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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方是上策。
今日他原本出谷寻找一件丢失的重要物什,没想到东西没找到,却救了一个人下来。她背上受了伤,便不好再提在手上。林重夜素来不拘小节,想了想,双手一抄将她负在背上,眼前却划过一道光亮,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夜中熠熠发光。
他凝目看去,只见女子的一双脚正垂在他的腰侧,右脚的短靴已然不知去向,纤细的足踝处系着一条银链,十二只异兽头颅以碧玺石镶嵌,即使是在如斯黑夜,耀目的光芒也不减分毫。
只这一眼,被尊为漠北大侠,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夜鹄林重夜,突然间只觉得手足发冷,连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九幽环……”他呐呐自语,发抖的手慢慢伸向那道银链,却又在堪堪触及的时候收了回去,紧紧的掐住自己的掌心。
此生竟然还能见到……九幽七狱,日月洞空!那人……又回来了么?他明明说过再不理会……
不管如何,九幽环既出,那便是他的东西了。天上地下,碧落黄泉,都是他的,他必定会找回来。只要他来,那么这七年的等待,这七年的罪赎,就应该能到头了!
林重夜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似喜似悲,又似有无限憧憬,用力将背上的女子朝上托了托,低声喃喃道:“这位姑娘可千万挺住。上天垂怜叫我遇见你,林重夜的生平所愿,如今全要倚仗姑娘了……”
×××××
碧落谷中心是一大片池塘,西侧一条长瀑如练,自万仞高崖挂下,水声隆隆落入池中,对面一片壁立悬崖,正是苏闲花方才准备跳下的地方。
池边不远处建着一处小小的院落,三进四间,两重庭院,黑夜之中看着不太清晰。林重夜却熟门熟路,进了院门找了一处屋子将背上的女子放下,点起灯烛,这才将她的模样瞧得清楚。她还很年轻,一头长发被雨水打湿,黏黏腻腻的贴在颊边,双眉紧皱,满面血污,手脚脖颈都有细微伤痕。他看的皱起眉头,又忍不住摇头。同样是年轻女子,一个如此心狠手辣,一个却又被人折磨成这般模样。如今江湖人心不古,他……是不是年纪大了,竟看不透这些小辈都在干些什么?
幸好这女子本身内功底子不错,又得他渡了真气,保的心脉不损。眼下要治伤,也得先想办法替她弄一件干净衣服来。
他眼中一暗。若说女子衣装,他房中倒还确有几件,反正也不会有人回来了……念及此,林重夜慢慢站起身拿起廊下的油纸伞,径直穿过院子,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但他很快的,停下了。
因为不远处的卧房里正亮着灯。一点晕黄的,温暖的光,照的他心中一跳。
他谷中丢了重要的物件,这几日天不亮就外出寻找,夜深方回,从不曾点灯。他身边没有侍从,而这个世上能知道这处院落的人,绝不会超过五个……
是谁?是谁?是那个盗去他宝物的人,还是很久之前离去的人终于回来?或者是……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又蓦然睁开,眼中精光四溢,真气游走全身,握着伞,慢慢的,推开了门。
然而灯下并没有严阵以待的敌人,也没有故人盈盈流转的一笑——灯下,一双骨节优美的手正握着铜剪剪去灯花。听到推门声,抬起头展颜一笑,眼神温柔,清雅俊逸,烛火的柔光披满淡色的衣袍,望之如月下仙人。
声音温润,道:“重夜,多日不见了。”
林重夜全身的劲力似乎在那一笑之间被抽走,握着伞柄的手又止不住发抖起来,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是——他!
竟然,是他——
“九公子……”他喃喃道,“……你来了……”
第二十九章 钟展的秘密
“九公子……你来了……”
灯下之人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铜剪:“我来了。”
如此轻柔安定的声音,再无别人,正是钟展。
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叫堂堂一位漠北大侠热泪盈眶,扶着门框就要跪下,声音颤抖:“公子肯来见我……那便是……那便是同意我重归剑禹之都……”
钟展轻轻一叹,伸手将他扶起,道:“我如今是闲散之人,你不必跪我。七狱城主还欠着我人情,此事我帮你去说就是。”
林重夜呆呆的望着他的侧面,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盼了七年的夙愿竟然就此实现,半晌才想到说声“谢谢”。
钟展微笑道:“虽然你七年前铸下大错被逐出城,但这些年却也做了许多侠义之事,早已将功补过。我当年既然说过等你再见到我之时便是你回归师门之日,心中自然是有分寸的。更何况,我还有些别的事想要找你。”
林重夜一愣,突然想到躺在外屋的那位女子,眉梢扬起一抹喜色,道:“公子的事我已……”
可不等他说完,钟展便道:“听说最近剑圣出给江湖上的谜题中提到了你,你可知此事?”
林重夜满脸茫然,今晚的事尽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剑圣前辈。”
“果然。”钟展轻轻一叹,“此番又是捉弄谁呢?倒是叫人好找,你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想了想,忽又一笑住口,径自摇了摇了头,又道,“总之最近你这里恐怕不得安宁,自己小心些吧。”
林重夜完全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待想多问,又惦记着屋外受伤的人。莫非九公子这次来找他,其实并不知道那佩着九幽环的女子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中惴惴,半晌,终于问道:“公子,你不是来找那位姑娘的吗?”
钟展眉尖一挑:“什么姑娘?”
“那位脚上系着九幽环的姑娘。她此刻身受重伤昏迷不醒,重夜以为公子是来碧落谷寻她……”
话未说完,只见钟展长身立起,温柔和气的神情瞬间一滞,道:“她在哪儿?”
“外屋。”
他拂袖而去,桌上灯烛微晃倾倒,也不见扶,星星火苗翻落在地,顷刻间便熄灭了。一室黑暗中惟有难以觉察的异样波动,盘旋缠绕,滞留不去。
七年不见。林重夜呆了一呆,不由想起七年前……未及弱冠的九公子,已将所有的凌厉气势隐在温阳般的笑容之后,统领西北一十二郡,剑禹之都七狱权柄俱在他手中。他不若大城主一般锋芒毕露,暴戾无常,却更叫人惧怕。没有人猜得到他的心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么温和清浅的笑容,心却如冰砌雪垒,不可捉摸——
很少能见到他动容的模样——
×××××
钟展没有撑伞,一路快步走到外屋,进门的时候,半幅衣襟已经淋湿,几缕润湿的黑发贴在颊边,映出一张面色不虞的脸。而脸上的表情,更是因为看到趴在床上的人而变得愈加森冷。
林重夜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种眼神——似有千万种神色糅杂,最后全都归于一种——就是森冷,再无一点笑意。看着叫人心里发憷。
怎会是这样的表情?林重夜心里一跳,莫非这姑娘竟是他的仇家?
可是他虽然脸色不好,脚步却很轻巧,慢慢的走到床边,褪下外衫,盖在那女子的身上,动作温柔至极,半点不像有仇的样子。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呢?林重夜正想着,钟展已问道:“谁干的?”
“我不确定……”
“谁干的?”他干净利落的重复了一句,林重夜一惊。记忆中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再残忍的事也只是谈笑之间就灰飞烟灭了。除非——
他莫不是已动了杀机?
林重夜如实道:“我在归去崖边见到一名女子正在追杀这位姑娘,背后那一刀一掌便是那女子留下的,看武功路数应该是赤水夕雾庭的人。但这位姑娘体内气息滞涩,受伤之前应该还中了化功散之类的药物,而且她的身上……”
他没有再说下去,在她□的肌肤上,有很多淤青和掐痕,以及暧昧不明的红印。他已经三十六岁,当然知道这些痕迹从何而来。九公子当然也知道……
钟展凝视着床榻上紧皱着双眉的蜜色脸庞,轻轻的吸了口气,语气无波道:“重夜,去拿干净衣服过来。”
林重夜顿时回过神,应了一声,离开时顺手将木扉轻轻合上,将满天凄清风雨关在了屋外。小小的屋子里顿时静得出奇。钟展慢慢在床边坐下,手指轻轻抚上苏闲花的脸庞,拭去几缕细细的血丝,又柔柔的下滑,落在她颈项上的淤青处,动作轻柔的像是怕惊醒她,怕又伤到她,停驻了许久,连莹润的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前夜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她在他怀中手足无措,回房的时候蹿的像只兔子那么快……他以为还不是时候……
然而他忘了,他可以等,有些人却未必有那么好的耐心。
眼中的森冷慢慢淡去,化作一缕欲诉难休的痛惜和水般温柔。“花花,对不起……”,柔软微凉的唇瓣小心翼翼的落在她的额上,伴着低柔暗哑的声音:
“我不该走的。是我不好,怎能让你一人……”
××××××
苏闲花的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
梦里各番滋味轮番上阵折磨,有的时候冷的如坠冰窖,有的时候却又热的如落沸水,有的时候疼的四肢百骸都要离散开来,像是有人拿着锯子沿着背脊将她锯成两半,怕是十八层炼狱也不过如此……然而更多的时候却是被温暖的气息包围,似乎有什么东西碰触着她的脸颊和嘴唇,温温的,软软的,说不出的舒服安心,让她像是溺水的孩子一般抓住不放。她做了很多梦,梦到了白念尘和司徒勿语一起朝她冷笑,也梦到了楚篁怨毒的眼神和致命的一刀,最后竟然还梦到了落羽山海棠花开的那一晚,唇齿纠缠间依稀如此,也是这般温温的,软软的……
她终于醒了过来。
一睁眼,看到一张陌生的脸,甚为有神的眼睛,宽宽的下颚上有着青青的胡渣子。那张脸离她一尺远近,正带着某种古怪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大眼瞪小眼了也不知多久,苏闲花的神志才慢慢回到脑子里,轻咳了一声:“请问阁下是……”
那人犹如火烫一般弹了起来朝后退去,几乎带翻了床边的椅子,一双虎目晶光四溢,瞪着她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不对不对……真像真像……”
苏闲花眨了眨眼,原来这位大叔是个脑子不大清爽的。
她想从床上支起身子,却发现浑身酸痛,一点力气也使不出,低头看着被褥间的缝隙,身子上竟然缠满了白布。堪堪想起这之前是受了楚篁一刀一掌,落下悬崖——怎么竟未死?
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分灵活的投注在那个陌生男子身上:“大叔,是你救了我?多谢了……”
那人却又开始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见苏闲花的眼神怪异,这才停下,叹道:“那日在归去崖的确是我救了你,但之后都是公子在照拂,要说谢谢,你还是要多谢公子才是。”
苏闲花皱了皱眉:“公子?哪里来的公子?”
陌生男子一愣:“你收了公子的信物,怎么不知道他是谁?”
她愈发迷茫:“哪里来的信物……”一想这个大叔恐怕是脑袋不大清楚的,便也不去计较,只问道:“不知大叔如何称呼?”
陌生男子一挑眉,云淡风清的一句:“我是林重夜。还有,不要叫我大叔。”
“那好,林大哥……”她改口,突然睁圆了眼睛,身体不自觉的朝前一挣“你……林重夜?”
这一下动弹,一阵剧痛几乎刺入骨髓,苏闲花忍不住低哼了一声,林重夜急忙上前扶她,偏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一时手忙脚乱:“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到?你可别吓我……公子替你疗伤已经三日三夜未曾合眼,这才走开休息一会儿。我没他那么好的本领,若又有什么损伤,我……”话尾徒然收住,眼中露出一丝迷离茫然之色来。
苏闲花痛的龇牙咧嘴,倒也不强忍,“哎呦哎呦”的叫唤了几声,待的疼痛稍好些,又忍不住追问:“你……你真的是夜鹄林重夜林大侠?你没骗我吧?你……你怎么会救我的?还有,那个公子到底是谁?”
“问题可以一个一个的问,他不会跑的。”
林重夜没有回答她,回答的是一个温润如水的声音。
屋内的两人一齐转头看向门外,几乎同时道:
“九公子!”
“钟展?”
第三十章 九幽七狱
“九公子!”
“钟展?”
林重夜一瞪眼:“小姑娘,你怎么能直呼公子的名讳?”……其实他也不知道“九公子”的真名。认识十年居然连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林重夜心里顿觉十分失败。
苏闲花眨了眨眼,显然还没有回过神,茫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钟展却只是莞尔一笑,进门将手中一只青瓷碗放在桌上,道:“重夜,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在。”
“可是公子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休息,好不容易……”
“不妨事,你去吧。”温柔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调。林重夜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苏闲花,苏闲花却没空细想他那复杂的眼神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深意,只是怔怔的看着钟展含笑的眉眼,不知道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却若无其事的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