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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浴血奋战、立下赫赫功劳的几个领将颇不服气,三天两头挑事,我得空便去欣赏汉子们打架,在平京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女子秀气很快消散,恨不得撸起袖子也上去挥两拳。
金抟对于我的义愤填膺很是感动:“没想到,这个时候你还肯替我说话,你知道么,你是太子侧妃,你的态度决定了太子的态度,也就代表了朝廷的态度……”
我紧了紧头上的汗巾:“太子侧妃在哪里啊?站在你面前的可不就是一汉子么?”
金抟瞪圆了眼睛:“好,那不提这茬,你老爹是这里的老大,你的态度就是你爹的态度,你支持我,就是老大支持我……”
“别,我不是他亲生的,跟他不亲。”
金抟仰天长啸一声,问候了一遍不知道谁的全家:“你他妈等着瞧,他奶奶的有朝一日,老子我叫你们心服口服!”
这个有朝一日很快来临。六月中旬,金抟率领五千骑兵,连夜衔枚疾走,跨过夏侯国北部的剑河,突袭了匈奴的后勤基地,缴获铠马一千,大胜而返,简直叫人跌破下巴。
而此举激怒了北部匈奴,匈奴王很快派兵进军中原,成帝大怒,去了金抟“车骑将军”的名号,命他戴罪立功。阿爹坐镇西观城,命老将袁冬青率军出师北征,袁冬青以步兵诱敌过剑江,又以骑兵主力左右夹击,与金抟配合得天衣无缝,大败匈奴大军。这场战役规模并不大,但给苍乔国长了不少脸面,金抟顺利恢复了“车骑将军”的名号,在军中威望渐高,而赵川的官途远不如金抟顺利,只是从掌管一千兵士的幢主晋升为军主。
阿爹、金抟、赵川他们日益忙碌,倒显得我十分游手好闲,连忙得似陀螺般的阿爹也起了疑心:“你不是要去请你师父出山的么?怎么还没走?”
我哭丧着脸:“我对阿爹依依不舍不行吗?”
他乐了:“行,那别走了,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突然不在身边闹腾挺不习惯的。”
我撇撇嘴:“那赶紧搞定越离夫人,让她帮你生……”话未说完,我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抿紧了嘴巴打住。
我和阿爹都知道,当年西观城那一战,越离夫人受重伤,腹部上挨的那一刀让她再也不能生孩子。越离夫人知道自己的状况以后,只无谓地笑了一下,同我师父说:“先生不必惋惜,我本就是个寡妇,能不能怀孕不还是一样。”那时我瞧见阿爹眼中惊痛万分,竟有泪光闪过,他心中的痛不比她少半分。
我以为在我大婚前的那夜,阿爹的酒后诉衷情能让越离夫人敞开心扉,以为两人能看清彼此的真心走到一起。然而那一夜之后,他们二人竟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见了面也只是点点头,和从前一样平淡。后来,我悄悄告诉阿爹,那一晚越离夫人坐在他床边看了他很久,阿爹听完只是愣愣坐着,说:“昨夜搬了郑府那么多坛酒,让管家还回去吧。”
我现在才隐约明白了阿爹的心思,郑越将军是个死人,阿爹再是情深,在越离夫人心中也永远不及郑将军刻骨铭心。他的爱没让她反感已属不易,她要守着自己死去的爱人便让她去吧,既不能像从前那样寸步不离地守护她,那便守护她打下的城池,何况苍乔国本就需要他,所以,如她所愿。
我感同身受地看着阿爹,非常陈恳地说道:“陆脊梁大人,要想抓住女人的心,就建功立业扬名万里吧,让全天下的人听到你的名字就激动得泪流满面,让所有人都为你的风采折服,过去的人算什么,都已经过去了,阿爹你还有无数个未来,无数种可能。”
他大声笑了,摸了一把我的头发:“别没事儿瞎操心了,你师父不容易请,有困难了来找阿爹。”
我离开西观城的那一天,天分外炎热,阿爹送我行到西观城外。他擦了把额上的汗,行军在外,他的肤色已不似从前那样白皙光滑,鬓角隐约有几根白发,身材却依旧健美。
我“啧啧”叹了两声:“阿爹气质风华正盛啊,我阿爹真正是天底下最俊美的阿爹。”
他笑得眼角泛起浅浅的鱼尾纹,衬得眼波如水,星星点点的笑意从眼中蔓延到嘴角:“跟你师父可不能这么贫,路上要小心,别……”
“哎,好啦,我都知道啦!”轻夹马腹,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陆脊梁大人,你好生唠叨,派了那么多人跟着我,还需要小心什么呀,您继续说,我先走一步啦。”说完一甩马鞭,飞快冲了出去。
他仍在后面念叨:“有消息就传信给你阿爹……”他还在说什么,但我已经跑出去很远,听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篷蒿一丘
我一路优哉游哉,于六月末到达西洲界内。路上听到传闻说,北方的匈奴正集合各个部族,突破了苍乔国北疆的防线,北疆历经二十多年的平静之后再次陷入战乱。
继续往西行,偶尔想起苍宇,便将他写给师父的信拿出来瞅瞅。信封上,苍宇的字清俊疏朗,如他人一般,可他的模样已我的记忆中渐渐模糊,模糊得只剩一个瘦削的剪影。
快到鱼山的时候,收到阿爹书信一封,说镇守北疆的统领蓝嵘难敌匈奴大军,成帝命他领兵七万,前往北疆支援,赵川也跟着奔赴战场,金抟则留守蒲镇。
不过几日,我终于到达鱼山,山中风光大好,有百鸟啁啾,草木成荫,白溪的水依旧潺潺流动,有久违的清冽之气。我翻身下马,信步上山,恰遇下山的赵函姐姐,她背着把长剑,长辫子绑了起来,行色匆匆。
“函姐姐。”我叫她。
她顿了一下,方看清是我,脸上似有些困惑:“阿缨?”
我笑嘻嘻跑过去,扑了她一个满怀:“哈哈,是我。”
她拉开我,脸色有些凝重:“四叔已从西观城出发赶往北疆了,你阿爹那边有消息了吗?”
“我阿爹已带兵去了北疆,阿川也去了。”我愣了愣,诧异道,“师父为何也要去北疆?他前些日子就在西观城吗?”
她静默了半晌,问道:“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哦,我受苍乔国太子之托,前来请师父出山。”我掏出苍宇的信给她看。
她看也不看一眼就将信塞回给我,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对我道:“阿缨,你阿爹在北疆雪岭中了匈奴大军的埋伏,你不知道么?”她紧紧看着我,双瞳黑而亮,映出我呆愣的身影,那个影子四周渐渐浮起一层淡淡的水汽。
“你哪里听说的?北疆开战这才几天,我阿爹前几日还有书信传给我……”
“四叔的线报难道会有差错吗?”她声音沉沉,震得我心中慌乱,“西府统将陆机凉率骑兵两万,从伊祁山西北部绕至匈奴大军后方,进攻匈奴盘踞古襄草原的营寨,大胜而返。七月初一,至怀古山北,遇暴雪,次日,雪停,遇匈奴从前线退回的重装骑兵,两万兵士,无一人还。”
像是被一大团雪砸中,我脑中空白一片,下意识转身就往山下跑。
“阿缨。”阿函用力拉住我,“你去哪儿?”
“哪儿?”我茫然看着她。
“我现在去西观城,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挣脱她:“怀古山在哪儿?我要去怀古山!”
“阿缨,你冷静点。”她追上来,非常努力地抱紧我,“阿缨,无一人还,不是无人生还,还有希望。我们先去西观城,先搞清楚我四叔的对策,听四叔的安排好不好?”
我回抱她:“阿函姐姐,我阿爹没有事的,对不对?”
她声音有些哽咽:“对,你阿爹那么厉害,刀法全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意志力更是惊人,当年他能从修罗般的战场救回越离夫人,如今定也能从匈奴手里逃脱,何况苍乔主力军十几万人,怎么可能救不回来,还有我们四叔,定有对策……”
她说个不停,我也不停点头,眼泪簌簌往下掉落,猛然间又紧张起来:“阿川,函姐姐,阿川,阿川他也去了北疆,他……”
“他和剩下的五万西府兵走青河一线,穿过伊祁山至北疆,援助苍乔北疆大营。”她抚摸着我头,“没事的,他没事。”
我擦干眼泪,看着阿函,她也抹掉眼泪,又抹了抹我眼角重又涌上的泪水,坚定对我道:“我们即刻出发去西观城。”
我们连夜出了西洲,刚到西观城,阿朗哥哥已候在城门。
我顾不上下马,便开口问他:“我阿爹有没有消息?”
他眉峰微微动了动:“有。”
我滑下马,跑到他眼前,焦灼看着他。
“还活着。”他轻轻扯出一个微笑。
“真的?”
他点点头。
我又问:“真的?”
他又点点头。
我小心翼翼看着他:“你不是骗我吧?”
他看着我,不说话,只摇摇头。
“你骗我。”
“没有骗你。他们去搜过那片战场,没有找到你阿爹,很有可能还活着。”
“会不会被匈奴人掳走?”
“如果被掳走,匈奴人会来谈条件,到目前为止,都不见他们有动静。”
我看看他,又转头看着阿函,她向我露出安慰的眼神。
阿朗继续说道:“苍乔大军已在全力搜救,越离夫人将王都的暗卫都调出来了,四叔说,紧要关头,不宜轻举妄动,他叫我们先去蒲镇军营。”
阿函点点头,问道:“阿川没事吧?”
我抬头看向阿朗,他温声道:“他没事。”
我心中依然感到不安,阿函与我寸步不离,我去看金抟他们练兵,她跟着,我听阿朗哥哥与将士们聊天,她亦跟着,我在屋内团团转,她则坐在一帮看书,我睡觉时,她便躺在我身侧。
夜深人静,我自床上坐起来,她“刷”地一下也跟着坐起来,声音紧绷:“你要做什么?”
“我渴了。”我下床倒了杯水,大口饮尽,又倒了杯水给她。
她的双眸在暗夜中清亮无比,在微弱的烛光下似乎是研判了一下我的神色,方接过杯子,抿了口水。
“阿函姐姐,你让我走吧,我觉得我阿爹没有死,他需要我去救他。我是他的女儿,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必须去找他。”
她喝了口水,默了半晌,道:“阿缨,你可还记得八年前?赵府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我祖父母、我的父亲母亲、阿朗的父母,阿川的父母,还有年幼的弟弟,都死于定野王刀下,我们兄妹四人因被四叔抚养在鱼山而幸免于难……”
我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她继续说道:“那年我和阿韶十二岁,阿川小我们一岁,阿朗哥哥十五。我记得那时是秋天,我们清早起来读书,日出之后,下山看银杏,我们骑马、赛诗,午休过后,我们围着师父打坐,谈玄论道,和那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我们过得逍遥自在,当我们的亲人倒在血泊中的时候,我们正进入甜美的梦乡……”
我们看着彼此,眼中俱是泪水。
“你可记得,你初次进鱼山的情形?”
“记得。”
阿爹拎着我上了鱼山之后,将赵老丞相匆匆写就的遗书递给师父,那纸上尚留着干涸的血印,师父看完将信揣进衣袖中,闭上眼睛,默了半晌,又豁然睁开眼睛,紧紧握拳的双手隐在宽大的袍袖中。他缓缓穿过后门,走过池塘上的小木桥,树影斑驳,师父神色如常地踱至后堂,阿函他们兄妹四人正立在书案前写字。
师父说:“今日,就抄《孝经》吧。”
阿函姐姐回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四叔,这些我们早就会背了。”
师父淡淡答:“那就默一遍。”
他们兄妹四人面面相觑,见师父脸色不佳,只得低头默写。
“那日四叔很是奇怪,他一人独坐屋内,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开门走出来。我们不敢打扰他,只从窗户缝隙里偷看,他整个人跪伏在地上,面前放着你阿爹带来的那封书信。我壮着胆子,敲门进去,他恍惚抬头,满脸是泪,匆忙将地上的书信团起来塞进袖中。”阿函静静叙述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四叔哭,我想,必是出了大事。那天晚上,我和阿川偷偷翻进师父房内,偷到那封书信。”
我忍不住问:“信上写的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眼睛移向别处,说道:“信上是祖父的字迹,上面写着简单几句话,老父当去远,小儿莫挂念,山水复几程,任重而道远,切记切记,存一脉,谋将来。”
“我们初以为是祖父生病去世,阿朗哥哥算是成熟冷静,隔日便问四叔何时回去奔丧,四叔什么也不说,只让我们今后穿丧服,每日抄《孝经》,我们足足抄了一个月的《孝经》。后来,家中很久没有寄家书,阿朗哥哥知道事情有些不正常,一个人偷偷下山打听消息……”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我上前抱住她,像她安慰我那样安抚她。
那些事,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