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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肃心中,除了惊奇之外,还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
朱翊钧却有些别扭:“在朕心目中,你是特别的,便如高阁老于先帝那般,所以在朕面前,你不需要说那些场面话来哄朕高兴。”
赵肃目光柔和:“臣说的是肺腑之言。实际上,臣也十分赞同陛下的观点,一个国家想要长治久安,光凭几个清官能吏是不行的,还要有一套详细的法制,做得好的,表彰奖励,贪污的,也能得到应有的下场,人人各司其职,不必担心得罪了上级而被公报私仇,也不用担心别人毫无能力,靠着裙带关系却能压在自己上头。但是,”
他话锋一转:“这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事情。朝廷俸禄低,光靠着俸禄,官员是养不活自己的,这样就给了他们一个心安理得可以贪污的理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旦开了头,再想清正廉洁,就难上加难了。”
“如今的大明朝,官场上勾心斗角,上行下效,太祖皇帝开御史制度,本想让他们监察百官,臧否是非,结果呢,言官御史,现在却成了朝廷里打压政敌,结党营私的工具。”
“陛下高瞻远瞩,希望制定律法进行约束,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只是在那之前,仍然要做一件事情,整顿吏治,而且要大大地整顿。”
他的语气和缓,毫无咄咄逼人之态,只是一条条陈列出来,摆在皇帝面前。朱翊钧受他引导,只觉得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而除了赵肃之外,也从来没有一个文官,敢把皇帝当成自己人,与他推心置腹地说起这些事情。
朱翊钧看着赵肃,心底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要是他一直在身边就好了,永永远远。
“朕知道,这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只不过,要找个什么由头,才能让内阁同意整顿吏治……对了,在你回京之前,高阁老曾言要将吏部留给你,不若就由你出面牵头来做这件事情,到时候朕这边,会全力配合的。”
少年心性毕竟急了些,一旦定下方案,就要付诸实施。
赵肃道:“此事自有合适的人选,而且那个人,威望高,人脉广,最重要的是,他对于整顿吏治的心,并不比陛下和臣少。”
朱翊钧很快反应过来:“张居正?”
“正是。”赵肃不再多说。
内阁阁老,一般都要身兼六部尚书,高拱走后,张居正就接掌了吏部,如果真像朱翊钧所说的,把吏部尚书这个重要的位子交给赵肃,只怕张居正就要立马扑过来咬死他。再说了,现阶段,自己即便真掌管了吏部,论资历,论官衔,都不及张居正,而这件事情,涉及太广,影响太大,赵肃还没有狂妄到舍我其谁的地步。就算张居正赶跑高拱,又隐隐将自己划到对立面,但不可否认,他仍然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
朱翊钧皱皱眉,显然也知道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容朕想想。”
实际上,少年皇帝的心境,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般稚嫩。
李太后对儿子要求很严格,自从他登基,母子之间更隔了一条礼数的鸿沟,他每回去请安,看见年方八岁的弟弟朱翊镠肆无忌惮地和母亲撒娇,心里不是不羡慕的。而那些大臣们,要么互相倾轧,要么有求于他,旧日裕王潜邸的师傅,高拱走了,殷士儋走了,陈以勤也萌生退意,唯一经常见面的张居正,一心扑在政事上,真正与皇帝的沟通极少,即便有,也多是矫正皇帝言行,指出他哪里又做得不对,哪里又做得不好。故而在朱翊钧心里,能称得上毫无条件信任的,只有赵肃一人。
作为一个皇帝,能对另一个人付出信任是可贵的,但是却不能仅仅依赖这一个人,否则满朝上下,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光凭一个人是无法做到的,他要学着去协调,管理,让每个人都能发挥自己最大的长处。
这些事情,朱翊钧很清楚,赵肃也很清楚,所以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静静地让朱翊钧自己思考答案。
半晌,朱翊钧似乎有所了悟,他见赵肃坐在旁边,没有一丝不耐,不由露出笑容:“肃肃,天色也晚了,你不如便留下来用膳吧,朕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是。”赵肃知道他想明白了,也有几分高兴。
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正一步步,迈上通往一个成熟帝王的道路,只希望自己能一直伴着他走下去,见证国家的崛起和辉煌。
分别六年之后的第一顿饭,朱翊钧颇花了些心思,搜肠刮肚地回忆自己小时候和赵肃在一起时,对方最喜欢吃什么,结果想了半天,只忆起一堆糖葫芦之类的零嘴来,转念想到赵肃是福建人,又吩咐下去,让御膳房做些闽菜。
这可让厨子犯了难,福建临海,菜系中自然多海鲜,这北地固然也每日从外地运来的河鲜,可终究不是那个味儿。最后鼓捣半天,折腾出几个不算正宗的闽菜,如佛跳墙、醉糟鸡、荔枝肉,倒也摆了满满一桌。
见朱翊钧先下筷,赵肃这才跟着夹起一块送入口,再抬头,却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仿佛等待夸奖,便道:“厨子细心得很,连闽菜也信手拈来。”
朱翊钧听了就不大高兴:“那是朕出的主意。”
赵肃差点笑场,勉强忍住了,用无比认真的神色说:“陛下对臣的一片心意,臣岂能不知?”
这小孩儿一点儿都没变,在自己面前,还是和幼时一般别扭爱撒娇,可惜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包子,想摸摸他的头表示赞许,又或将他抱入怀里安慰,面对一个跟自己差不多个儿的少年,还真做不出来。
小朱皇帝这才眉开眼笑,又夹了一块肉放入他碗里:“多吃点!”
那头皇宫里和乐融融,张府书房却灯火通明,张居正坐在中间的桌案后面,两边位子,座上张四维、吕调阳、余有丁、宗弘暹几人,脸上都不见笑意。
朱翊钧登基不久,高拱也才刚走,张居正当首辅,虽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毕竟还没走流程,所以如今他是无首辅之名,而有首辅之权。
张四维看完手边的条陈,道:“这六月京察时,堪堪清理了一批人,现在再上奏,只怕……”
张居正有点不悦:“只怕什么?”
“只怕朝中又要起波折,您这么做,可是有何深意?”张四维出身盐商巨富之家,自己现任吏部左侍郎,其舅父总督山西、宣大军务,领兵部尚书衔,可谓背景雄厚,是以并没有被张居正的威势震慑住,见他一问,便把话说完。
张居正淡淡道:“不错,我此举,只是一个开头,真正目的,是想整顿当今吏治。”
此话一出,屋内几人面面相觑。
给事中宗弘暹干笑一声,大着胆子问:“阁老,六月京察时,不是整顿过了么?”
张居正起身,负着手慢慢踱了几步,见几人都无法理解,微叹道:“你们不懂,六月京察,只不过是把高拱的人清理出去而已,现在要做的,才是开始。”
张四维道:“我等洗耳恭听,请阁老不吝赐教。”
张居正道:“我所要做的,不仅仅是因循守旧的官样文章,而是千古未有人做过的事情,我想让吏部考核,不再成为什么人都可以蒙混过关的过场戏码。”
他目光所及,看到众人都露出认真倾听的神情,并没有因为他的豪言壮语而流露出轻慢,心中满意,继续道:“在几年之前,我便在这个事情上花心思,只是当时时不与我,一切只能是空想,现在却不同了。”
他从书案上抽出一份稿子,递给张四维。“诸君且看。”
张四维接过,视线停留在页首的几个字,轻轻念了出来:“考成法。”
待几人传阅完毕,张居正迫不及待地问:“如何?”
张四维想了想,斟酌道:“此法甚好,只是,现在贸然实行,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张居正颔首:“如今内阁走的走,只剩寥寥几人,许多事情都没人做,自然不是时候,起码也要等到廷推之后,内阁人齐了,再来议定此事。”
他说罢,对张四维与吕调阳笑道:“凤磬,和卿,这次廷推,我想荐你们入阁。”
作者有话要说:注:1、金手指会开,但不会无缘无故地开,比如说赵肃现在明明还没那个实力,非要让他去抢张居正的事情做,这是不可能的。除了张居正做的事情之外,那么大一个国家,弊病丛生,还有别的很多事情可做的。2、各人入阁的时间略有出入,请勿参照历史。3、前文有个疏忽,赵肃任四川布政使时,官阶从二品,正式称呼应该是“左布政使掌右布政使事”,因为当时布政使分左右2人,赵肃是1人兼管2个差事,前文我也已经修改过来了,不影响大家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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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11点左右还有一更。
80
80、第 80 章 。。。
朱翊钧今天的心情很好。
因为昨日赵肃回来了,两人长谈一下午,还一起用了晚膳。
这些年过去,人事多变,昔日的亲人、老师,都已不是当初的面目,唯独赵肃,自他四岁认识他起,似乎就没怎么变过,正因为如此,才更令人感到眷恋。
如是想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手中毛笔跟着慢慢游走,在奏折上写下朱批。
只是写到一半,却忽然顿住,眉间拧起。
很多条陈,后面都附上了内阁的票拟,如何回复,如何解决,都一应俱全,朱翊钧所要做的,不过是以皇帝的身份在上面勾一笔,表示赞同。
虽然说里头的处理并无问题,但是张居正此举,却让他很不痛快。
这样,与傀儡何异?
他忽然就没了心情,把奏折往旁边一扔,起身便要出去。
此事,外头有人来报,说张阁老求见。
朱翊钧本欲说不见,转念一想,却改变了主意,略略整理了心情,沉声道:“传。”
张居正一踏进来,就看见挂在书架旁边的字幅。
上善若水,四个字,虽谈不上有多大的意境,但笔走龙蛇,魄力隐隐浮现。
“陛下好兴致,这字写得大有长进!”张居正也不希望两人一见面就谈事情,自从高拱走后,似乎就没再与皇帝拉过家常了。
朱翊钧笑了笑:“这是赵师傅昨日进宫,朕让他写了送朕的。”
只听过为君者给臣下赐字褒扬,几时听过臣下写字送给君王的?
张居正眉角一跳,转而提起另外一个话题:“陛下,臣今日来,是有事相商。”
“哦?”朱翊钧有点意外。
“眼看陛下明年就要十五了,臣与太后娘娘商议过,都觉得该给陛下举办大婚……”
“朕不需要!”
被他打断,张居正皱眉:“成亲娶妻,乃天道人伦,陛下一国之君,子嗣更是关系江山大统,请陛下莫闹小孩子脾气!”
朱翊钧抿着唇,眼角余光瞥及墙上“上善若水”四个字,深吸了口气,渐渐冷静下来。
赵肃说得没错,如今身份不一样,自己再不能像当太子那般任性了,自己的上头,也再没有父皇庇护了,而全要由自己来面对。
“父皇新丧,朕想为他老人家守孝,大婚的事情,就先搁下吧。”
张居正道:“陛下孝感天地,可嘉可泣,只是照祖制,孝期二十七日乃止,如今算来,离先帝驾崩三月有余,服丧已满,并不妨碍,臣问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亦是这个意思。”
见他不为所动,甚至抬出李太后,朱翊钧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冲动,而是在脑海中快速组织一下词汇。“先生所言不无道理,母后也是为朕着想,只是天地之恩,莫过于父母,朕自幼时,便时时受先帝教诲,感情更甚于一般父子,如今先帝已崩,朕愿为先帝守孝三年,以为天下表率。朕还年轻,婚事暂且不提,等三年孝期一过,再议不迟。”
张居正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反驳的话。
说不行吧,那表示对先帝不敬,更何况这件事情传出去,天下人只会说皇帝孝顺,于名声大有好处;可是说行吧,他又实在想不通皇帝为何对自己的婚事如此抗拒。殊不知朱翊钧年少登基,如今满心雄图壮志,正想做出一番大事来,冷不防被人安排这个,安排那个,如同提线木偶,纵是脾气再好的人,也要生起逆反心理,更何况他年轻气盛。
“陛下既然主意已定,臣也不好勉强,只是太后那边……”
“先生不必担心,母后那边,朕自会亲自去说。”
一事议毕,张居正提起另外一事,也是自己此行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