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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行必有我夫-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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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哈哈笑道:“姑姑还不知道呢,杨大哥在封邑城里成了家,嫂子容貌品性都好,就是她老爹脾气怪些,非要杨大哥入赘,杨大哥起初不干,还是爷爷劝了好几日,才答应了。前几天,杨大哥还和嫂子回来过,说把爷爷接去城里住,爷爷不愿意……”
君浣溪奇道:“老师为何不愿意?”
白芷敛了笑容,压低声音叹道:“爷爷非说他时日不多了,想在这里等着姑姑回来。”
君浣溪吸了下鼻子,强忍酸楚道:“老师是糊涂了,别听他的……”
两人说着,止步于一处紧闭的房门。
白芷上前轻轻叩门,没过一会,门内传来老人苍老的声音。
“是芷儿吗,进来吧……”
推开房门,君浣溪一眼瞥见那道熟悉的清瘦身影正垂头坐在榻上,显然是刚午睡起身。
因为屋中窗帘尽掩,光线幽暗,也看不清他的面色神情,只听得他低低念叨:“我方才做梦,又梦见你姑姑了,这些年也不知她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唉……她这别扭性子,我真是担心啊…”
君浣溪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扑过去扑通一声跪下,拉住老人的手,颤声道:“老师,我回来了!”
君正彦闻听这一声,惊喜交加,顿时老泪纵横,枯瘦的手掌握了过来。
“是……阿溪吗?阿溪啊……”
师徒久别重逢,免不了一番抱头痛哭,整整半日时间,都在细细叙话,互诉衷肠。
好不容易把老人的情绪安抚下去,已经到了黄昏日落,白芷早早关了药行大门,君浣溪去了厨房,随意做了些饭食,一家人在案几前面对面坐着,一起享用晚餐。
白芷吃了一口,就忍不住笑:“这几年来,姑姑的手艺一点没进步,还是那么难吃……”
君浣溪气得拿筷子在他手上轻敲一下:“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你以为你姑姑是大厨么?臭小子!”
君正彦看了看他们姑侄俩,淡淡笑道:“芷儿说的是,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女红中馈还是全都不会,将来婆家定不知怎么嫌你。”
君浣溪闻言垂眸,讪笑道:“只要老师不嫌我就好……”
君正彦瞥她一眼,转了话题:“对了,阿溪,你一个人从宛都过来,路上都没个人陪着随行吗?”
君浣溪怔了下,答道:“倒是有几位朋友同行,到了镇上,他们就回去了。”
白芷在一旁插嘴道:“姑姑的朋友好生威风,那辆马车更是大得出奇,这一路上想必招摇气派得很!”
君浣溪笑道:“也没什么,他们是去封邑出公差,顺道载我一程。”
君正彦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道:“人家总是辛苦护送你回来,这番心意,日后要好生感谢才是。”
君浣溪埋头吃饭,含糊称是。
刚进大门的时候,一心只在老师身上,确也顾不上其他,到了晚饭前再出去查视,一干人马十分自觉,门外也无半点痕迹。
那侍卫队长临走之前,倒是特别叮嘱了一句,若想返回京城,则在大门上挂个红布条,届时自然有人备好车马,上门来接。
只是,自己其实并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回去……
寻亲顺利,一夜好眠,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身穿衣,推门而出。
白芷经历这几年艰辛生活,心性转变不小,虽然那丝顽皮本性还基本保留着,不过比起当初还是懂事了太多,早早开门做事,迎接客人。
君浣溪看了下,小镇百姓不多,这药行生意并不繁忙,他一个人完全可以应付过来,于是打消帮忙的念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朝着君正彦的房间走去。
老人一向早睡早起,此时已经坐在房里看书,见她进来,立时面带笑容道:“昨晚睡得可好?”
君浣溪走过去,恭敬跪坐:“回到家里,自然睡得好。”
君正彦笑道:“昨日你说在编纂医经,这是好事,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写完之后,先给我看看,再争取付版印刷,流传于世,你老师我面上也有光彩。”
“弟子才完成一半多,手稿还留在——”
嘴里说着,心头一个激灵,走得匆忙,忘了把医书带走,真该死,这要紧的事情又落下一件!
面上却是笑容不变:“嗯,手稿还留在芩儿那里,我以后再请老师检查。”
君正彦微微颔首,忽又抚下额,平声道:“对了,你的东西一直放在我这里的,这会你就拿回去吧。”
君浣溪听得一愣:“什么东西?”
君正彦没有作声,过去榻前木柜,从中取出一个葛布包裹,推到她面前。
君浣溪目测下那包裹的大小,也不甚在意,一边笑,一边动手去拆:“老师给我留什么好东西了……”
包裹拆开,一样灰白绵软的物事静躺其中,呈现眼前。
竟是……那件灰狼皮里的披风!
君浣溪震惊抬头,双目盈泪,声音不住发颤:“老师,你……”
当初恰逢宫廷政变,走得匆忙,后来又遇烽烟战乱,自己原本以为这披风早已遗失,不愿想,也不敢提,谁知竟在此时此地出现!
君正彦叹气道:“傻孩子,哭什么呢,你的宝贝东西,老师哪敢轻易舍弃,这些年,一直保存得好好的,等着你回来还你。”
“老师……”
抚着那柔软温暖的皮毛,声音里有丝哽咽:“弟子,不知当怎么感谢老师……”
“你这孩子,尽说傻话,跟老师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君正彦声音拨高了下,随即又降下去,低沉道:“阿溪,老师这几年虽然人在偏远地方,远离京城,对于天子的事情还是略有耳闻……你说,你和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君浣溪擦了下眼睛,摇头一笑:“我无甚打算,明日就送信回京,把芩儿叫回来,我们一家团聚,今后好好过日子。”
君正彦连连看她好几眼,花白的长眉拢了起来:“我以为,你会把我们接去京城……”
“老师……想去京城生活?”君浣溪大大吃了一惊,“待在这里,难道不好么?”
“阿溪,你还不明白么,人在哪里并不重要,关键是你的心……”
君正彦看着她,轻轻叹气:“这些年来,你执意不嫁,应该不是因为没遇到合适的人选,而是一直放不下他,是不是?”
君浣溪垂下头,只觉在老人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下,自己的心思无处遁形,半晌,才轻声道:“是。”
“你呀,一直都是个实心眼的孩子,相当固执,认定的事情,义无反顾,从不回头!”
君正彦感叹一声,又道:“过去老师极力反对你们,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事先知道他的身世,不想你有一天会卷入皇权之争,谁知越是反对,你越是不顾一切靠近过去……”
君浣溪呐呐笑道:“老师,看你说的,倒像是你的弟子厚着脸皮倒贴他似的……”
君正彦并不置可否,只叹气道:“不过,我看他待你也是真心实意,更重要的是,他虽然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却没有因此而心生怨恨,胸怀依旧宽广无垠,只是,性情稍微沉闷了一些,比不上其他两位活泼开朗……”
君浣溪挑眉,提醒道:“不是稍微,而是十分。”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好笑,这个木讷男子,她到底喜欢上他哪点?
真是……悔不当初!
“我记得,那一年,我奉命去建章宫给先帝的一名妃嫔诊病,宫中道路改建,必须绕道从甘泉宫门口借过……”
君正彦微微仰起头,视线越过她,仿佛望向不知名的远方,一点点回忆着过去,“当日不知什么原因,许是侍卫疏忽,甘泉宫宫门半开,从中露出一张小男孩的脸庞,大概五六岁,正努力伸头出来,满面欢喜,好奇地望着外边的世界,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纯净……”
君浣溪紧抿着唇,眼睛涨得酸痛,虽然明知这男孩后来的命运,听到此处,仍是不免满怀不舍,心生怜惜。
那个曾经有着那般明朗笑容的小男孩,并不因生活苦楚而失掉那颗赤子之心,如同高山悬崖上一株伟岸青松,迎风沐雨,顶天立地……
“正好有宫人内侍过来送饭,我站在那里,亲眼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向那飞扬跋扈之人道谢,高高兴兴把那量少而粗糙的饭食捧回去,那愉快的笑声,险些让我这个大人当场掉下泪来……”
他回神过来,逐渐柔和:“当年为你选婿议亲,要不是隔着那隐藏的身份,我其实最中意的,还是你那心上人。”
“老师……”
君正彦站起来,朝她微微一笑:“这几年,老师想明白了,也不再反对你们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拿定主意,就不要再迟疑了……”
说罢,绕过她,大步向房外走去。
君浣溪低头暗叹,老师是想明白了,可是自己呢?
四年前,正是因为不愿跌进那后宫深院,才不留余地,执意远离。
难道,兜兜转转,弯弯绕绕,如今还是要转回原点去么?
是,自己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他已有为己废除后宫之意,若是她回头,今后独享君宠也不是不可能,然而,这就是自己以后的生活吗?要让那宫中千百女子流离失所,老无所依,这般横行霸道,巧取豪夺,得到的,就一定是幸福吗?
不,她从来都是自私的,卑劣的,她既渴望幸福,又希望自己问心无愧,没有对不起谁,且不会在将来心存悔意,渐生烦恼,夫妻间嫌隙不断,貌合神离。
卫临风说得对,又不对,虽然不管他是平民还是皇帝,她都是舍不得,放不下;但是,真正让自己铭记在心的,绝不是那些策略权谋,帝王心术,而是,那坦荡的胸怀,包容的气度,以及那一颗挚诚无伪的真心……
相爱,到底要不要相守?
要不要……
正心思恍惚,矛盾重重,忽然听得外间扑通一声,似是有人跌倒在地。
那是……老师!
跌跌撞撞奔了出去,就见那须发皆白的老人扑在地上,面无表情,已经是半昏迷状态。
心跳都被震得几乎停止了,下一瞬,脱口惊呼:“老师——”
手忙脚乱扶他起来,颤抖着去摸他的脸,探他的脉息,慌乱得不知所措:“老师,呜呜,你别吓我,别吓弟子!我们才刚刚重逢啊,好日子还在后面,老师啊……”
但见他双手微微抖着,头颅耷拉向一旁,鼻孔和口唇渐渐溢出血渍来。
“姑姑,这是怎么了?爷爷怎么了?”
耳畔嗡嗡作响,似是白芷奔了过来。
“快,快去拿银针来!”
老师,等着,等着我来救你,我一定救你!
……
君正彦这一病,气势汹汹,来得又猛又急。
究其原因,则是年老体衰,在这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中,没有得到很好的调养,腿疾发作,连带引起中风。
老师,毕竟是年过古稀,在这个朝代,已经是垂垂老朽!
不幸中的大幸,这中风之疾,是轻度……
而她,来得也是相当及时!
紧要关头,一根银针及时扎在其百会穴上,将人救醒,然后苦思治疗方案,日夜陪护,静心服侍。
还好,这些年来,自己苦研医术,技艺无有落下,且更胜往昔,又正好守着间药行,需要什么即是信手拈来。
这日复一日的施针用药,疗效虽然缓慢,老人的病情却是稳定下来,情况一天天好转,已经可以下地走路,只行动上仍有些许不便,需要人时刻守护。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会去想那大门前挂什么红布条的事情……
转眼,季节交替,已是初夏。
阳光灿烂,普照大地,就连那从墙外吹进院落的风,都是暖的。
天气逐渐热起来了,宛都那边,都不知是怎样?
有她照顾老人,白芷放心开门做生意,这一日还出门去进货,到了黄昏暮色,都不见回返。
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君浣溪终于焦急起来。
这个芷儿,虽然精明狡黠,但总是年轻气盛,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服侍老师睡下,提着盏油灯,在大门口不住踱来踱去,直到夜幕降临,才见远远的,有一人缓慢走了回来。
看那身形,不是白芷又是谁!
心底顿时松了口气,又微微生怒,见他走近,也没细看,劈头就骂:“芷儿,你是怎么回事?这样晚才回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你想让我急死不是?”
“姑姑——”
白芷慢吞吞走到她跟前站定,声音发颤:“你答应我,我等下说出来,你可千万要挺住……”
君浣溪瞅了瞅他,见他两手空空,身后也无车马运货,不禁问道:“是不是路上把货款掉了?还是被强盗洗劫一空了?”
应该不会啊,这里民风非常纯朴,几乎可以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白芷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一样物事,递到她面前。
君浣溪定睛一看,是一朵小小的白花。
这个是……
心颤一下,勉强镇定道:“芷儿,是不是谁过世了?我认识的吗?”
白芷哽声道:“县衙和驿站都在服国丧,是当今天子……驾崩!”
天子……驾崩……
君浣溪身子一晃,手中的油灯啪的掉在地上。
胸腔里一颗心扑扑乱跳,神思恍惚,只记得一点,喃喃道:“你有否打听,天子是怎么……”
白芷眼里慢慢流出泪来:“我到处问人,后来在驿站问到一名相熟的驿丞,他是说天子身染重病不治……”
“不会!我离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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