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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了好一阵子,听得太皇太后自语道:“真后悔将她送出宫去,一个月不过见一两回,想见时见不着,见着了又舍不得。唉!”末了长长叹了口气。苏茉尔睡在外间,听得迷迷糊糊,一声叹息后沉沉睡去了。
十月是太后万寿,悠然循了例进宫时不过短暂停留,返回佟府不过一日,宫中就传来太皇太后身体抱恙的消息。皇上在外行猎,闻讯后已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悠然大是惶急,也顾不得其他,直奔了正院寻了佟夫人说要进宫。佟夫人却是不肯,婉言拒绝:“悠然,未经宫中传召,外官女眷是不能随意进宫的。前日方自宫中返回,万没有再度入宫的道理!这是宫中的规矩,还是太皇太后在三十年前亲自定下来的。”
“额娘,虽是如此,但太皇太后身体抱恙,悠然做为晚辈岂能袖手旁观?为人子孙,这孝道是应有之仪,这宫规条例总可通融一二。还请额娘体谅。”悠然恭敬的施了一礼,恳请道。
佟夫人心中不快,面上却和颜悦色,沉声道:“悠然格格,你这话说得过了。你如今是咱们佟家的二小姐,太皇太母乃国母之尊,这“为人子孙”也是随便说得?”见她低眉顺目,终是缓了口气,“我知你关切忧心,这是人之常情。但规矩摆在那里,你知道咱们佟家素来循规蹈矩,不敢出半点差错,招来口舌。你也不愿替你姐姐惹来是非吧?若是宫中传召,我即刻派车送你进宫可好?”
悠然又急又怒,就算从前未曾与人争执,此刻却忍不住皱紧眉头,冷冷道:“额娘说得有理。既是规矩,悠然就不勉强了。太皇太后凤体违和,请允许悠然替咱们佟家前往广济寺为太皇太后烧香祁福,这是为人臣下的应尽之仪,也是全了宫中的贵妃姐姐的孝心,额娘您说是吗?”
佟夫人一愣,却无可辨驳,心想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小丫头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遂勉强点了点头应下。
悠然一出佟府,命紫墨寻机直奔柳岸苏堤,自已先去广济寺。命众侍卫留于院中,说要聆听高僧诵经祁福三个时辰,不得打扰。留了紫晶跪在蒲团上,透过窗隐隐约约背影可见。自已并红袖从后门悄无声息的出了寺庙。苏和樵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已在半路等候——这位太医就是三年前告老还乡的陈太医。
苏和樵并不问原由,神情自若道:“已经约好了容若,即刻可以进宫。”
悠然点点头坐上马车,一路狂奔至神武门外,同纳兰一同入宫。
纳兰在宫中当差多时,与侍卫大多相熟,见面寒暄几句,又有谁会留意身后提着医箱的小厮?陈太医久居宫中,医术高明,又平易近人,极得人缘,众人皆以为他是纳兰请回来与太皇太后诊治,略略问了几句就放行了。
行至慈宁宫,众嫔妃都聚在正厅,面上皆浮有忧色。皇帝亲自守在床前侍药,听宫侍禀报纳兰领了陈太医前来诊治时,心中有些疑惑,略思忖了下,传令至偏厅相见。
方至偏厅,见悠然一身随丛装扮,有些吃惊,转念间便已明了,心底倒有几分赞赏。陈太医的到来却是意外之喜,太皇太后病情来势汹汹,宫中太医手段向来保守,最得信重的陈太医却告老还乡,一时之间正苦于寻访之时,他竟与纳兰、悠然两人一起进宫,怎能不让人喜出望外?
纳兰行礼后,在偏厅等候,皇帝恍若未见,任由悠然随同陈太医一起进了内堂探视太皇太后。帐幔高挂,见前日仍是精神矍烁的皇外祖母如今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哪有半分早先的生气?悠然跪坐在床关踏板上,轻轻摸了摸眼前这位沉沉昏睡的老人,眼泪就这样一滴一滴掉下来,无声无息的哭泣。
皇帝心中也是难过,却不能任性流泪,见她这样隐忍的落泪,更觉酸楚,走出门去,喝道:“都散了吧!太你们在这儿也无济于事。”
安嫔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娇声说:“皇上,臣妾也是担心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想在这儿静等消息——”
皇帝见她这般做作,心中烦躁,怒声道:“不必了,跪安吧!”
众妃嫔噤若寒蝉,只得纷纷告退各自回宫去了。
皇帝转身回了内堂,见陈太医正把脉,悠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生怕在他脸上看到为难的神色,刚刚落过泪的眼睛仍是水波潋滟,满是忧伤。
幸而陈太医只是神色平常,从容回禀:“禀皇上,太皇太后不过宿疾复发,好好调理之后,暂无甚大碍。这调理一类草民并不擅长,宫中太医多擅此道。时常食些清淡食物,也小有助益。”
皇帝本想留他在宫中,闻言有些失望,悠然却是欣喜万分,冲着陈太医感激的重重施了一礼,微笑道:“大恩不言谢!人说医者父母心,这句话用在陈太医身上真是最贴切不过了!请受悠然一礼!”
陈太医暗自叹息,只是避开这一礼说:“草民直言相告:太皇太后毕竟已是高寿,许多未测之事难料,还请多加留意才好。草民告退!”
皇帝却是又急又怒,正要留难于他,见他眼光坦荡,举止从容,心思转了数遭,终是颓然的挥了挥手:“罢了!你走吧!”悠然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太皇太后,犹豫片刻,开口求道:“皇上,可否允我进宫服侍太皇太后?”
皇帝看着她许久,点点头:“好!”
悠然回了佟府禀了佟夫人,因是皇上口谕,只得允她再次进宫侍太皇太后。
消寒图方画了一半,眼见着太皇太后渐渐好了,前方到科尔沁平乱的捷报也频频传来,太皇太后心中欢喜,尚在心中计较。十二月中,病情再次反复。不过数日,已是昏迷不醒,药石未进。
“十二月,步祷天坛,请减算以益太后。读祝,上泣,陪祀诸王大臣皆泣。太后疾大渐,命上曰:“太宗奉安久,不可为我轻动。况我心恋汝父子,当於孝陵近地安厝,我心始无憾。”己巳,崩,年七十五。皇帝给祖母上了尊崇的谥号—一孝庄仁宣诚宪恭懿翊天启圣文皇后。(摘自卷二百十四 列传一)
第一卷完
转折
二十七年,举国同悲。因是国丧,凡有爵位的人家百日内禁婚嫁,一年内禁止设宴玩乐。宫中全员缟素,并挂起了白灯笼。悠然意居于慈宁宫守孝二十七日,在太后与佟贵妃劝阻下守了七日后返回佟府。
自太皇太后病倒直至崩逝,不过两月余,对于听风阁众人却是恍如隔世。太皇太后给予了她全部的呵护与关爱。当年初临异地的惶恐不安,因着这份疼爱而平静。丧仪刚过,悠然便不再流泪,只是迅速的消瘦下去,下巴尖尖,雪砌的脸孔衬得瞳色越发幽深浓重。
返回佟府,身上重孝并未换下,仍是一身白色棉袍面见佟夫人。
佟夫人换了件素色底子隐了团寿暗纹的外袍,端坐在偏厅正中。见悠然面沉如水,眸色晦暗,神色冷凝端庄,见面屈膝行了一礼之后肃立一旁,眉间竟隐有几分骄傲贵气。原本想要责难的话到了嘴边不由得改口道:“悠然在宫中可是受苦了?大雪天的,衣裳这么单薄,也该添件大毛衣裳才是。服侍的人干什么吃的,任由主子这样出门。”
悠然垂下眼睑,道:“怨不得旁人。我是直接来寻额娘的,还未回院子。”
“悠然这样急着找我,可有何急事?无论如何,身子要紧,别像你姐姐那样的身子骨。”佟夫人倒是轻言细语,很是关切了一番。
“谢额娘关心,自已的身体总得自己留意才好,这个道理悠然省得。今儿来,只求您一事,请额娘成全。”悠然端端正正跪倒,恳请道:“太皇太厚德天恩,悠然无以为报,只求能寻个庵堂修行祁福,为她老人家抄经默诵,以二十七月为限以全孝心。”
佟夫人一听,思索片刻,说:“好孩子,我知道你孝顺,太皇太后泉下有知,也会很高兴的。不过,以你的身份没有一守二十七个月的道理呀!”悠然抬起头正待一争,只听她话风一转,续道:“将这日子定为十二个月如何,咱家也供奉了一间庵堂,就在京郊,那儿清静,跟府里来往也方便。你这般诚心,我又岂是不讲理的人?我这意见你看可使得?”
悠然喜动颜色,诚心诚意叩首:“多谢额娘。”
待悠然走后,一旁侍立的长媳乌拉氏走到她背后,小心揉捏着肩颈,笑道:“额娘为何这般轻易就允了她?让她在外头独居,您就那么放心?还把这日子定为一年。莫不是还有媳妇不明的深意在?”
佟夫人惬意的微闭了眼,微笑答道:“放她在咱们府里,好好供着还不成,名分上还得依着规矩来,轻不得重不得。她又是个不按规矩行事的,前儿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让她给进了宫,幸好皇上开恩,非但没罚她,还下了谕侍疾,真给人添乱。放她去青云庵,眼不见心不烦,图个清静。左右都是咱们家的人,她一个养在深宫的闺秀,也不怕能翻出天去。”
“既是如此,为何不依她二十七月?”
“这是老爷的意思。西征平乱的人回京时间大致在十月前后,到时候皇上封赏功臣,富察家的小子肯定有份进爵位的。他与悠然格格的事儿是太皇太后生前的意思,皇上也会依着来。其后咱们两家再过过明路,把日子定下来,最迟明年年头就得办了。自然不能让她把孝期拖过那会儿。”
“还是额娘想得周全。是媳妇想岔了!”
婆媳俩闲话间,紫墨红袖等人已着手收拾行李,毕竟是在外居住一年之久,四季衣裳,笔墨纸砚,常用书册,都是要带齐的。依着乌恩的想法,巴不得永不再回这个如雪洞般清冷的府第。因着心头热切,反冲淡了丧亲之痛,难得说了几句笑语。
不过两日就已准备就绪,主仆几人便登上四轮青油布马车,前往清云庵。沿着官道向西缓行二三时辰,转过一大片田地,再穿过数亩郁郁葱葱的松柏树林,瞧见隐在青翠树木当中的一角飞檐,这里便是佟家供奉的庵堂了。走近前望了牌匾——是“青云庵”三字。悠然低语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哼!这可不似清修所在应有的功利之心呢!初初以为是“清风明月,高天流云”之意的清云二字。倒是我想左了。”
紫晶紫墨对看一眼,心知这间庵堂不过是佟府别院,以后要想法子立足才是。两人都是世事练达之人,转念之间已有计较。
寻了庵主安顿下来之后,紫晶着手经营此间居所。庵堂占地颇广,有四五个院落。悠然所处的梧桐院因遍植梧桐而得名,位于最僻静处,难有人迹往来。庵主大约六十余岁,面目慈和平静,少有嗔喜,处事却是威严方正。相处数日便知其为人和善公平,与悠然主仆颇为投契,在应对佟府时也予以不少方便。短短月余,梧桐院就被经营得如铁桶一般,寻常外人再难靠近打扰。
不久之后,绿砚传来消息:御史郭琇参奏明珠、余国柱等结党,明珠罢相。听得这个消息,正专心抄经的悠然眉头都未动一下,手腕沉稳,一笔一画写着梵文。紫墨却是问道:“那先生呢?如今可好?”同行的苏和樵笑了一笑,说:“跟子玉去了北边儿,还未回呢。”
悠然搁了笔,慢条斯理的净了手,淡淡道:“只是罢相,又有甚大不了的?他是他,先生是先生。”
紫墨想了想说:“也是,去年,皇上才委了先生以重任,这《一统志》可不易写。如今先生远在关外,避开这些更好,免得沾了一身污浊。”
苏和樵微微一愣,笑:“紫墨这般聪明,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绿砚撇了撇嘴,小小“哼”了一声。
四月 康熙帝躬送太皇太后灵柩奉安暂安奉殿。其后起陵,称昭陵。
九月 喀尔喀部为准噶尔部噶尔丹攻破,迁徙近边。富察。谷杭战死。
苏茉尔怔怔的坐在慈宁宫的炕上,想起太皇太后临终前交待的话:“我最不放心就是悠然。看不到她大婚啦,等富察家的回来,就叫皇帝把悠然指给他。”格格啊,你可曾料到如今的境况?谷杭已死,悠然的婚事已经由不得我们作主啦!早知今日,格格还会不会把小格格送给佟家?
佟家得了这个消息反应不一:佟贵妃心中冷笑,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老谋深算算不过老天爷;佟国维却是大喜:原先还想着可得富察家之力,这回却是没这必要了;佟夫人却是大惊:好好的人怎地就死于非命了?莫非这丫头命太硬?再一联想其父母双亡,接进宫不过四五年,亲近的太皇太后也亡故,不过与之扯上关系,这人就战死沙场,越想越怕。恨不得寻了人即刻把她送出门去才好。
这一切纷纷扰扰并未影响到隐居山间的悠然。她终日抄写经书,用不同字体操写——只由太皇太后曾赞她写得一手好字,每日抄得十数篇,再一一焚毀。偶尔读书弹琴,听庵主讲经论道,有时趁着天气晴好上山听风看云。苏和樵并绿砚时常上山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