就是饿坏的可怜孩子；在秦关和李局长的眼中就成了敬业的表现；在郁日的眼中看来……小孩一定是想大口灌水，以便把不喜欢的茄子味冲掉。
果然还是恩公了解小屁孩的想法，苏唐喝了水后，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嘴角还带着丝丝笑意。
「你怎麽来这里？不跟其他警察一起吃饭，为了监视我？」男子自嘲的笑了。
「他们让我来看着你，说给我一个便当，有鸡腿的那种。」苏唐憨憨地笑了笑，一派天真。
「你是新人吧！我看你连枪都不太会用。」男子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凡事忍着点，早晚有机会出头。」男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我不想出头，我妈说混口饭吃就好了。」苏唐憨憨地抓了抓头，看似憨直的眼底闪过一丝促狭。
「你在警局做什麽？文书？巡警？」男子关切的问，就像是在唠叨自己的小孩。
「我是扫厕所的，我厕所扫得挺好，你一定要去用用看。我妈说我做什麽都好，靠自己一双手挣钱，值了。大叔你呢？你也是扫厕所的吗？」苏唐这句倒是大实话，小脸闪闪放光，相当的自豪。
男子瞠目结舌的看着骄傲的苏唐，顿时百感交集，泛着油光的脸突然皱成一团，低声啜泣了起来，含含糊糊的说：「我……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就天天梦到我被抓到警察局，我还梦到那个人又来找我，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大叔，没什麽好怕的。我妈说犯了错就要去道歉，这不是什麽丢脸的事。」苏唐阖上餐盒，远远将哭泣的大叔抛在脑后，离去时还说：「我要去打扫了，如果今天没做完，要扣薪水的，大叔再见。」
不久，男子终於愿意配合警方调查了。事后，秦关曾问男子为什麽愿意开口了，男子表示：他看到一个被警方压榨欺负的智能有障碍孩子，都知道脚踏实地认真做人，所以觉得十分羞愧。
而秦警官也询问了另一个当事人的意见，小孩表示：他其实只是想进去跟大叔比不说话，看谁能够撑得更久，对於大叔认为他是智能障碍的孩子，还有郁日警官恶意更换便当主菜为茄子，他表达强烈的不满。
男子现年45岁，是奇益制香场负责人，名叫曾水旺。曾水旺表示，那天晚上十点多，他独自一个人坐在香场风乾用的木架旁边。
当时他很伤心，因为即将推出的新产品环香失败了。因为这种环香看起来跟一般的环香没有两样，但只要一经点燃，就会发出剧烈恶臭，就像是动物尸体般腐臭。他很懊恼误信了谣言，贸然投入所有资本，进口了一整批会发臭的外国香粉。
这个时候，那个男人出现了，穿着西装浑身脏兮兮的，看起来很狼狈，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曾水旺认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他的客人，昨天才跑来买了『最臭的环香』。
曾水旺试图跟他说话，他不搭理，叫他也不应。曾水旺叫了一会，觉得无趣就不说了。两个人就这麽相对无语，坐在工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