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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她在秦虞天面上亲了一下,樵夫不知坐在梳妆台前忙些什么,看起来就是她去叫他,他也不会应。蓝玉动了一下,她委实也不想借樵夫的手,她想自己动手,亲自给秦虞天煮一碗热乎乎的肉粥。
她推开房门,去了后面的灶间。她正在生火造饭,累得满头大汗,不时用抓了木炭,黑乎乎的手去擦脸,樵夫却不知何时从房里走了出来,斜在门口,冷眼望住了蓝玉。
“你好生自在,放着自己兄弟姐妹的血海深仇不报,反倒在这里给仇人煮起粥来了。”
半晌,樵夫勾起唇角,冷冷一笑,突然对蓝玉说了这么一番不着边际的话。
他没有再捏着嗓音假扮成男人,因此蓝玉听得分明,那分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是一个她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蓝玉惊恐地抬起了头,樵夫靠在门上,他早已换了一身装束,穿上了女装,她略施脂粉,发间别着几根松松的银簪,身上穿的正是蓝玉前几日才换下来的广绣荷花裙。
不知为何,蓝玉突然有些喉咙发紧,口干舌燥。
面前站着的人,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她最小的妹妹,蓝莹,也是整个皇宫,和她长得最像,声线也最为贴近的人。
蓝莹如今易了容,彻彻底底打扮成了她的样子。
当下蓝玉握紧了手里的菜刀,她脑海中只划过了唯一一个念头,她不假思索地将这个念头喊了出来:“你别伤他!他是你姐夫!”
她弓起了腰,她素来柔弱,此时的表情,却像极了一只盯紧了猎物的母豹,不论是谁,不论是她的亲姐妹,她的父皇,哪怕是她母妃再生,无论谁想伤害秦虞天,她都不会放过。
她知道她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她就绝容不下任何人伤害秦虞天。
她抓紧了菜刀,准备一有必要,就冲上前去一刀砍死自己的亲妹妹。
见了蓝玉凶神恶煞的模样,蓝莹尖锐的眼眸中迅速划过了一抹狠戾的凶光,她仰起头来,边哈哈大笑,边对蓝玉道:“想杀我?你大可以试试,我早料到你会这样,一早便在你的药里下了手脚。”
蓝莹说到这里,眼里竟然闪过了几点晶莹的泪光,她抬起手来,拿手绢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姐姐,你已是我在这世间除了父皇唯一的亲人,我本想救你离了那杀千刀的,便将你接进大梁的皇宫,你我从此相依为命,我断没有想到,姐姐,你竟然会不顾这血海深仇,向着那个杀千刀的!!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姐姐!!你还姓不姓蓝!!!”
蓝玉用力抬起了手,果然她的双手已经不听她的使唤,她手里的菜刀软绵绵地掉在了地上,“哐啷”一声,震疼了她的双耳,她望着炉灶,那上面咕噜咕噜还煮着她给秦虞天准备的肉粥。
她望着蓝莹那张和自己何其相似的脸,她就连声音都和自己一模一样,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别,别……”蓝玉瘫软在地上,她一声一声,几乎哀求地仰望蓝莹,她的眼中盈满了泪水,双手,双肩,全身上下都无法克制地剧烈颤动着。
“别,你若是真恨,可以杀了姐姐,你别害他,真的别……”
她嗫嗫嚅嚅,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她被蓝莹下了药,全身上下再没了一丝力气,她动弹不得,不能叫,不能爬过去,拉住满面冷笑的蓝莹,她甚至无法抓住地上的菜刀,陪着秦虞天一同死。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瘫软在地上,静静听着隔壁房间蓝莹同昏迷不醒——不,他若是真的昏迷不醒就好,他若是真的昏迷不醒,就什么也不会感觉到,可他分明是醒着的,她刚刚离开他身边的时候,他还用手握了一下她的手。
他是醒着的,他听得到蓝莹的声音。
他听得到那声音尖锐,愤恨地冲他尖叫:“秦虞天,你也有今日!你以为你喂我吃下了情蛊,就能让我死心塌地跟着你!”
他能听到那声音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刺进她的身体,她的胸口,扎进她的心脏:“我告诉你,如今你为我蒸药,我身上的情蛊已经解了!我早就知道你暗中派人杀了我大哥,二哥,我蓝家满门,我故意让狼咬花了我的脸,就是为了让你有今天的业报!”
她能听到秦虞天在轻声地咳嗽,在低低地苦笑。
突然之间万籁俱静,沉寂了好一阵子,跟着传来蓝玉再熟悉不过,她跟在秦虞天身边,时不时都能听到,刀剑刺进人身体的钝响。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就仿佛一刀一刀都割在了她心上。
她想放声大叫,可她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想抓起地上的菜刀,一刀剁在自己脖子上,可她完全动弹不得。她只能任由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眶,坐在地上,亲耳听到蓝莹将匕首一刀一刀扎进了秦虞天的身体。
突然之间隔壁的木屋整个爆裂了开来,伴随着一阵野兽般凄厉的咆哮,秦虞天掐住蓝莹的脖子,伏在她身上,用内力将她,连同自己一同震出了木屋。
秦虞天压在蓝莹身上,他的胸前淌满了鲜血,约莫有五六处深可见骨的刀伤。他粗重地喘息,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他的双眼被飞溅的鲜血染得通红,凶猛狠戾彷如一只负伤的兽。
他的双手死死卡在蓝莹脖子上,蓝玉伏在灶间的地面,她无法看清秦虞天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黑发散乱地披下,他的下巴,脖颈紧紧绷着,他面颊扭曲,上面稍稍附着些潮湿。
一滴晶莹的水珠从秦虞天脸上滚了下来,融进了蓝莹鲜红的衣襟,可天上并没有下雨,四周无风,无雪,云静,清晨凝起的薄雾都已散去。
就好像一把尖刀扎进了蓝玉的心里,她绝没有想到秦虞天会落泪,她跟了他这么久,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他受了多重的伤,被贬出朝廷,跪在祖先的灵位前祭拜,他都未曾落过一滴泪。
他是如此的强悍而又刚硬,他只会流血,怎么可能流泪?
蓝莹被秦虞天掐得直翻白眼,四肢胡乱在地面蹬着,就像一尾被抛上岸的鱼,不住地弹跳。
其实只要秦虞天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只消一眼,他就能发现那不是蓝玉,蓝莹面上的易容已经开始剥落,在她挣扎的间隙,一块猪皮从她脸上掉了下来,落进了雪里。
可他偏偏没有。
他非但没有,反而在蓝莹渐渐停止挣扎,连呼吸都已是乏力,眼看就要被他活活掐死的时候,松了手,用内力将蓝莹远远震了开去。
“你真狠,绝心绝情,远胜于我,简直是个毒妇。”秦虞天低着头,散乱的黑发遮掩了他的面容,蓝玉仍然看不清他此刻面上的表情,她只能听到他声音喑哑,充满了疲惫。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方才与蓝莹搏斗,用力过猛。
他背过了身,仿佛不愿意让蓝莹看到他此刻面上的表情,他叹了口气,低低笑道:“我已经没有力气背你下山,只好委屈你在山上待一个月,灶间有米面,足够你支应三月有余,等我养好了伤,便会上来接你。”
蓝莹哪里听得进秦虞天的话?她只是弯着腰不住地咳嗽,在咳嗽的间隙,一声又一声,用她最恶毒,最尖刻的话语不停地咒骂秦虞天:“秦虞天,你丧尽天良,滥杀成性!今日我收不了你,将来也必定会有旁人替我收你!!你一定不得好死!!”
秦虞天沉默着,他依然背对着蓝莹,半晌,他只低低对蓝莹道了一句:“对不起。”
他用手点住自己胸口几处大穴,着力往地上一蹬,闪身便窜进了密林深处,再也不见了踪迹。
蓝玉在地上趴伏了良久,她只觉头脑昏昏,眼前一时黑,一时亮,一时好像蒙住了一层浓浓的迷雾,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晰,一时又被一道白光劈个正着,照得她两眼昏花,脑子里嗡嗡作响不住地翻涌。
对不起?秦虞天为何要对她说对不起?
对了,他杀了她很多家人。
家人?那也算是家人?在她幼年丧母,孤苦无依的时候,除了蓝馨,她未曾有任何一个家人对她嘘寒问暖,稍事关心。
她长大了,要出嫁了,嫁给她素来讨厌,自幼惧怕的秦虞天,她的家人不曾有一个来挽留,帮衬于她。
如今她好容易嫁得好了,好容易,她的这个夫君,从不让她挨一丝冻,受一点热,他愿意亲手照顾她的衣食起居,他会给她梳头,给她修指甲,甚至给她洗脏了的亵裤。他房间里摆满了她喜欢的小食,风筝,糖画,风铃,他会每晚都抱着她轻轻摇晃,好似哄着一个婴孩入睡。可她的家人却跳了出来,告诉她,她的夫君与她有着血海深仇,她不动手,他们便要替她动手。
凭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若冥冥之中,是她的身份,她的家人一直阻碍着秦虞天和她在一起,那么今日,她便要将着阻碍亲手斩断。
在遇到秦虞天之前,她从未杀过生,然而不日前她却为他一连杀了好几尾鱼。
那么如今,她也一样可以为他杀人,哪怕这人是她的至亲。
世人但凡伤了秦虞天,诽他谤他笑他悔他辱他,她绝不会容这人活在世上,哪怕那人是她的至亲。
蓝玉就像着了魔,她悠悠醒转,往地上捡起了菜刀,鬼使神差地走出了灶间,居高临下地站在岩石边,神色苍白的望住了蓝莹。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只余下了苍白,空洞,泪水,只有满面黏乱的发丝和那两只黑中带红,红里带黑,泛着血丝的眼睛。
蓝玉冲着蓝莹的脖子,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菜刀,但她随即发现了蓝莹的不对劲,蓝莹歪斜着脖子,面色煞白,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蓝玉细细凝视着蓝莹,她确定,蓝莹的胸膛并没有在起伏,她蹲□去,为蓝莹把了把脉——她竟然早已死了,不是因为秦虞天方才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却是因为急火上涌,堵住了心脉。
她死了,无声无息死在着沾满了秦虞天的血,仿若红莲般绽放着鲜艳的雪地上。蓝玉顿了一顿,她手里的菜刀“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蹲下来,把头埋在膝盖里,再也克制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其实是怕的,她最怕血,最怕活的东西在她手下扭动,她杀鱼的时候,每晚都要做恶梦,梦到自己一手的血,满身的腥。
可她为了秦虞天,纵使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做了。
就像如今,为了秦虞天,就连杀人,她都愿意。
若秦虞天还在这里,若他能亲眼看到,他就会知道,莫说是什么家人,什么强娶,便是为他杀人,她都愿意。
“秦虞天,你回来……”
蓝玉蹲在雪地上,哀哀哭泣,伤心至极,若她从没有得到过,那她亦不会像如今这般哀痛于她的失去。
正是因为她得到过,她知道这般的付出除了秦虞天断不会有别人愿意给她,她既不聪明,又不漂亮,不会洗衣,甚至不能做饭。
换做他人,每天面对着这样的她,一无是处,不能帮忙,只能添乱,不知要如何的厌恶嫌弃,唯独秦虞天,他不光是疼爱怜惜她的夫君,亦是处处呵护帮衬她的兄长,教会她如何为人处世的恩师,照顾她饮食起居的爹娘。他是罩在体无完肤,脆弱柔软的她身上最坚硬的一道壳,她曾经以为这壳是永不会碎的。如今有人将这壳生生剥去,蓝玉就仿佛被人扒了一层皮,疼痛难忍,痛不可挡。
若这壳碎了,若他动摇了,若他回来的时候,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温柔呵护,事事都会让着她,宠爱她的夫君,那她该怎么办?
蓝玉从没有想过这些,哪怕秦虞天一个厌恶的眼神,都能将她击个粉碎,她不能想象他将来对她横眉冷对,唾弃鄙夷的样子。
那她应该怎么办?秦虞天说他一个月后才会上山,若她在这一个月内,学会洗衣做饭,劈柴生火,将来能够照料到秦虞天的衣食起居,他是否就能将她留在身边,不迁怒于她,将她赶走?
对了。
蓝玉突然打了个激灵,想起了一件事,秦虞天并不知道蓝莹和她不是同一个人,她得去将蓝莹的尸体好好保存,将来秦虞天上山,她给他看到,当时被他掐住的那人不是她,而是蓝莹,秦虞天必会原谅她。
她推开房门,走出了灶间,然而外面已经是空无一物,不远处的树丛里传出了几声凄厉的长嚎,蓝玉认得这个声音,这是狼叫。
蓝莹的尸体消失了,地面上只余下了一滩血,几缕发丝,还有几块破碎的绸布。
连上天也不愿帮她,蓝玉仿佛被一道雷劈中了脑袋,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