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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伯爷死的冤枉啊!藩王做的太过了!”
“皇上早该将这些人重重严惩!咱们这些人学得文武艺,不就图个卖与帝王家么!若是一直有哪些跋扈的藩王勋贵横在中间,莫说你我无施展抱负的空间,就连性命都难保,谁能说咱们仗义执言,将来有一日不变做沈伯爷这样的下场?”
……
卫昆仑双眼发直的走回小猴等人身边。
小猴见他脸色不对,张口预问,却被卫昆仑一摆手拦下了。半晌方道:“这话,要怎么对夫人说。”
小猴一想到在府里殷殷期盼的云想容,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流下来。
卫昆仑回府前。很明智的先去请大夫。可一路走向医馆,他看到街上的学子要比平日多的多。可见那些外地赶来的学子也都得到了消息。议论声此即彼伏,间或还有见解不同者动了手的。就连医馆中也多了许多受了皮外伤的书生。
卫昆仑请了他们相熟的赵大夫回伯府。一路上他阴沉着脸,赵大夫几次唇角翕动,都没有将疑问问出口。
进了大门,就看到家中的仆婢们各个噤若寒蝉,卫昆仑将灵均楼其余人安排在外院,就与小猴一同领着赵大夫进内宅去,因如今出了这等大事,云想容已经吩咐二门上的婆子不许阻拦卫昆仑、楮天青和小猴几人。是以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才进卿园。就已听到屋里传来一阵阵悲怆的嚎哭。
更有丫鬟婆子开始裁剪白布。预备挂灵幡搭设灵堂。
他们回来晚了!
那夫人呢?
卫昆仑直到了廊下,见玉簪和玉壶二人已经换上素净的衣裳,去了装饰戴了白花,哭的眼睛如兔子一般。便低声问:“你们是怎么得知的?”
玉簪抹泪道:“是皇上身边儿的夏老爷来,亲自传的话,说伯爷为了支持皇上削藩,被藩王的杀手毒杀了,尸首已经验过,的确是中了孔雀胆气绝的。这会子伯爷还没送回来……”那样好的一个人,就那么没了?
玉簪说到这里都不敢相信事情是真的。
沈奕昀对云想容的好,他们夫妻二人的甜蜜感情,是她们这些婢女们心中完美的梦。他们衷心的希望他们能够幸福一辈子。然而现实就是容不下人抱着美丽的梦想,伯爷就那么没了……
玉簪眼泪扑簌簌落下。夹着竹板的棉门帘里也能听到几个妇人的哭声。
“我的卿卿,你如何这般苦命……老天爷,你待孩子不公平,奕哥儿才刚十七啊!”
“夫人啊。苦命的夫人……”
卫昆仑一听,便知是永昌侯夫人来了。他方犹豫着这会子要不要打扰,却听见里头云想容娇柔的声音十分平静、坚定的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未见他的尸首,我不信他就这么死了。”
“卿卿!皇上已派人来传话,还能有假?”
“亲眼看到都未必是真,我不信,我绝不信!沈四不会死的!”云想容的声音骤然变的尖锐。
卫昆仑听了那么多人哭泣,如今听到夫人这些话,终究是勾起了他的眼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大哭起来。
屋内的云想容眼珠子通红的端坐在首位,身旁孟氏、柳妈妈、孙妈妈等人都在哭她悲惨的命运,年轻轻的就守寡,亦或是哭沈奕昀年纪轻轻就丧命。
可是她的心,就仿佛被人掏了出来,放在温水里浮着一样。连身上知觉都渐渐变的麻木迟钝了。
在众人都在为了她亦或是沈奕昀悲惨的命运悲伤时,她反而能让自己忘却心痛,咬紧牙关平静的面对一切。
她要坚强!
承平伯府是沈奕昀与她的家。沈奕昀若不在,她就要将这个家给他支撑起来,不能让他将来回来时面对的是一个垮掉的家。
就算他真的不在了,她是他的妻子,也有义务要守住他们的家庭。
云想容思及此,蹭的站起身。许是因为起的太急,眼前黑了一瞬。她咬牙张圆了眼不让自己表露出任何异样,手紧紧握着桌角,稳住了身形才吩咐道:“先将灵棚搭起来。伯爷纵然为国之大义而捐躯,纵然皇上舍不得放伯爷尸首回家,我也定要将伯爷尸首迎回。”随即对孟氏道:“劳烦母亲,在家中替我张罗。我这便带人入宫去迎伯爷的尸身回来。”
“卿卿!”孟氏忙站起身,慌乱的以袖拭泪,拉着云想容的手臂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在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出去抛头露面。我想皇上既然将死讯传来,尸首定会很快送来的。”
“要送来,为何不在夏辅国来传话时一道送来?”云想容抿着唇,她知道皇帝憎恨沈奕昀,如今若人真的死了,他会糟蹋他的尸首。就是不死也会被折磨死。
“想来是朝会还没散,正经事还没讨论出个子午卯酉,皇上又想让奕哥儿安安稳稳的回来,是以一时间没有动作。你且莫急,你祖父,二伯父和父亲,这会子都留在宫中,难道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们会袖手旁观?”
孟氏按着云想容的肩膀让她坐下,又道:“东哥儿到底被载文抱去哪儿了?我才刚听城西边儿已有学子们为了藩王的事儿在鼓动民众一同支持削藩了。乱糟糟的。他们带着孩子哪里能方便?”
云想容知道孟氏是在拿孩子来分散开她的注意力。
她想念东哥儿。可也放心。她知道就算她与沈奕昀一同去了。嫣凰与楚晏也会将东哥儿抚养成人,并会保护她一生的。
但是母亲说的也不无道理。皇帝还要做贤明君主,不可能将沈奕昀的尸首扣押不放。
思及此,云想容吩咐玉坠儿去拿了她的大氅。让玉簪在屋里照看着孟氏等人,自行出去安排办丧事的事宜。
承平伯府很快就挂起了灵幡和白灯笼,仓促之中购置的黑漆棺椁摆在了正厅。因为尸首还未迎回,里头放置的是沈奕昀的一身居家常穿的直裰。丫鬟仆婢们人人身着缟素,头戴白花,披麻戴孝,已在摆好的灵堂钱哭丧烧纸。
云想容则是与楮天青、卫昆仑,小猴等人聚在前厅右侧的梢间中。
“夫人,如今外头已乱作一片。皇上散朝之后单独召见了一些勋贵大臣谈话,与此同时伯爷被害的消息就不知缘由的传遍了大街小巷,引得这些日进京的学子们愤慨声连连,才刚咱们的人来回,说是闽王府已遭到围堵。不只是闽王府,京都中许多勋贵之家都是如此,就连云家都不能避免。就咱们沈府还好一些。”
云想容闻言冷笑:“皇帝是想利用沈四的事来激怒天下学子,使天平倒向他希望发展的方向。他当真将沈四利用到榨干最后一点价值。”此刻云想容恨不能冲进宫宰了皇帝,可她不能如此鲁莽自己去送死。
略微一想,云想容又道:“皇帝不就是希望得到学子们的声援吗?那咱们就给他添一把火。”
楮天青闻言一怔,道:“夫人的意思是?”
“你立即就安排咱们的人,去学子中鼓动,煽动情绪,最好引得那些学子和老百姓都怒极了藩王作为,集体聚众请愿才好呢!”
楮天青想了想,便觉云想容此法可行。因为只有搅混了池水才可以摸鱼。
“好,夫人,我即刻去办。”站起身,见云想容面色平静,似寻常一样的运筹帷幄,没有任何慌乱,即便一身缟素也依旧贵气逼人,楮天青终究是觉得服气了。
“夫人,您为何不难过?”楮天青问。
云想容抬眸看他一眼,随即垂下长睫道:“这会子谁都可以倒下,只有我不能。我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楮天青欲言又止,他很想说,以皇帝的性子,如果沈奕昀真的死了,尸首定然会被糟蹋,怕不可能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这种话无异于诛心,他也不希望当家主母也倒下。
长叹一声,强忍悲怆,楮天青快步下去吩咐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原本众人都以为夫人与伯爷伉俪情深,如今伯爷不在了,夫人定然要留下守灵的。可是谈论完了正经事,云想容就带着婢女们回了卿园,说是乏了去休息了。
下人们面面相觑。
而在孟氏与柳妈妈等人眼中,云想容既肯如此爱护自己自然是好的。难不成承平伯府没了男主人,就连女主人也要一同搭进去吗?
卧房中,云想容穿着雪白的中衣,裹着被子靠着锦绣福寿不断纹的靠背,手中抱着沈奕昀的枕头,眼神发直的望着帐子上的莲叶荷心绣纹,眼睛中酸辣干涩,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在夜深人静的漆黑夜晚,即便拔步床旁的小几上摆着绢灯,这丁点的光亮依旧照不亮整个夜,静谧黑暗中,人的防备也脆弱到极致。
她真的很怕,她的脑子停转,甚至不敢想若万一明日皇上送回的真的是沈奕昀的尸首,她该怎么活下去。
此刻,云想容无比期盼着快些天明。因为不论是她要反扑的计划,还是她要确信沈奕昀生死的消息,都是得天亮以后才能执行。
如此等待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
“夫人,永昌侯来了。”
门前玉簪压低了声音回。
云想容呆了片刻才想清楚永昌侯是谁,忙丢了枕头赤足下榻,两三步就推开碧纱橱:“人在何处?”
“夫人,你莫要着了凉啊!”玉簪忙取了大氅给云想容披上,又拿了鹿皮的软靴伺候她登上:“永昌侯此刻就在隔壁明厅里。”
云想容颔首,如一阵风一般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撩起夹板棉帘,“父亲!”
云敖身上穿的是铁灰色的便服,见云想容奔了进来,忙低声道:“你这里可有能放心说话的地儿?”
“此处即可,父亲,可是有沈四的消息?”
云敖点头。左右看看,又吩咐齐鹏飞去门外守着。
想容这会子才发现云敖身边还站着个挺拔的中年男子。而自己只是在寝衣外披了件大氅,且长发披散……
不过紧要时刻,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父亲,您快告诉我!沈四是不是真的,真的死了?”云想容抓住云敖的手臂摇晃,桃花眼中仿佛燃烧着两簇火,就似云敖若做肯定回答,那两簇火苗能立即将她自己燃成灰烬。
云敖低头,在她耳畔低声道:“我求了你薛伯父。将奕哥儿的尸首偷了出来。起初只是怕他尸首被人糟蹋。你薛伯父信佛。又挨不住我请求,就答应了,谁知尸首才刚运出来,半路就遇上闽王带着人要去天牢里给奕哥儿收尸。闽王的人不认得你薛伯父的人,险些大打出手,后亏得齐鹏飞在,才知是自己人。如今奕哥儿的尸首被闽王强行带回了闽王府中。齐鹏飞当时问了闽王,闽王说,早前几日,奕哥儿知道情况不妙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给他收尸。”
说到此处。云敖退后一步,低声道:“齐鹏飞说,闽王神色有异,想必是碍着人多未尽其言。”
云想容的心咚咚如擂鼓一般跳着,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心内也升腾起了希望。
“不行,我要去闽王府看看!”
“不妥!”云敖阻拦道:“你女流之辈,又不会武技,这会子去若真是奕哥儿无事,岂不是将秘密也暴露给监视的人了吗?就算要去探,也要派有功夫的人去仔细的探!”
云想容连连点头,“父亲说的是。”看着云敖,云想容不知为何,原本在心底里对云敖的怨此刻似乎都消弭掉了。他们或许做不成最亲密的父女,然而真的到了紧要关头,父亲还是肯帮她的。
虽然她明白,云敖是很早之前就与沈奕昀和闽王上了同一条船。
“我这就派人去。”
云想容就要出去吩咐玉簪去找卫昆仑来。
谁知刚出门站在廊下,就见卫昆仑领这个陌生男子快步而来。
见云想容和云敖在此处,卫昆仑也顾不上疑惑,行礼,焦急的道:“夫人,这位是闽王千岁身边的副将。说是有急事相告。”
云想容看看左右,道:“进来说话。”
那副将拱手行礼,毫不犹豫进了屋。
在明亮的灯光下,云想容才看清这位副将就是闽王身边常跟着的心腹,闽王年幼时拿降天锏当马骑被先皇看到,先皇要惩治闽王,闽王却叫身边的人拿降天锏打了先皇。这位副将,就是当时打了先皇的愣头青。
“末将参见沈夫人。”
“将军不必多礼,义兄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那副将看看左右,见只有云敖与卫昆仑,才低声道:“沈伯爷醒了,闽王命末将即刻来给您送个信儿,免得您着急。”
“真的?”突然而来的消息,云想容哪里能接受的了?
若这话是父亲与闽王怕她伤心,合起火来哄骗她呢?
“是,沈伯爷还很虚弱,但强撑着嘱咐末将一句话,说跟夫人说了,夫人自会明白。”
“什么话?”云想容紧紧握着衣襟。
“回夫人,沈伯爷说,他还欠您一个赌约未曾兑现,怎会轻易死了。”
云想容闻言倒退了两步,仿佛浑身气力都被抽干净了,想起当年沈奕昀下场赴考时与她的赌约,她觉得皇帝为利用他尽极,不会压着他,而他则认为皇帝只会点他做同进士。
事实上,他中了探花,是她赢了。
这个赌约始终没有兑现。
这个秘密,闽王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想不到他还记得!想不到他没有死!!
卫昆仑已是目瞪口呆,长大了嘴巴,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