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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想不到自己被一个六岁的孩子给训斥了。跳下秋千白了他一眼。
沈奕昀又道:“你可以用脑。未必非要动手。”
云想容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有人骂你有爹生没爹教,骂你娘是骚狐狸,你也能忍住,然后背后用暗火慢攻?”
沈奕昀眸光一暗:“我能。”
“曾经,我也能。”云想容冷着脸道:“可我发现,越是那样,小人约会肆无忌惮的欺负你,而且还会憋屈着自己。人生在世为何不能肆意一些,暗火慢攻固然很好,可有时候也需要一些明火。”
“让人背后说你将来必定是个泼妇,很好?”
“管他们怎么说,至少再没人敢在我面前口无遮拦。”
“治标不治本。”沈奕昀摇头:“你要让他们敬重你,而不是怕你打她们。”
“在被人敬重之前,先让他们怕一下好了。”云想容苦涩的道:“你看我跟我娘的日子,要被人敬重谈何容易。”
沈奕昀漠然。半晌才问:“你头上的伤怎么弄的?”
云想容随口答:“不小心磕破了。”
沈奕昀狐疑的看了一眼那个小口子,不再多问,转身向东厢他的新书房走去。
云想容的心思都在沈奕昀提出的问题上,所以并没有注意他们两个六岁的孩子,说出的话来却都像成年人一样的语气。她更忘了沈奕昀甚至还比她小几个月,个子比她还矮了一点。
“不好了!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溺水了!”
沈奕昀刚迈上台阶,后花园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云想容赶忙就要去看,被沈奕昀拉住了手臂,想不到他比她还小,力气却那么大,让她无法挣开。
“你别去裹乱。”
云想容想了想,还是点了下头。旋即眨着晶莹的桃花眼赞赏的看着沈奕昀。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聪明。”
第二十四章 捉妖
沈奕昀眨了眨眼,似乎想不到云想容会突然直白的夸他,明亮纯真的大眼中还有赞许之意。
他的眼神变的很温和,语气很老成,摸了摸云想容的头:“你多动脑,也可以的。”
云想容无言。她又被一个六岁的小孩当成小孩了。
看着沈奕昀小大人似的负手上了东厢房的台阶,她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家变,这样聪明懂事的孩子一定会有很幸福的人生,绝不会变得如今这般总是淡漠的,只希望这一生,他不要如前世那般走上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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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花园溺亡的那个人是弄玉楼的粗使丫头,名唤阿罗,今年才十四,人被捞上来时早已经没了呼吸。官府的人来调查了一番,初步断定是自杀,下人们都很是唏嘘,阿罗平日活泼开朗,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自尽?
不知是不是幻觉,自出了阿罗溺水的那件事之后,云想容半夜里抄写《女论语》时总是听到外头有人在哭。而且不光她听到了,整个琉璎阁的人都听到了。
怪事连着发生了两天,到了第三日实在吓的不行的下人就回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平日最信鬼神之说,闻言也吓的不轻,忙让李妈妈领了对牌,去请三清观的冯道长来。
冯道长身上穿了件灰色的道袍,花白长须黏在一起,看人时总不抬眼皮,清瘦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总让人觉得有些阴森。他身边还带了两个十七八岁的徒弟,也都跟他一个模样,总是低头看人。
听了老夫人的描述,冯道长便请求到了后花园,要开坛做法,并且做法时在后花园附近居住的女眷都要在场。
虽然后宅外男不得入内,可为了家宅安稳,老夫人也就应允了,叫了附近“琉璎阁”、“弄玉楼”、和“娇容馆”的所有主子下人都来。
孟氏牵着云想容的手站在女眷队伍的最后,头上还戴着白纱的帷帽,绝色娇颜掩藏在后头若隐若现。其余到场的女眷,尤其是大夫人和二夫人,难免多看了她两眼。
云想容却是奇怪的打量那位冯道长身边的小徒弟,那个圆脸,鼻尖上还有个痦子的青年,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番折腾后,冯道长在后花园里捉到一只狐妖。又说这狐妖有五百年的道行,一旦收服之后怕怨气太深伤害到后宅众人,必须要在后花园阿罗落水之处做法三日,以观后效。
前头的事情都已做了。老夫人哪里还会在乎这么一点要求,就吩咐李妈妈安排冯道长和他的两个徒儿住在外院的客房,到白日里,就由她带着人进后花园做法。
一切结束后,众人各自散了。二夫人汤氏阴沉着脸走在前头,让花絮和水荇伺候三小姐和五小姐回弄玉楼,随后便带着祝姨娘和潘姨娘回了秉洁园。
在正厅坐下,二夫人先是笑着对祝姨娘说:“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祝姨娘今年刚刚十七,生的花容月貌,声音娇柔酥骨,给二夫人行了礼,又与潘姨娘道别,这才莲步轻移离开了。
她走后,二夫人面色一沉:“菲红,你做的好事。”
潘姨娘是汤氏的陪房,名唤菲红。
“夫人息怒。”潘姨娘连忙跪下:“不知婢妾做错了什么,请夫人明示。”
“做错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阿罗的事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潘姨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了咬唇,磕头道:“多谢夫人恩典。”二夫人既然不在老夫人面前戳穿,就是要护着她了。毕竟她是她院子里的人,秉洁园往后还要留脸面。
二夫人有些无奈,“菲红,我既给了你恩典,让你伺候老爷,你也要为我考虑,为咱们汤家考虑。有任何事,人只会说汤家家风不正,才带到了侯府来。你先前在五姐儿面前说那些话,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传了出去,没的是咱们的脸面,你知道老夫人怎么训斥我的?她叫我严查,我回来之后又苛待你不曾?阿罗不过是背后说五姐儿一些不是,你教训一顿也就罢了,怎么反倒将人给逼死了。”
潘姨娘哽咽了一声,委屈的道:“婢妾也是为了二房的荣誉。那三房算什么,不过是被永昌侯不要的破鞋,还装什么大瓣儿蒜……”
“好了,叫你不要说,你还说。”二夫人无奈的抚了抚额头:“罢了,下不为例,你若再犯,传出去辱了二房的名声,二老爷也不会饶你。”
“是,婢妾知道。”
“还有。阿罗的事既已经做了,就要密不透风。”
“婢妾自会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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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璎阁中,云想容与孟氏回了正厅,不待孟氏说话,云想容高声道:“柳月,你去将琉璎阁的人都叫来,我有话吩咐。”
“是。”柳月孩子气的应了一声,蹦蹦哒哒的去了。
孟氏奇道:“卿卿又要做什么?”
云想容拉着孟氏在首位坐下,自己则是站在孟氏身边:“娘亲待会儿就知道了。”
她如此小大人的模样,逗得云娘、柳妈妈和孙妈妈几人不禁莞尔。
听到动静的沈奕昀也从东厢房的卧房出来,和卫二家的一起站在落地圆光罩边。
不多时,琉璎阁的下人们都到了厅里。
厅中虽然整齐的摆放着交椅,却不是给他们坐的,丫鬟婆子们都垂首站在地当中。
云想容笑道:“今日你们动作都够麻利,很好。”
下人们没人敢出声,就连香附也是乖乖低着头。
“近些日府中宾客众多,人也嘈杂,明儿开始后花园三清观的冯道长还要做三日法事,咱们琉璎阁就在后花园中,守卫门户是第一要务。”云想容双手背后,小大人似的道:“祖父的生日就在后日,原本人就乱,还有道士在内宅里晃悠,实在不妥。从今日起,门上和楼里上夜的婆子都要打起警醒来。你们须得知道,平日犯错,我娘亲和我都可为你们兜着,若是祖父生辰之际,在宾客面前丢了脸面,你们可就不是打两板子就能了事的了。可听明白了!”
第二十五章 端砚
云想容一番话说的落地有声,若她年纪大些还好,可这话偏偏是个六岁的女娃口中说出,且气势凛凛,似是比孟氏这个做夫人的都强势,看的落地圆光罩旁的卫二家的啧啧称奇。
卫二家的低头在沈奕昀耳边道:“四少爷,您看六小姐。”
沈奕昀似笑非笑的颔首。
“明白了。”众仆婢不敢不从,因为面前这位六小姐根本与“菩萨心肠”四个字挨不上边,她可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连贴身伺候的香附都照罚,连自己堂姐都打,老夫人还只罚她抄几遍《女论语》,五小姐现在见了她都绕着走。
他们这等粗使的婆子丫头,谁能跟五小姐和香附比?
“既如此,就由孙妈妈来安排一下这几日轮值的具体事宜。”说罢坐在孟氏下手边的圈椅上,听孙妈妈安排过后,又补充了几点,思虑周全,将孙妈妈忘记的二楼阁楼和后院墙边也布置到了,听得孙妈妈心服口服。
这一安排,丫鬟婆子们就要连续三日脸觉都睡不安稳。见他们各个苦了脸,敢怒不敢言,云想容跳下圈椅,笑吟吟道:“母亲说了,你们这三日的辛苦她会记在心上,待三日后办成了差事,每人可额外得各自月钱的三成作为奖赏,另外,还拿出银子钱来摆宴犒劳大家。”
话音刚落,众仆婢都情难自禁的欢呼了一声,连连给孟氏行礼,七嘴八舌的道:“多谢三夫人,多谢三夫人。”
只三日时间,就可得到月钱的三成,他们的热情一下子便被调动起来。
见状,云想容缓和了语气,温和的道:“咱们琉璎阁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望各位差事上多上心,将来娘亲与我越发好起来,自然不会亏待各位。”
“是,多谢六小姐。”
交代过后,云想容让孙妈妈带着他们下去具体安排。然后跑到孟氏跟前爬上孟氏的腿,“娘亲,我乖不乖,乖不乖?”撒娇讨好的模样,像是毛茸茸的可爱小动物,哪里有方才杀伐决断的气势。
孟氏心中百感交集。自己想不到的,女儿帮她想到。自己做不到的,女儿帮她做到,她不是七老八十了,女儿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她这个软弱的娘,到底也太没用了一些。
可是,看着孩子那双与云咸宁极像的桃花眼,那双飞扬修长的眉毛,孟氏心里就被幸福填满了。
“乖,卿卿最乖了。”孟氏搂着身子软软的女儿,手指轻抚她的额头。
云想容额头上的伤口早已愈合、结痂。
希望不要落下疤痕才好。否则她不会原谅自己。
落地圆光罩旁,沈奕昀拉着卫二家的的手悄无声息的退回了一楼的东厢房。
到了屋里,卫二家的让落霞和秋水各自去忙,给沈奕昀端了蜂蜜红茶来,低声道:“四少爷,想不到六小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魄力。”
沈奕昀捧着白瓷青花的茶杯,嘟着粉嫩嫩的小嘴呷了一口蜂蜜红茶,随后婴儿肥的可爱小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凤眼也眯了起来,“她一开始不就这个样么。”萝卜加大棒,运用的相当纯熟。
回想初见时,云想容明亮大眼中端量的神色,和得知真相后总是刻意叫他“沈菊花”。沈奕昀失笑:“这孩子。”
卫二家的噗嗤笑了,“四少爷这话说的,您比六小姐还小几个月呢。”侧身坐在罗汉床边,怜惜的搂着沈奕昀的小身子,摸着他的头,不无感慨的道:“好孩子,不要总放不开过去的事,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侯爷和夫人不会希望你总背着包袱过日子,你要想办法过好,过的开心,可不是总这样逼迫自己快快成长,你才六岁,就尽量让自己享受六岁的幸福,知道吗?”
沈奕昀长睫毛垂下,模样可爱可怜。
他不言语,卫二家的瞧着心疼,转移了话题道:“好了,不说这个,等济安侯的寿辰过了,您也该与他提起上学的事,可不要耽搁了。还有学功夫,我虽会一些,可到底是花拳绣腿不堪大用,也要找个正经的师父学起来才是。”
沈奕昀颔首,道:“我知道了。想来皇上将我交给济安侯,其中也不无监视的成分,只要我安分守己不兴风雨,与寻常世家子弟那般上学习武也不是大事。”
卫二家的失笑:“您才六岁,皇上再怎么防,还能觉得六岁的孩子能做什么事?”
沈奕昀愣了一下,随后噗嗤笑了:“也对。”
二人沉默半晌,沈奕昀将一杯蜂蜜红茶吃完,轻轻放下茶杯,沉思道:“乳娘,我觉得我该想法子挣些银子钱。”
“皇上每年不是都给您七百石的俸禄?”
“皇上能给,就能随时收回。”沈奕昀低声道:“而且那些银子钱的去处也是在明面上,我觉得咱们该有一些私下里可用的银子。”
打定主意,不等卫二家的多说,沈奕昀道:“就这样,改日找褚先生商议一下。”
卫二家的笑着点头:“也好,不过那就要等侯爷生辰过后了。”
“不,还要更久一些。我要等那些人放松警惕,觉得我只是个普通孩子,不再用心监视。”
……
“容容,你在这发什么呆?”
正当此时,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喧闹。沈奕昀凭窗望去,是四姑太太、大夫人带着尉迟凤鸣来了。
卫二家的低声道:“四少爷,您也多与尉迟少爷多走动,尉迟少爷的祖父可是锦衣亲军都指挥使……”
沈奕昀像没听见似的,闭目养神,明摆着懒得理会尉迟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