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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万千俗事相扰,有人的地方,自然就免不了争斗。为了活下去,她能做的,也就是与她们一样,同流合污。
站在这一片翠竹林外,苏谨心又忍不住回头,再次看了眼刚刚走过的竹径。
远之,对不起,你一心想远离尘世的纷扰,以画相伴,而我,却将你拉回了这污浊的是非之地,继续沉沦。
凝眸深处,苏谨心哀伤徒染,她知道,她很卑鄙,为了报仇,总是伤及无辜之人;但她心中又何曾有过一日安宁,倘若这一世报不了仇,她不知,她重活一次、再世为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万里秋风过江南,浮生聚散两茫茫;
也曾银鞍扬鞭,踏尽繁华,年少亦轻狂!
却不知而后,醉卧荒野,十觞饮来,忘却此处是他乡。
生难相逢死相随,只余梦里入京华,疑是故人来,往事却冥微!
……
此时,在云栖竹径的不远处,传来一曲悲凉的高歌。
曲子悠扬,却极尽悲伤,听之,使人潸然泪下。
是范管事!
苏谨心一听这苍老又带着醉意的歌声,当即就猜到了山庄那位神秘的范管事,范老。
“巧兰,我们过去。”
苏谨心敛了敛心神,嘴角微微勾起笑意,却很好地掩盖了自己的情绪,让人看不出她半分的喜怒。
疾步,循声赶去,但面上,却从容不惊。
但见,在一棵枝叶繁茂的苍松下,年逾花甲的老者横躺在地上,一边喝着酒,一边吟唱。
拟歌欲狂,沉醉换凄凉。
老者一身布衣,脚穿草鞋,虽衣着质朴,乡野装扮,但他的那双眼囧囧有神,不似常人,周身的气度,更是彰显了几分文人雅士的狂妄。
“范管事。”苏谨心走了过去,蹲下身,喊了他一声。
范老睁开眼,醉态蒙生,“是你啊,苏老三家的二丫头。”打了个酒嗝,又道,“女娃子,你让人送来的酒,很合老夫的心意!不错,不错!”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苏老爷在兄弟中行三,除了已故的老太爷,只怕没有人敢喊苏家的一家之主为苏老三了吧,范老对苏老爷的轻蔑与言语不敬,足以见在范老心里,其实根本就未把苏家的这位一家之主当回事。
苏谨心听了,更是心里暗暗拍手称快。
“二小姐,奴婢告退。”见苏谨心抬手,巧兰便朝苏谨心屈膝行礼之后,远远地退到了一旁,而苏谨心也毫无顾忌,当即在范老身旁,席地而坐。
“你,果然是个聪明之人。”范老抚须大笑,这苏老三倒生了个好女儿,看出他有话跟她说,就先把身边的丫鬟给喝退了。
范老行事不拘小节,苏谨心自然看在眼里,与他交谈,便也少了那一套虚以委蛇,“范管事,我刚刚听你所唱的曲子中,似乎有未了之事,此生意难平。我不明白,既然是难以忘怀,为何不回去看看,是不敢,还是不愿?”
范老看了苏谨心一眼,叹道,“你话中有话,想来,是对我的身份起了疑心,也罢,都这么多年了,我也算对得起你的祖父,对得起你们苏家了。”
“范管事是祖父一手提拔的人,祖父故去后,范管事也没有回府里,只是留在了云栖这处的山庄,我想,应该是在替祖父守着我们苏家吧。”云栖这处的山庄是当年苏家做茶叶生意起家的根基所在,守住了云栖,便是守住了苏家的祖宗产业。
范老没有否认苏谨心的猜测,只是饮了口酒,道,“过得真快啊,一晃眼二十几年就过去了。”
“范管事,我该称您一声前辈,范爷爷,还是范老。”苏谨心这般目无长者,没大没小的言行,却使得范老愈加对她欣赏,刮目相看。
“老夫与你祖父相交,你称呼老夫一声爷爷,不亏。”范老笑着慈祥。
“范爷爷,谨心有一事不明,范弋楚那臭小子喊云公子为师叔,那你是……”苏谨心想到范老曾脱口而出,‘纵使一直妙笔在手,可画尽天下之人,却画不出人心’,当时她以为是范老在暗讽世人的人心莫测,但现在细想,也有可能是范老也善于丹青,而且最擅长的不是山水画,而是画人。
倘若范老是云公子的老师,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好个狡猾的丫头,一声范爷爷,就想套他的话,不过,这丫头确实聪明,才来五云山几日,就隐隐猜到了他的身份,这苏家的子孙,看来也并非是个个无能平庸。
只可惜啊,是个女娃子。
范老心下惋叹,笑道,“你这丫头在想什么,老夫也看出来了,不过可惜,老夫也不算是远之真正的老师。远之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他日后在丹青上的造诣,绝对远胜于老夫,老夫不过是借着年长,指点了他一二,他对老夫尊重,就称了老夫一声老师。”
、第 128 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丫头,弋楚就交给你了(2120字)
苏谨心未挑明范老的身份之前,范老还在面上敬着苏谨心这位府里的二小姐,但这会儿被苏谨心识破了身份,也就懒得装了,一口一个老夫,直接把苏谨心当成了同范弋楚一般的儿孙辈看待,当然,如范老这般恃才傲物的长者,要他与苏谨心平辈相交,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故而,苏谨心与范老交谈看似没大没小,但在言行间,却也是带着几分对长者的敬重,而苏谨心懂得分寸的这一点,正是范老对她满意的地方,知书识礼,却不拘形迹,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更胜于那些矫揉造作的世家小姐们千百倍,苏家的这个女娃子,怕不是个肯甘于平庸之人啊!
“范爷爷多次在谨心面前引吭高歌,尤其是今日一曲,‘醉卧荒野,十觞饮来,忘却此处是他乡’,又暗含深意,谨心虽愚钝,但也不敢辜负范爷爷的一番苦心。”范老在苏家隐藏了身份二十几年,若非他自己故意在苏谨心面前泄露,苏谨心自然也猜不到。
“丫头,你可不愚钝,你比你那糊涂的爹聪明多了。”范老感慨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来,老夫能告诉你的,绝不隐瞒。”
这般良机,苏谨心哪能放过,“范爷爷,谨心在云栖竹径内,见云公子所画的那些丹青中,似乎还带了些属于王者之气的画风,刚刚,谨心又听您老说曾指点过云公子一二,那么,请恕谨心大胆揣测,您老应该是位擅长画人的画师,甚至是专属于皇家的御用待诏,即便两者都不是,您也应该年少时在京都待过,染了京都的奢华之气,故而画中才会有属于天子脚下,俾睨四海,席卷宇内,囊括八荒之势。”
范老拿酒的手停在了半空,苍老的双眼倏地全部睁开,醉意散去,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丫头,你实在是太聪明了,虽未料中,但也不远矣。”这丫头在诗词方面的才华,可与远之比肩啊,仅凭他唱的几句词曲,就猜中了他的身份,难得,难得!
范老再次饮了口酒,娓娓道来,“老夫年少得志,一朝名扬,便不知天高地厚,因此得罪了权贵,落得仓皇而逃,幸得你祖父收留。丫头,你的祖父也是性情中人啊,但可惜……可惜……”
范老说了一半,却又留了一半,苏谨心见他神情落寞,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祖父让您当了云栖这处的山庄,让您替他守着苏家,那么,关于此次上贡朝廷的新茶之事,您老若见苏家有难,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啊。”老太爷让范老留在云栖,以范老与老太爷的交情,若得知这上万株的新茶被人毁坏,于情于理,范老都不会不管不问,任由徐管事等人胡作非为。别的事,苏谨心没有兴趣知道,但此行来山庄的目的,与她休戚相关,若办妥了苏老爷交代的事,她回苏家,便是理直气壮,任谁都拿不住她的把柄,但若办砸了,庶姐苏谨妍必会拿此事讥讽她,将她狠狠地羞辱一顿。
“你这丫头,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老夫。”范老赞许地看着苏谨心,道“那徐管事,平日对老夫甚为恭敬,把老夫当菩萨般供着,就是希望老夫老糊涂了,睁一眼闭一只眼,别再管山庄的事。”
这徐管事,果然包藏祸心啊。
苏谨心这下都明白了,也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上贡朝廷的新茶,并不只有徐管事他们在种,范老应该在别处也种了,否则范老也不会这般整日饮酒,毫不在意的样子。
范老对祖父,对苏家确实一片忠心,但却遇到了她爹苏老爷这般生性多疑的主子,苏谨心心下暗叹,起身朝范老屈膝行礼,“谨心多谢范爷爷信任。”
范老今日将所有的事都告知了苏谨心,苏谨心哪能不明白,他们一个小小的临安苏家,岂能再困住范老这般的长者,而且想留也留不住。
“丫头,老夫有事相求。”范老摇摇晃晃地起身,苏谨心忙上前扶他,却没有立即开口答应范老,毕竟以她现在的处境,自顾不暇尚且不及,更何况是帮范老做事。
“老夫要离开临安一断日子,弋楚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什么?
让她照顾范弋楚那个臭小子,苏谨心心中极为不解,范弋楚跟着他的云师叔,岂不跟她这么个无权无势的苏二小姐好过不知多少倍。
范老也看出了苏谨心的犹豫,笑道,“他们云府的水,可未必比你们苏家的浅啊。再说,他一个男子,哪有你这狡猾的丫头心思缜密。”
这老狐狸,临走了,还丢一个麻烦给她,苏谨心虽是喜欢这个长得同翊儿一模一样的范弋楚,但毕竟男女有别,范弋楚现在年纪尚小倒好说,可再过几年,成了少年,跟着她算什么。
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苏二小姐伤风败俗,有养面首的怪癖呢。
“可范弋楚那臭小子顽劣……”言下之意,要她答应也可以,但日后范弋楚必须得听她的。
范老哈哈笑道,“丫头,你放心吧,若他敢不听你的,你只管打骂。当然,老夫也不会让你白白照顾弋楚的。”说着,范老从身上拿出一个青田印章,“这是你祖父的私章,虽然现在当家的家主是你爹,但你祖父的这枚私章,多少还是有用的,你先拿着。”
“范爷爷,我……”范老将私章塞给了苏谨心,也不管苏谨心是否答应,就喝着酒,醉醺醺地离开了。
又在装疯卖傻了。
范老这只老狐狸,自己无事一身轻,却把山庄所有的事交给了她,呵呵…,苏谨心嘴角浅笑,他可别指望她会如他一样守护苏家,恰恰相反,她苏谨心要搅得苏家永无宁日。
也曾银鞍扬鞭,踏尽繁华,年少亦轻狂!
却不知而后,醉卧荒野,十觞饮来,忘却此处是他乡。
……
耳边,又响起了范老疯疯癫癫的声音,而他消瘦的身影,却渐行渐远。
、第 129 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她要的,可不仅仅是云栖这处的山庄啊(2102字)
范老虽对苏谨心说离开一段日子,但苏谨心才不会相信这只老狐狸的话,从临安北上,即使快马加鞭,或者直接走水路,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年半载,若他很快能回来,他也不会将孙儿范弋楚直接交给她照顾,这老狐狸八成是不会再回来了,即便回来,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为一个承诺,这只老狐狸在江南临安一待待了二十几年,也够了。
苏谨心拿起范老给她的这枚老太爷生前使用过的私章,仔细地端详了番,上等的青田石,色如幽兰,玉质莹润,且不说是老太爷所有,就是光这块玉石本身,也是个价值连城之物。
若她哪日缺钱了,拿这块青田私章到当铺抵押,也应该可以换不少银子吧,苏谨心暗暗地想道,当然,这话若让已故的老太爷听到,只怕会气得从坟墓中跳出,来找这个不孝孙女算账了。
“二小姐,您真的答应范老替他照顾范小公子啊,可我们迟早要回府的,那范小公子怎么办?”苏谨心在苏家的地位是举步维艰,若再带了个九岁的男童回府,而这男童既非小厮下人,又非主子,确实难办。
巧兰的担忧,也正是苏谨心眼下要顾虑的,范弋楚那顽童惹是生非的本事,绝对不在顾小六之下,那顾小六有顾夫人宠着,自然没有人敢拿他怎样,但范弋楚就不一样了,若他在苏家惹出祸事,谁来救他,苏谨心想了想,叹道,“我也只能先将他安置在云栖这处的山庄内,等日后有机会,我再接他进府。”云栖这处的山庄,是绝对不能落入谢姨娘她们的手里,好在此次来山庄的是她,又巧遇范老要离开苏家,如今范老将山庄的一切事都交给了她,那么今后,她若与苏老爷撕了脸面,至少也不会输得一败涂地。
握紧了手中的青田私章,苏谨心抬头,看着那迎风而落的枯叶,富有深意道,“真快啊,竟要入冬了!”
主仆两回到别院时,守门的小厮对苏谨心回禀道,“二小姐,郭管事等您很久了。”
郭管事,就是福叔。
郭福原是苏二爷的人,苏二爷失去家主之位后,就被撤了差事,直接赶到了马厩中喂马,或在后院劈柴干粗活,他原本大小也是个管事,但虎落平阳被犬欺,那厨房里的小厮、促使婆子见他失了势,就对他呼来喝去,落井下石。郭福本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谁知那一向平庸无能的二小姐竟在短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