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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走到门边,回头见三姑娘脸色不对,扶着门框,反而不知是该进去,还是不进去。
院子里突然罩上怪异的气氛,静得很。
直到手腕一紧,被人猛的扯进了屋,房门在身后‘哐当’地一声合拢,才打破了这份诡异的静。
三姑娘默了一阵,才抬头起来,对站在身后的丫头道:“去把皇后娘娘赏的普洱茶冲一壶给白公子送去。”
丫头小跑着走了,她仍留在原地,怔看着紧闭的房门。
无忧立在门口,热气扑面而来,才发现这屋子一角,竟设着窑炉。
开心踢上了门,放开了无忧的手腕,走向里间。
里外间没设帘子,站在门口,能把里面看个一清二白。
“杵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啊。”开心在里间唤她,口气俨然此间的主人。
“这里到底是谁的院子?”
“三姑娘的,不过这间屋子却是我的。”
三姑娘的院子里有他的一屋房,这关系……实在有些暧昧过了头……
开心回头看见她神色有异,咧了嘴,挑眉笑道:“你想什么呢?”
“你说我还能想什么?你们……”
“没有我们。”开心打断了她的话,“我在这里发现了千年地火,千年地火可是烧陶的好东西,手上钱不够买下整个院子,就买了这一间屋子,本想着有了钱,把整个院子买下来。结果,三姑娘第二天就把院子给盘了。所以院子是她的,我只得这间屋。”
“怕是你故意让给她的吧?”
“自然不是,不过她做首饰,也要好火,给人方便,也是给自己方便。”
“自然是方便得很。” 无忧望了回天,这男女住在一块,哪能不方便?
“又乱想?”开心挑起了一边眉稍,这丫头满脑子的乱七八糟。
“没有。”无忧撇嘴。
房子是老房子,光线本来就暗,加上又是冬天,屋里越加的黑。
里间不大,不过只得几样简单的家具,也不显得拥挤,屋角堆着些陶泥,另外还有一个用来制作陶器的转盘,一个蒲草垫。
是过去在景德镇的老作坊见过的最古老原始的转盘。
“你会做陶器?”无忧惊讶的看向正在点灯的开心,这时才醒起他所说,千年地火是制陶 的好东西。
“会些。”开心开始脱衣服。
“喂,你做什么?”无忧后退一步,保持警惕。
“和泥。”开心瞥眼望来,‘哧’地一声,“以为我想跟你上…床?”
无忧瞅了一眼地上的陶泥,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尴尬的轻咳了声,“哪有。”
她脸皮很厚,窘迫的样子,开心少有看见。
看了她一眼,又一眼,越看越是有趣,索性向她走来,双手按了她的肩膀,将她拉近些,“要不我们来做吧。”
“三姑娘一定很乐意跟你做。”无忧推开他的手,看向一旁的桌子,上面干净的一尘不染,显然常有人打扫。
那么是谁打扫,无需多想,只能是外面的那位三姑娘。
突然间,竟有些不是滋味。
“我想跟你做。”他将她拉了回来。
“喂,小子,人家姑娘天天给你打扫房间,你却在她弄得干干净净的地方,跟另一个女人做那事,不别扭吗?”
“姑娘?”开心嗤笑出了声,“如果我争气些,他都能抱上孙子了,哪门子的姑娘。”
“啥?”
“姑娘……”门外传来脚步声,开心放开她,禁不住的笑,“这屋子是我爹给我打扫……来人了,开门去……” 说着,摇头又笑,走向大衣柜。
“谁信?”无忧嘴里说不信,嘴角却溜出一丝浅笑。
开了门,三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门口,手里捧着茶壶,“我给你们送茶水。”
三姑娘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亲自给他们送茶,无忧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接了装着茶壶和茶杯的小托盘。
“不进来吗?”
“这屋子,除了阿福叔,他谁也不让进。”三姑娘摇了遥头,见无忧衣裳整齐,松了口气,又往里面望了一眼。
瞪着无忧,不再说什么,退了开去,眼里是无法掩去的愤愤不平。
名义夫妻也是夫妻,他们本是住在一个府里,无忧来了,自是能进他的屋的。
道理是这样,但肚子里硬是灌满了酸水。
无忧怔了怔,这二人处得真是诡异,关了门,转回里间,见开心正在铺床,心里开始抽紧,将茶放桌上一搁,“喂,你又要做什么?”
“晚上,我或许会做得很晚,困了你自己先睡。”开心铺好床,又在柜子里寻了个枕头,抛到床上,顺手合了柜门。
“我睡这里?”无忧左右乱看,这间屋里能摆下人的,除了这张木床,就是身边的桌子。
“我们定好的协议,我在这里几天,你就得呆几天。这院子只得两间屋,如果你不睡这里,可以过隔壁跟三姑娘睡。” 开心走到角落转盘边的蒲草垫上坐下…
181 床?地铺?
“我怕睡到半夜,她打我。”
无忧顿时泄了气,万一三姑娘睡到半夜,借睡装疯,对她打击报复。
“你怕她打?” 开心抬眼望来,尽是笑,三姑娘可不是她的对手。
“我怕睡得迷糊,被人一打,本能反应把她给打了。”无忧润了润噪子,还手暴露身份,不还手,白白挨打,哪边都不是路。
“这可难办了,你不肯睡这儿,又不肯睡三姑娘那儿。要不我在门口台阶上给你搭个地铺?外面屋檐也还宽阔,就算下雪,倒也飘不上台阶,不过一夜冷风却是免不了的了。”开心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
“好主意,晚上你睡台阶。”
“我没意见,不过睡台阶,冻上一夜,手僵胳膊硬的,谁给来做工具?”开心当真一派无所谓的样子。
“那我们可以考虑,在这里打一个地铺。” 无忧走去刚才开心取被褥的柜子前,乘早把地铺打好,免得到时他愣往床上挤。
打开柜门,里面空空荡荡,竟再没被褥。
“这屋里地板被地火烤得太热,还是凉快服些。”开心走到床前,开始卷被子。
无忧真怕他赌气睡到外面,抢上去,扑到被子上,压了被子卷,回头堆了一脸的笑,“别卷,我睡地上。”
“你是客,我是主,哪有让客人睡地上,这么怠慢的事,在外面吹风望月,倒也风雅。”开心将她推过一边。
无忧暗骂,风你个头的雅,他一个莽撞小子,懂个鬼的风雅,滚了回来,仍将被卷压住 “这床不小,再多一人,也睡得下。要不,就这么凑和凑和。”
“这可是你说的。”开心径直抽回手,朝她一挑眉,走了开去。
无忧抹了抹脑门。
开心回头笑道:“没汗,不用抹了。”
“你就不能半推半就的睡了地上?”无忧堆出来的笑,僵在了嘴边。
“要不你半推半就的,我们就把事成了。”开心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
无忧抓了个枕…头向他砸去,咬牙道:“你敢乱来,我就切了你。”
开心看着她那双在烛光下闪着怒光的眼,如那日密室中所见一般无二,心里化开一丝异样,眼角的笑反而慢慢褪去,深看了她一眼,将接下的枕…头抛回,走向屋角脱去鞋袜,置于一边,坐了了下。
舀了些陶土,和了水,麻利的揉搓,专注的好象这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无忧虽然抱着枕…头看了一阵,也看出眉目,猜到他是拿陶土做工具的模型。
蹭到他身边蹲下,他的侧脸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垂着的眼睑拉出一条浓黑的狭长眼线,面颊削瘦,鼻梁又挺又直,薄薄的唇微微抿起,所有的五官都如同斧劈刀削出来的,难得的俊朗。
一小络碎发滑下,垂在额前,挡了他的眼。
她伸手将那络碎发拈住,入手竟细滑如丝,一时间竟没想放开,在指间绕了一圈,碎发顺着她的手指滑开,重新遮了他的眼,她忙又去拈住,撩了开去。
他微侧了脸过来看她,笑了笑,神态是少有的温柔。
无忧笑了笑,看向他的手。
他将和好的陶土堆放到轮盘中间,用用脚趾转动轮盘,双手捧着陶土,陶土在他手中变成碗的形状。
无忧惊奇得‘咦’了一声,他居然采用的是慢轮制做的方法。
慢轮的制做方法比常用的快轮手工制做方法,更难,但做出来的胚胎更薄,更美观。
不过极难把握,所以后来渐渐不再被人运用。
有一次接到的任务,是杀一个隐在去景德镇旅游团里的贩…毒头子,破坏他对方接头洽谈。
随着旅游团参观了景德镇做陶瓷的古老作坊,那时就觉得有趣,很想学上一学。
不过当时任务在身,将人暗杀了,便急急离开,不能如愿。
这时见他居然也会做这东西,觉得极是有趣。
眼见极漂亮的碗形在他手中成形,欢喜得两眼放了光。
可是,每当那些东西刚刚做成,他却揉了去,重新又做,反反复复。
无忧看着一个一个的漂亮器皿在他手中形成,又再毁去,心里象有猫儿在抓一般难受,终于忍不住,道:“喂,你到底要做什么东西?”
“什么也不做。”他顺手又揉去一个刚刚成形的花瓶。
那花瓶光看个泥胚就漂亮得让她心动,眼睁睁的看着花瓶垮了下去,重新变成一滩泥,终于生了气,“那你现在做什么?”
“太久没做东西,手生,练练。”
无忧怔了,看着他沾满陶泥的修长手指,说不出话来……
他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这些东西与他无关,不做了。
可到这里,连茶都不喝上一口,就急急的忙上了,竟是为了练手。
可见他对要做的事,是何等重视,又是何等认真。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看不透……
“喜欢做陶?”他看着她眼里的惋惜,笑了,那笑好象让昏暗的房间也亮堂了不少。
“嗯。”无忧懵懵的点头。
“想学吗?”
“想。”
他停了下来,朝她一偏头, “来试试。”
“可以?”无忧眼睛象落下了一把碎星,忽闪澄亮。
“不过是一团泥巴,有什么不可以。”
他将轮盘转得比刚才快了许多,“动手。”
无忧当真伸了手出去,学着他的动作去捧那团陶泥。
湿润的泥土在旋转中陷入她的指缝,却怎么也不肯听话,任她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手上还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泥巴团。
额头上渗出汗珠,抬手随意一拭,接着去捣鼓那团泥,浑不知一张脸被自己东一下,西一下的抹成了花猫。
开心托腮看着,眼里荡开融融暖笑。
眼见轮盘渐渐停了下来,无忧手中只是一滩烂泥巴,气妥的呼了口气,向他瞪来,“你说教我的。”
开心看着她小花猫一样的脸,咧嘴笑了,也不说话,重新将那团泥揉好,转动轮盘,“再来。”
无忧虽然恼他光说不教,仍忍不住伸手去握住那泥团。
开心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背,“跟着我来。”
※※※※※※※※※※
182似曾相识的暧昧
无忧玩了这一阵,虽然没有捏出东西来,却看出这里面的蹊跷,就是要掌握力道和松紧度。
他这么做,正是教她掌握松紧度,将手背贴着他的手心,随着他的手的收紧而收紧,放松而放松。
没一会儿功夫,她手心中渐渐出现一个简单的罐子形状,欢喜得整个人都象要飞去。
他温暖的掌心紧贴着她冰冷的手背,看着她眉飞色舞的眉眼,如同孩子般,笑得合不拢的嘴,心里软软的漾着一汪春水,一动不想动。甚至想,就这么一直这么坐下去,直坐到化成石。
无忧两眼却只看着手中罐子越来越圆,越来越薄,笑个没完。
到得后来,感觉他的手不动了,轮盘也停止转动。
手中的罐子很快走形,睁圆了眼,急叫道:“坏了,坏了,要坏了。”
罐子软巴巴的开始放下垮,再不施救,之前的功夫就白费了,无忧不见开心有所反应,抬起对来,见他怔怔看着自己,眼底是望不尽的黑,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手上一湿,低头见那罐子彻底的垮了下来,覆在手上,第一次做出来的陶器就这么没了,怔住了。
接着,怒了,抬头吼道:“白开心。”
开心被突来在的大吼吓了一跳,骤然回神,对上她的怒容,不知她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就变了脸,“怎么?”
“你说怎么?”无忧恨不得把手上泥巴摔到他脸上。
开心随她的视线移下,垮下来的陶泥将他们的手一起包裹住,紧紧的,心里一荡。
将她的手握紧,陷入陶泥中,两个人的手被填得满满的,再没有任何空隙。
看着沾合在一起的手,眉眼间化开笑意。
“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