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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王将最不好的设想一一道出,听得沈奕昀心底里发凉。
“我不会放弃的。”沈奕昀认真的道:“义兄只管放心,我会对他们娘儿们负责。只是求义兄。若真传出我的死讯。义兄能想法子替我收尸。”
闽王看他半晌。才道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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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奕昀与闽王在牢中见面时,云敖也急匆匆的到了承平伯府,径直跟着下人到了卿园。不等人通传,已经站在廊下叫了声:“卿卿。”
随后才是小丫头的传话:“夫人。是永昌侯到了。”
云想容一愣,忙趿写下地,抱着东哥儿一同迎了出去。下人们敞开屋门,撩起夹竹棉门帘,就见云敖穿着身宝蓝色的锦缎白风毛大氅站在廊下,高挑的身形沉稳如松,俊秀的眉目一如从前,且平添许多成熟男子的温润内敛,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桃花眼中闪着浓浓的担忧。在看到云想容怀中的东哥时,终于软化了神色:“东哥儿长的真好。”
“父亲。”云想容屈膝给云敖行礼,道:“您怎么突然来了?快进来说话。”
二人到了外间,云想容刚要将东哥儿交给朱瑞家的,却被云敖拦下了。他逗弄了孩子好一会儿才道:“这孩子长得随了你,你小时候就是这么可爱。”谁知长大后竟养成这样性格。
云敖看着被朱瑞家的抱下去的东哥儿,不免有些怅然。是怅然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还是怅然如今的世态炎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云想容双手将茶盏递上:“父亲爱吃的六安瓜片。”
云敖“嗯”的应了,接过茶盏来啜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的道:“默存被太后吩咐下了天牢。”
云想容心里咯噔一跳。即使是早就猜想到会有这一日,她还是本能的发抖,手也凉了。因为沈奕昀一旦进了天牢,就定不可能活着出来。她定的那个计策绝对会激怒皇帝。
皇帝如此骄傲的人,被一直以为很好利用的人如此耍弄,难道会善罢甘休?更何况他那般多疑,哪里能信得过沈奕昀?
见云想容只低着头沉默不语,云敖心内暗自点头。遇事不惊,塌天的事在她眼中也不过只是略让她情绪波动而已,云敖不仅又有了多年前的想法——若是云想容是个男子,该有多好。
“卿卿,如今你可有对策?”
云想容苦笑道:“我也不知沈四安排了什么。我手里倒的确有一些人,可总不能去劫天牢吧。那样会逼得皇上更快杀了他的。除了死,皇帝如何能放他出来。”
云敖道,“以为父的对皇上的了解,就算死了他也不会放心,鞭尸还是斩首分尸也都做得出来的。”
越是如此惊吓,云想容的心反而平静了:“父亲说的是,如果我是皇帝我也会如此啊。罢了,一切都看上天的安排,若真是已经到了绝路,坦然接受也就罢了。只是我也不会让皇帝那么好过,就算是死,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
她的表情洒脱,似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让云敖看的心头顿生豪情。如此洒脱不羁的女儿是他养的,若是一般女子,这会子岂不是要吓哭?她却能如此镇定,还能发豪言壮语。
真好!
“你放心,为父会想法子的。”站起身,云敖道:“你如今也是做了母亲的人了。遇事多考虑,不要一时冲动做了不可收拾的事。人说为母则强是好事,我倒是担心你强的过了头,招人忌惮。”
云想容莞尔。
虽然云敖曾经绝情,然关键时刻到底也是自家人向着自家人。
她便笑着应是,送了云敖出去。
云敖离开承平伯府,与康学文一同牵着马溜达了一段路,直到出了探花胡同,才似打定主意一般翻身上马,道:“走,去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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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断,朝廷发生这样大的事,皇帝又是下了死命令,且所议论的推恩和削藩政策又都是那些满腹报国热忱学子们在乎的事。
五日后,果然各州府的议论结果都快马加鞭的开始运往京都。
然即便效率再高,还是耽搁了一些时日,等大臣们将整理好的折子交给皇帝时,已经是十月二十了。天气已经很寒冷,地上铺着薄薄的雪,连呼吸都是冷透人心的。
但是再冷的天气,此时也冷不过皇帝挂了霜的黑脸。
奏折上所奏,天下举子对于推恩政策有八成的人支持,可支持问闽王罪的人却是只有五成。他不仅又狠狠地骂起了沈奕昀。如果不是他狡诈,破坏了他的计划,这会子天下学子赞成先定罪晋王的人数一定占八成以上。他只需顺水推舟,即可解除心腹大患,又可以博得贤德君主的美名。
都是沈默存的错!
烦躁的将折子扔在地上,皇帝恨不能立即杀进牢里将沈奕昀碎尸万段。
左相刘彦玉沉重的问:“皇上,闽王在民间声望破高,且因当年曾被议储,手中还握有西北三十万兵马的虎符,降天锏又是上打昏君下打谗臣……臣觉得,此事若要解决,当快刀斩乱麻,若让闽王有喘息时间做好准备,国家堪忧啊!”
刘彦玉所说皇帝哪里能不动?
他略微沉思,便有了计策,道:“明日召集文武百官,于太和殿议政,届时再提沈默存出来重审大意。朕乏了,你们下去吧。”
“是。”刘彦玉躬身行礼,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皇帝则是眯着眼想了片刻,叫了夏辅国:“你去,让尉迟即刻过来。”
“遵旨。”
尉迟凤鸣得了夏辅国的消息时,正在公主府陪柔嘉长公主下棋。听闻皇上急召,他的脸色就变的有些凝重。
“皇上今日心情如何?”站起身,接过侍从递来的大氅披上,尉迟凤鸣跛足跟着夏辅国往外走去。
夏辅国知道尉迟凤鸣受皇帝其器重,如今又是驸马,前途无可限量,便笑着将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了,也好让他心里有个数。
尉迟凤鸣听过,略一想就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图。
见了皇帝,听了皇帝的吩咐,他暗笑自己果然没有猜错,皇帝是留不下沈奕昀的。
“你此番去,务必将沈默存截杀在半途中,确保万无一失,还要造成沈奕昀是被藩王杀害的假象。”
“是。”尉迟凤鸣行礼。
皇帝果然阴狠。沈默存被藩王截杀,天平即刻便会倾斜,民众的力量可是无穷的,尤其是那些腹有诗书的学子们。届时皇上削藩必将受到学子们的声援,天下舆论也会到倒向皇帝。
第四百三十六章
皇帝摆了摆手,尉迟凤鸣又行礼,随后跛足退下。走在皇宫冗长的宫道上,望着红墙碧瓦上薄薄的积雪,不知为何,心中却有终于要了结一切仇怨的释怀。如今斩杀沈奕昀已是名正言顺。他一死,云想容便成了寡妇,皇上先前又有过授意,对云想容如何全凭他的喜欢,只要不做的太过,以柔嘉长公主温顺的性子,他应该会如愿以偿。
到这个时候,对于他来说,与云想容如何已经不是从前单纯的喜爱,而是一种别扭的执念。就仿佛童年时想要的遥控飞机,家里人一直没给他买,长大后自己买来,虽不觉得那样迫切的想玩了,可心里却也是满足的,那是一种“终于得到”了的感觉。
尉迟凤鸣离开皇宫后,跃上马背,只带了柴彬一人直奔了承平伯府的方向。从皇宫一路走来,他们感觉得到连日来京都城中压抑沉闷的气氛预发浓烈了,甚至还有学子当街吵起来的。
自皇上将推恩削藩之事提上日程,临近各地来的满腔报国热忱的学子就渐渐的齐聚在此,事关大周朝存亡,他们都是来听取第一手消息的,如今并非赶考时节,可客栈里已经住满了人,酒肆茶楼中随处可见三五学子聚在一处,有志同道合相见恨晚的,也有意见相左争论起来的,就如方才挥拳相向的两个那般掐的如斗鸡似的,这几日随处可见。
“凤鸣少爷,咱们要去哪?”
“承平伯府。”
柴彬皱眉,他如今已有了年岁,虽然常年习武身上壮硕,可岁月仍旧在他脸上雕琢出痕迹,眼角已有了很重的鱼尾纹,尤其皱眉时,眉心就有川字行甚深的沟壑:“凤鸣少爷,这会子去沈家似乎不妥。”
“怎么说?”尉迟凤鸣放缓了速度。
柴彬则策马快步跟上与之并肩而行:“云氏是个足智多谋的女子,绝非寻常女子可以比拟。您许久不去,好端端这会子去,她怕会多想呢,万一知道了什么影响了明儿个您的行动可怎么好?”
尉迟凤鸣闻言略微思索,道:“你说的固然有道理,可我若是不看看他那个愁苦的样子,就觉得心里不甘。”
“明日过后,您要看多少还看不得?”
“你说的也是。”尉迟凤鸣笑着一拍柴彬的手臂,道:“多亏你提醒了我,否则岂不是要坏事了。这会子你跟我去。先拣选人。以备明日路上伏击吧。”
“是。”
尉迟凤鸣勒缰绳调转马头。冷笑道:“明日行动的还不知有几伙人呢,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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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哥儿不哭,不哭了。”云想容抱着东哥在地上打转儿,孩子自打晚上吃过了奶就一直哭个不停。这会子嗓子都哭哑了,原本最喜欢戴的虎头帽也耍脾气的摘了远远丢开。
云想容急的想哭,拉着柳妈妈和卫二家的问:“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哭!大夫看了说没事,可这样儿哪里就像没事了?”
卫二家的抿着唇,眉头紧锁的道:“人都说小孩子眼明心亮,东哥儿平日那般乖巧,今夜却哭个不停,难不成是看到了什么或者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不行,不行。我得先去给菩萨上柱香。”
卫二家的虽不明说,可沈奕昀如今身陷囹圄却是不争的事实。云想容也一直在心慌,孩子哭的她抓心挠肝,如何都哄不好,卫二家的的话更让她觉得绝望。
夜晚。总是让人能感觉到彻骨的寒冷,一些负面的情绪在白日里没有的,夜里却会放大。
云想容和朱瑞家的、柳妈妈、英姿几个拿着玩具温声软语的哄,好容易东哥儿抽抽搭搭的渐渐止住了哭,云想容额上也冒了凉汗,心慌的手指头有些抽筋儿似的,怕跌了孩子,忙将东哥交给乳娘,吩咐玉簪:“快去拿我的保心丹。‘
几人也都看出她脸色不好,玉簪忙去取药。刚出门,却和疾步回来的卫二家的撞了个满怀。
“哎呦!”
“卫妈妈,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急匆匆的做什么?”
“我去拿夫人的保心丹。”
玉簪越过卫二家的跑了,卫妈妈则面色难看的到了里屋。见云想容平躺在暖炕上,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知是被孩子连续哭了这么久烦躁的心悸发作了,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下去。
柳妈妈看出卫二家的神色不对,就拉着她到一边说话。
云想容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怕是不好……上了三次,断了三次……”
英姿和朱瑞家的抱着东哥儿去厢房,玉簪和玉壶玉钗等则在屋里服侍云想容用药。
刚扶着她坐起来吃了保心丹,外头就有人低声传话:“夫人,褚先生求见。”
云想容忙道,“让他进来。”
“夫人,要不您先缓缓……”
“不必,我好多了。”
云想容扶着玉簪的手起身,披上白狐腋大氅走到明厅,见楮天青面色很是不好,心里咯噔一跳:“怎么了?”
楮天青抹了把汗,抿着唇从怀里掏出一物交到云想容手上。
那是雪白中衣的一角,上头是云想容曾经亲手为他绣上的小小的“六”字。当时服侍他穿上此中衣,沈奕昀还嬉笑着道:“你就是不想和我分开,要我随身带着你的名字,想着你。”
她却不害臊,认真的道:“正是这个道理。”
如今,这个淡绿色丝线的“六”字旁,多了一个血书成的“四”。血渍已经干涸发褐,在染尘的中衣上显得触目惊心。
云想容的眼泪一瞬就涌上了眼眶,紧紧攥着手中的衣角,“褚先生,他怎么了?”
楮天青道:“天牢里没有咱们的人,这是闽王身边的人给送来的,说昨儿闽王去看四少爷时,四少爷扯了衣裳,咬破手指写了这个,让给您送来,说您看了就会懂的。”
云想容闭上了眼。含在眼眶中的热泪簌簌落下,她却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沈四或许,回不来了……
明日朝会,皇上要重议削藩推恩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在如今学子们支持与反对对半的情况下,皇帝哪里能不利用沈四再做一次文章?
试想,一个为了国家大义声讨藩王勋贵的清流之首,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闽王杀害,天下学子的天平会往哪方倾斜?那些反对制裁闽王的学子就是敬重闽王在福建的表现才力保他。闽王如果真做出这种行径,传了开来。必定会大失人心。皇帝的削藩就会得到至少八成以上学子的支持。
在天牢里不能作为什么。恐怕明日天牢去往早朝的路上就会有皇帝的伏击。那是一条黄泉路!就算沈四浑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
皇帝真的好狠!
难怪东哥儿那样反常的哭。
难怪卫妈妈去上香,连着断掉三次。
难怪她的心这样慌。
她虽说过那些话,可事情真要发生,她就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坚强。她不想失去他啊!
“褚先生。”云想容倏然张开眼。黑白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