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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踏上白石长阶,一队五十人的弓箭手成扇形分开。眼前的宫门正大开着,那一段幽暗的走廊因为灯烛倾倒而透出几分阴森可怖,再加上殿门口的血泊里倒伏着几个生死不明的白衣少年,看起来更为怵目惊心。
二人耳力甚佳,都听出内殿隐隐的打斗之声。正逢弓箭队领兵布防,要点二十五人先行入内。两人稍稍往前跨了半步,便被一指点中,跟随着领兵穿过走廊。一路上见到数名或死或伤的白衣少年,手中均有武器。看来申屠离平时将这些侍从也都训练成了护卫,情急之下均可近身保护。
走廊尽头的暖阁内,一双人影正于半空中一招交手,铿锵之声响过,便又迅疾无比的各自分开落地。玄色衣裳长发飘飘的人是申屠离;而另一个人自然就是程红笑。
申屠离看起来并无异样,一双狭长吊梢的眼中虽含着几分怒意,唇角却缀着酷厉的笑意,手上那条长鞭梢头犹沾着几缕血迹。
既然这里都是他的人,那血迹一定来自唯一的敌人。
再看程红笑,虽然还是一样冷峻到没有表情,气息却有些不稳,双手紧紧攥着腕上的银链,胸口的纱衣上渐渐渗出微红颜色来。
苏闲花看的心中一跳,这个魔教少主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坑蒙拐骗杀人放火的事一样没少做,对她却从来没什么恶意。若不是她求他来找钟展,他也不会心血来潮说什么本少爷日行一善除掉这个变态这种话。说到底,他真要受了伤出了事,她可没办法心安。
钟展暗中扯了扯她,原来那个弓箭队领兵已经将二十五人分散安插,守住各个死角,只等申屠离一声令下,就要箭发如雨。
申屠离伸指沾了沾刃口上的血迹,放到唇边一舔,桀桀怪笑道:“本座还以为魔教嫡传后人会什么不同,原来程少主的血,和那些卑贱之人也是一个味道。”
程红笑对他的挑衅不过是哼了一声,看得出正在调理气血,也不知道方才受的伤究竟有多重。
申屠离斜着眼,仿佛狩猎者终于发现了一头大型猎物,眼神中竟有几分兴奋之意来。
他幽幽道:“程少主,你我也算是多年邻居。本座早已听闻少主才貌无双,比教主大人当年更甚,本也想找个日子请少主来离泪宫做客。可少主今日不光不请自来,还偷走本座的宝物,害得本座在贵客面前丢脸,这可不是为邻之道。若下手伤了少主,实非所愿。”
苏闲花听他口口声声“实非所愿”,眼中却一副“你完了”的表情,实在有些恶心,忍不住瞥了钟展一眼,动了动嘴唇无声说道:“明明是你要他的宝物,程红笑倒替你背了黑锅。”
程红笑的气息已经平复,一手扯开破裂染血的三彩纱衣,将怀中所揣的七叶莲取出放下,冷冷道:“你不用假惺惺。本公子来这里不是偷你的东西,就是看你不顺眼来杀你的。事到如今,恐怕你不除掉我也不行了。那咱们就各凭本事,生死无怨。”
他说的这一番话倒颇合苏闲花心意,她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申屠离却冷笑了一声:“魔教中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正气了?程少主这么说,只是在拖延时间等着贵教沥毒使的清溟丹起作用吧?”
他这话固然说的奇怪,程红笑的脸色却微微一变,捂着胸前伤口的手掌也收紧起来。
申屠离慢悠悠的继续道:“少主方才假装侍从,撞翻我手中的香膏,欲下手暗杀本座——这本来是个好主意,只是少主不知道撞翻的是什么吧?——离泪宫宫人的三彩纱衣熏了琅嬛草,宴厅和寝宫中都点着添加了青蛇涎的香烛,至于那些香膏,因含着西域至宝夺魂香,本座本打算取了来替一位贵客助兴的……”
他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带着某种恶意的暧昧语调。苏闲花又看了钟展一眼,后者却盯着程红笑,目中流露出难得的凝重之意来。
申屠离道:“……少主虽无心,但长处西域,一定知道这些香料混合了之后会有什么效果是不是?就算我不抽你这一鞭,你恐怕也得替自己放血解毒了。既然如此,以少主的机智,还不如就卖个空子让本座伤了你,如此一来不光血气可以疏散,本座也会以为少主功夫不济,一时大意,被你一招击中也说不定……”
“可是少主没有算到,一旦受伤见血,千叶莲的至阴寒气就会顺着血脉侵入脏腑,再加上你为了解除阳毒一定会服下贵教寒丹清溟,两下里寒气一逼,如今你的身上恐怕比中了夺魂香还要难受……程少主,你以为本座为何会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废话?……你在等,我又何尝不是在等?”
他原本的语调都是幽幽寒寒,带着腻腻的鼻音,最后一句却突然凌厉起来,带着浓浓的杀伐之气。苏闲花听在耳中,背上慢慢渗出了一层薄汗。她真不明白,这些男人怎么心眼一个比一个多,竟比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大姑娘还要多上几窍?
正当此时,申屠离突然身形跃起,手中长鞭一闪,卷向程红笑的喉咙,同时高声叫道:“放箭!”
第五十七章 易主(二)
随着申屠离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弓箭手一起挽弓,眼看就要箭如雨下,队伍中却突然窜出一个人来,也不搭箭,抡起铁胎弓朝着领兵便一头砸了下去,就在众人愕然的一瞬间,已有一箭离弦而出,方向却不是程红笑 玄铁箭头笔直一线,一连射断了十根搭在弦上的箭杆方才落地。就在这一耽搁的时间里,领兵已经被人钳制,出手的那人看起来也不如何高大威猛,动作却很是粗鲁,扯断弓弦在领兵粗肥的脖子上一绕,那人顿时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后排诸人虽然未曾受损,此刻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方才掷箭的那个人也从弓箭手中纵身而出,跃至程红笑身边,以手中铁弓迎上飞掠而至的鞭稍,同时单手一扔,身侧箭筒中的羽箭如同活了一般,一支支朝着申屠离面门刺去。
申屠离腾挪闪避,不得不退后三尺。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原来是方才那人使了个巧劲把胖大的领兵横里扔了出去,所到之处撞翻了四五个,顺势直飞出门外。手下见领兵受难,几个机灵的赶忙去扶,剩下不知所措的,在一片混乱之下反被人一脚一个踢了出去。
直到清理完闲杂人等,那人反身一脚把暖阁的门踢上,顺手插上了木闩。
这一切的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对方不过两人,却因为配合默契出其不意,倒让屋里的情势一下子反客为主起来。
申屠离定定的看着那个替程红笑接了一招的人——他放下铁弓,正解着身上用以伪装的弓箭手外衣,动作也不急,慢悠悠的仿若在自己家里一般。
申屠离眯起狭长的眼,却居然还能露出一丝笑意,道:“本座想着冷落了九公子,理应要来赔罪,没想到九公子却已经等不及来见我了。”
“城主太客气了,你用那些新奇的东西招待我,我自然要亲自来谢谢你。”钟展一边说话,一边撕了一幅帷幔将地上那朵并蒂莲花包起,道:“想要这件东西的人是我,还请城主不要误会程少主。”
申屠离眼角一抽:“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九公子,也会和魔教的人做朋友。”
“我和程少主还不是朋友,不过很快就会是了。”
钟展的语调很平静,事实上,自从事发之后程红笑就没有说话,申屠离也自恃身份并未暴跳如雷。屋子里只有苏闲花一人举着把铁弓拦在门口,时不时对着外面重新集结打算伺机进攻的护卫吼道:“再吵老子就烧了这里,跟你们城主同归于尽。”这一吼气势颇为惊人,一时倒也将人唬住了。
申屠离袖着双手,不急不缓道:“看来九公子是有备而来。只是本座尚有一事请教。” “城主请说。”
“那席间的千叶莲,究竟是真是假?”
钟展本就知道这骗局只能瞒过申屠离一时,他的目的也只是先将千叶莲拿到手里而已,因此也不隐瞒,道:“千叶莲是天下奇物,百年难得一朵,见不到实物,恐怕有人想要作假也不容易。”
“这么说,九公子是使了障眼法?”
“障眼法倒也算不上。“钟展微微一笑,一手拉起半幅衣袖凑近近旁的灯烛,只见光线照到的地方闪烁着点点金光,像是经纬中夹了金线,又像是衣料上撒了金粉,若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来。
“古来五行之物,相生相克生生不息。千叶莲生长于极北之地的冰层,为水木之属。既是水木,金石应可克之。我只是临行前在袖上撒了些金粉,让这朵奇葩暂时失了凝水成冰的效力而已。”
申屠离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竟用了这么简单的方法——自从他得了这件宝物,一直小心收藏,今天却被人在眼皮底下骗了过去——他明白眼前这个愈加风神如玉的男子只有比从前更难对付,神色也渐渐收敛起来。
只是笑意却没有收,带着十分风情道:“九公子想要这个东西还不简单吗?知会本座一声,必定双手奉上,何必绕这些弯子,无端端的伤了大家的感情?”
“城主的恩惠我可不敢轻易受取。”钟展淡淡一笑,“我这个人有时候不太讲信用,若是拿了城主的东西却没做到城主想要的事,那才是伤感情。”
他的这句话,不由让申屠离想起多年前初会之时的情形——彼时的九幽公子仍是剑狱狱主,不过一眼,自己便被那样惊才绝艳清雅疏离的气质吸引,鬼使神差的心生仰慕,向他示好,却被他借着在离泪宫做客的机会,下手盗走他多年苦心经营私矿记下的账册和信印。虽然事后及时调离追回了一部分,但辛苦多年积攒下的大部分财富,最后却还是成了剑禹之都扩大势力的垫脚石。至于他自己,也成了江湖人口中的笑柄。
色令智魂,他还会不会犯第二次错误?
申屠离阴测测的笑了笑:“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九公子你对我做过些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次再会,我可有为难你一丝一毫?”
“不错,你是没有为难我,因为‘为难’已经不能让你满足了……”钟展轻轻一叹,却让堵在门口的苏闲花眉尖一跳,慢慢放下手中铁弓,从背后悄悄的摸出龙鳞刀来,就连程红笑都抬起低垂的眼睫,沉沉的看了他一眼。
申屠离唇角一抿:“九公子的话我可不明白了。”
“城主,你我也不是第一天相识,何必这么遮遮掩掩呢?你知道我在阎魔城,立刻就派人来找我,可你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容易就答应来见你。那时候你正和司徒庄主谈生意,不得已,才会变成了三人同饮,可见仓促。但宫人的衣衫上熏香,灯烛中添加青蛇涎,夺魂香制的香膏也早有准备,虽然此举未必就是为了对付我,但寻常人又何须城主费此周折?城主有句话是说对了,你时常在想我——在想有朝一日我若是落入你的手中,你要如何报当年夺财之仇——我说的对不对?”
这一回他说了很多话,语调却仍旧温润和缓。申屠离的眼中凶光一跳,冷冷道:“说下去。”
“城主招待的无微不至,假装依旧对我有心,甚至不惜以重宝示好,为的不过是要我相信你早已不计前嫌……”钟展微微一叹,“可是城主算的再好,还是有两件事在你的意料之外,一是我本来的目的就是你手上的千叶莲,二是魔教的程少主也来了。”
申屠离微微一哂:“确实是没想到。”
“因此见到千叶莲情状有变,城主忍不住大发雷霆,并不是因为千叶莲可能被偷换,而是因为你怕我对你有所怀疑。”
苏闲花已经听的傻了。她突然想起秦韶曾经和她说过,什么事都不能只看表面,事先要预想很多种可能,然后选择最坏的一种来预防,这样才能尽可能的避过未知的危机。
她以前的那些日子,是不是过的太单纯太舒服了?
钟展继续道:“城主让我去双影轩休息,又安排了宫女随侍,是为了测我是不是真的为那几种混合的香料所迷。若我中了毒,城主自然随后就到;若没有,你的人也不会拦我,因为城主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如此重要的双影轩,却只有那些不会想事情的鱼看着,连个像样的护卫也没有,城主治下,绝不会有这样的疏漏吧?”
“哼!”
“以城主的机敏,一定很快发现了千叶莲做假的事。适逢程少主假扮侍从行刺,你认出了他,却不急着将他制服——我对城主多少还有些了解,你是想将他与我一同网尽,再好生利用是不是?”
等钟展将这一长串的话说完,申屠离的脸已经阴霾到极点,却在片刻之后爆发出一连串叫人背脊发冷的笑声,道:“九公子果然厉害……本座平生知己,唯九公子一人耳。”
钟展挑了挑眉说了声“过奖。”朝着已经陷入对当前混乱局势苦思冥想状态的苏闲花招了招手:“苏闲花,你过来。”
他突然面无表情的叫她的名字,苏闲花不由一愣。但经过方才一番旁听加思考,她对他的想法多少也有些速成,因此只低头答了声“是”,便慢慢的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钟展的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