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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出水的被褥挂到院中折洗晾晒时,已经接近正午时分。
几人坐在院中的石桌上休息,如意拿过几只刚刚刷干净的水杯,端了两杯水放到子衿和水漾面前,说道:“厨房还没有生火,娘娘和姑姑先喝两口生水润润喉吧,待内务府把厨房用的东西一应送来,奴婢就去生火做饭。”
正在这时大门“咯吱”一声又被推开了,几人寻声而望,水漾小声说道:“娘娘,奴婢看着怎么像是小康子?”
“可不是嘛,奴婢看着也是。”如意说着起身迎了过去,顿时笑呵呵地说道:“康公公,你怎么来了?”
只见门口停着一个内务府在宫中运送东西用的小推车,小康子正在将推车上的东西一件件地搬进大门内。如意和水漾赶紧过去帮忙,不一会儿功夫竟从车上卸下不少的东西,水漾笑着说道:“这下可好了,柴米油盐都全了,咱们也不用盖那潮出水的被褥了,娘娘瞧瞧,这都是新的。”
水漾指着小康子运来的被褥给她看,子衿上前问道:“小康子,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小康子抹了抹汗,说道:“是慧妃娘娘让奴才送来的,慧妃娘娘说内务府的那些奴才最为拜高踩低,若是指着他们给娘娘来送日用吃食,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到时候还不把娘娘饿坏了。本来是想着到暖秀宫把娘娘和姑姑们原来常用的被褥送到这里来,可是奴才去的时候,暖秀宫已经上了锁,而且皇上还吩咐了,谁也不准擅自进入暖秀宫,更不准动里面的东西。所以慧妃娘娘只好找内务府要了几床新被。”
“慧妃姐姐真是有心了!小康子你回去后要代我转答谢意才行。”说着,子衿蹙了蹙眉又问道:“皇上真的吩咐任何人不准擅自进入暖秀宫,更不准动里面的东西吗?”
“可不是嘛,依奴才看皇上对娘娘那还是挺上心的。听小林子说,昨夜皇上又在御书房坐了一夜,不知为何还将折子和茶碗摔了一地,今儿早晨是带着一层黑眼圈去上早朝的。”
子衿满面忧伤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可是我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小康子见子衿情绪不好,赶紧转移话题道:“娘娘,奴才四周看过了,这院子虽然墙高,但也难不倒我。奴才今晚就利用这四周的树木绑几个梯子藏在附近的隐密地方,若是宫外有什么事要告诉娘娘,我就利用梯子翻过来。”
“今儿你是怎么和门口的侍卫说的?”子衿忙问。
小康子一笑:“今儿自是说慧妃娘娘让来的。”
子衿点了点头。
小康子又说道:“娘娘,奴才打听过了。内府务是一个月往冷宫送一次柴米油盐,至于送多少则是按人计算。那么菜则是三到五天送一次,一般都是一些粗陋的素菜。末流下等的吃食也就算了,有时候还是馊了的,而且还是短斤少两的,听说这里的妃嫔们经常是挨饿的。所以奴才在外面要想办法多给你们送些吃食来才行。”
子衿叹了叹:“小康子,一次两次的还能请慧妃姐姐帮忙,天长日久的终不是办法,我们还是自己想想主意吧。”
小康子也点头:“这个奴才自然知道,奴才尽力就是,总不会让娘娘在里面挨饿就是。”
忽而子衿脸上尽是肃然之色,她一字一顿的说道:“小康子,我将你留在慧妃宫中是有深意的,慧妃姐姐位份高,又有太子在她宫中住着,旁人自是敬着她几分,所以你的日子也好过一些。正因有此便利,你要时刻帮我留意外面的动静。若是我真的害了淑嫔和她腹中的孩子,就算一辈子都长居于此,我也认了。可是那不是我做的,叫我怎么甘心。既然老天留了我一条命,我早晚会将真凶找出来的,你在外面要帮我。”
小康子也一脸正色:“娘娘放心,娘娘的事就是小康子我的事,只要娘娘能说出来,就没有小康子我不愿意做的事儿。”
子衿一度哽咽出声:“小康子,如今我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
第一卷 无可奈何花落去 第一五三节:哭声
小康子再一次郑重点头后,这才转身离开了冷宫。
子衿几人将门口的柴米油盐都搬进了西厢房一侧的小厨房,将日用和被褥搬进寝房。继而子衿收拾床铺,水漾和如意烧菜做饭,不一会儿饭菜的香味便自厨房内跑了出来。
由于材料简单,厨房也简陋,自是不能像在暖秀宫时那般精雕细琢的做饭了,于是蒸了五个又大又软的白面馒头,青炒了两碟小菜,一顿午饭也就算做好了。
由于屋内满满的潮湿霉味还未消散,水漾便将饭菜摆在了门口的石桌上。
子衿坐在桌前,感慨地说道:“所谓的冷宫,其实都是人们将它说得可怕了,实际上还不是和平常日子差不多,只是被关在这里出不去而已,然后这日子到底冷不冷,还要看自己怎么过,如果心也跟着冷了,那就真的是冷宫了。如果心是热的,这冷宫的日子也能过热乎起来。”
“娘娘说得对,咱们呀就把这冷宫的日子过得热热乎乎的。”水漾说着挟了一个馒头放到子衿碗里,紧接着又挟了两筷子炒青菜。然后才给如意挟了馒头,待最后想给自己挟时,却突然发现有两只黑得如裹了一层泥土一般的大手抓了上来。不但一手抓起一个馒头,其中还将右手的馒头直接塞到嘴里,空出来的手直接将盘中的最后一个也尽数夺了去。
桌上的几人立刻呆住,转头去看,抢馒头之人却是一个中年妇人。身材臃肿,蓬头垢面,两只眼睛极大,瞪得让人感到惊悚,嘴上咬着的那个馒头上,清晰地印着五个黑黑的指印。
“你是谁?”子衿话还未问完,那人已经连抓带咬的携着三个馒头跑开了,不一会儿便拐进正房后面消失不见了。
“哎哟!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连话都不说一声上来就抢东西啊?”如意没好气的说完,放下筷子就准备去追。
子衿一把拦住道:“算了,脏成那样了,追回来也没得吃了。”
这时就听东厢房门口传来“扑哧”一声笑。
几人不由循声望去,一个身穿鹅黄色宫装的年轻女子,手里抓着一把喂鸽子的米粒,正依门而立。身材窈窕,长相也俊俏。
子衿放下筷子,急走上前两步微笑说道:“在下季子衿,今早刚刚迁居此处,想必是一番吵闹而打扰姐姐了。以后我们便以邻而居了,敢问姐姐如何称呼?”
那女子狭长的凤目,滴溜溜地在子衿的脸上转了两圈,倒是毫不掩饰她的惊艳之色,喃喃道:“冷宫呆得久,我倒是忘了。去年又是皇室三年一采选的日子,看来皇上又得了不少佳人。”
子衿听着只着微笑,却不知如何接她的话。
过了一会儿,她便恢复了如常神色。手一扬,将手中的一把米粒洒在门口,几只不怕人的鸽子便转身过来啄食。她这才懒懒地说:“我姐郑,从前是当今皇上的贵人。”
她说完也不待子衿再说什么,便转身回屋了,并且重重地将门关上。
如意再次竖了眉毛,有些懊恼地说道:“咦!怎么这里住着的人个个这么奇怪,都是些什么人啊!”
子衿却也不介意,转身回到座位,将碗中的馒头掰了一半放进水漾碗里,轻声道:“算了,吃饭吧。中午先这么对付吃一口,待到晚上再一块儿吃吧。”
“娘娘,奴婢不饿,娘娘吃。”水漾怕子衿吃不饱,又将那半个馒头还给了子衿。
如意见状急道:“奴婢也不饿,奴婢可以分半个馒头给水漾姑姑,娘娘吃一个吧。”
子衿面上一耸严肃道:“不就是半个馒头吗,让来让去做什么?如意年龄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你就吃一个吧。我和水漾各吃半个就够了,待到晚上多做一点便是。”
水漾一笑,也只好不再推托。
如意转了转眼珠,小心地四周瞄了瞄:“娘娘,咱晚上可不能再到外面吃饭了,这可真是比那豺狼虎豹还凶残呢!”
说着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然而慧妃果然说得没错,那些内务府当差的自是没把这冷宫放在眼里。临近黄昏时分,才把子衿等人应分的东西送来,半袋细面,一袋粗面,柴米油盐各若干一点,已经有些发黄腐烂的菜叶子,一包黑乎乎的白菜帮。
也不知道冷宫有多可怕,就连这些来送食材的奴才也不愿意踏进门口半步,他们只是将门开了个缝隙,随便将食材丢了进来,而后喊一声就走了。
“真是狗眼看人低。”如意一边往厨房里捧着各种食材,一边念念叨叨的说着。
水漾道:“幸好有小康子送来的这些东西,至少咱们短时间内不会饿肚子了。”
当天再也没有看到那个来抢馒头的妇人,东厢房那边姓郑的贵人也没有再出来。就算是到了晚上,另外的几个房间也是不燃灯的,如若不知道还以为屋子里没人一样。整个院子里静极了,或许在子衿三人没来的时候,这个院子是没有一点生气的,只有那几个鸽子偶尔“咕咕”地叫上几声。
西厢房一共有六间,子衿三人挑了收拾出来的三间居住,子衿居中,水漾和如意分居两侧。
夜深人静之时,不但习惯上各种不适应,心里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也是驱之不散。所以子衿歪在榻上自然是睡意全无,透过轩窗正好可以看到天上那轮似盈而缺的月亮,心情愈发的复杂难言。
季家二老若是得知她已被打入冷宫,还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还有冷木易,想必他也会心急如焚,异常难过吧!
还有夜未央,他此时又会在做着什么,他会不会也像其它帝王一样,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虽然现在对于她的离开夜未央是难过的,可是日子一久,会不会就将她淡忘了。
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为了不让季家二老太伤心,为了回到与夜未央日夜厮守的日子,她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铺路,让所有欺负她的人血债血偿。
她恨恨地咬着牙,却是越想越复杂,心头如被一块巨石压住一般,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呜……”
突然之间,一道诡异的嚎叫自她耳边飘乎而过,不但打断了她所有的思路,更是被这深夜中突出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汗毛似乎都在瞬间竖了起来。
“呜……”五秒钟后又是一声。
这时水漾和如意也都闻得动静,披着衣服急急跑了过来。水漾有些惊慌地问道:“娘娘,您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听到了,好像是女人的哭声。”子衿靠在墙角,将身体围在被子中间。
“娘娘别怕,奴婢这就点烛火。”待如意利落地点燃烛火时,却突然传来一道更响的哭声,吓得如意的手也忍不住一个哆嗦。
子衿欣开被角,披上衣服说道:“走,咱们出去看看。”
水漾答应着走在前面,子衿随后跟着,如意虽是害怕,却也不得不提着灯笼跟了出去。水漾停下脚步说道:“声音好像是从正房里传出来的。”
水漾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别找了,是一个女人在哭,夜夜如此,你们会习惯的。”
几人被突出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迅速转动身体,细细看去,说话之人正是白日里那个姓郑的贵人,此时的她一身纯白睡衣,油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又发着冷气森森的声音,果真是有些吓人。
“哦,郑,郑姐姐……”子衿一时有些语塞,缓了口气才说道:“这样夜夜哭,我们怎么睡啊,要不我们去劝劝她吧!”
郑贵人无声一笑,道:“你们是找不到她的?她就像只鬼一样神出鬼没,指不定躲在什么地方哭,你们哪找去?”
“啊!这不真成了鬼了吗?”如意忍不住插着话。
“你们就当她是只鬼好了!”郑贵人说完,转身回了房间,留下几人面面相觑坐在石桌前,伴着那哭声直到天亮。
似乎到东方微微现出了鱼肚白之时,那哭声才渐渐停息。
子衿起身伸了伸腰板,打着哈欠说道:“这还真是一只鬼啊!天亮了,自然就不哭了。”
如意忍不住又是一个激灵,颤着声音说道:“娘娘,你可别吓我。”
水漾则笑着拍了拍如意的手:“是你自己吓唬自己呢!”
当子衿几人在冷宫里住到第三个晚上时,这哭声就整整持续了三个晚上。真可谓是日落而哭,日出而止,倒是相当的勤劳敬业。却是扰得其它人已经严重睡眠不足。
好在冷宫里没什么事,人出不去,又没人进来,所幸就白天补眠。
然而说来也奇怪,后来的这两日,冷宫里似乎只剩下子衿三人了。晚上一直哭的女人还没有找到是谁,偷馒头的中年妇人也一直未再出现,而那个东厢房的郑贵人居然也整整两日未出屋。
真是应了如意的那句话了:怎么这里都是怪人!rs
第一卷 无可奈何花落去 第一五四节:掉井
又被哭声困扰了一晚上的几个人,在第三日晨起后,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