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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风雨-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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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这才急急离了座,打千的打千,屈身的屈身,忙着行礼。皇帝挥挥手示意免礼,先是朗声一笑,说:“好一曲《鹧鸪飞》!胤祺,你师承徐常遇,觉得如何啊?”

五阿哥恭身行了一礼,道:“回皇阿玛,儿子认为,这〈鹧鸪天〉本是笛曲,笛音清亮明快,活拨流丽,借以表现鹧鸪展翅高飞。而悠然格——”暗道不好,连忙改口,“呃,雅母妃用洞箫来表现,颇具新意,通过气息的变化使之更圆润柔和。这般高妙的手法,儿子自认为无法做到。”

皇帝点点头,说:“嗯!看来离你师傅的水平还差得远呢!前人在名篇〈赤壁赋〉中以‘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来形容箫声的哀怨凄凉,是悲声:她却用洞箫来吹奏喜乐笛声,其间只见婉转悠长,全无沉郁之气。殊不知乐为心声,得此种境界非心境通透者不能达也。”

胤祺心悦诚服:“谢皇阿玛教诲。是儿子辜负了皇阿玛和师傅的教导。”

皇帝却不在意,温言道:“你还小,听不懂也无甚稀奇。今儿是荣宪端静的生辰,左右无事,便来凑凑热闹。你们自玩你们的。千万别拘着。”李德全寻了椅子,不远不近的放了,皇帝闲适地安坐,甚是惬意。

有皇帝在,又哪能当真随意不拘,一个个正襟危坐,唯恐失了礼去。荣宪眼珠儿转来转去,心中嘀咕:先前遣了两个不对付的来坏事,如今自个又来守着,莫不是为我庆生是假,添堵是真?

悠然见气氛有些凝滞,轻笑一声,说:“皇上亲自为两位公主庆贺,是公主的大荣幸,我们也是与有荣焉。难得这等殊荣体面,大家伙儿莫不是欢喜得晕了?夜色这样美好,欢宴才开始呢!荣宪,你说是吗?”

荣宪这才恍过神来,笑嘻嘻拉着端静,走到皇帝面前行了大礼,说:“谢皇阿玛恩典,让这么多亲人朋友在临行前为荣宪过这个生辰。荣宪一定欢欢喜喜的婉去草原,做了个不负大清不负皇阿玛的固伦公主。”

皇帝眼皮一抬,不经意看向玉兰树下,亲自扶起姐妹两,和颜悦色道:“这才是我大清的金枝玉叶!起来吧!瞧瞧你这些亲朋有些什么拿手好戏为你生辰宴添光彩。”

文婉明月干坐在一旁,许久无人理会,已是颇不耐烦,皇帝一来,立即精神大振,连忙挺直了背微微侧坐,摆出优雅姿态。可惜皇帝只顾听了乐声,与阿哥格格们说话,不敢打断,只得恨恨坐了。听皇帝允了大家一展才艺,两人对看一眼,娇笑着插言:“皇上,臣妾有个提议,不知合适不合适?”

皇帝扫了一眼,嘴角轻扬:“说来听听。”

“臣妾觉得,大家既是亲友,也是同窗,难得聚得这样齐,不如咱们一起击鼓传花,花落到谁手中,谁就作诗一首,或是允仲裁一个要求,若是选作诗,需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数字起头。人人参与,皇上博学多才,做仲裁最公正不过了,这样又热闹又趣致,皇上觉得如何?”

皇帝哈哈一笑,说:“嗯,是个好主意。既是如此,朕也不白做这个仲裁,这样吧,朕出一个彩头:优胜者朕将惯用的翡翠笔洗赐给他作为奖赏。如何?”

大家当然没有异议。文婉却是暗喜:那笔洗虽然贵重,也比不过金口称赞。进学时,她的诗文是最好的一个,想必这次定能在皇帝眼中一展长才,以获圣宠。

荣宪对诗文最是不通,又怕在皇父面前出丑,连忙跳起来,自告奋勇说:“皇阿玛,女儿就做那击鼓之人吧!”

皇帝最是精明,哪里猜不出她的用意,似笑非笑地说:“不必了,荣宪是小寿星,怎可以摒身在外呢?李德全,你来击鼓。”

李德全恭声应诺,小侍早取了小鼓递来。皇帝手一挥,击鼓开始。

圣意(下)

两位贵人坐在上首顾盼生姿,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几个年长的端坐在左边,荣宪端静恪靖坐在右手,悠然有些无奈;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寻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小九和小十对皇父素来敬畏,对这个哥哥们常常提起的小母妃反倒更亲近,故悄悄溜去坐在她身边,仰起小脸对她狡黠的笑了笑。众人绕成圆圈团团坐定,鼓声响起;用粉红丝绢扎成的牡丹花束在手上传开来。几个年幼的阿哥格格被紫晶领去坐在一旁乖乖吃小点心,眼睛随着越传越快的花束骨碌碌的转动。

绢花在四阿哥手里,鼓声停了。

皇帝微笑着说:“胤禛,你是做诗啊还是听我一个要求?”

四阿哥站起身来,说:“皇阿玛,无论皇阿玛的要求是什么,儿子都会遵从,只是儿子想要作一首诗请您指正,也看一看儿子的诗文可有进步。”

“好,你且念来听听。”

“一江春水向东流,两岸桃花半带羞。三纸无驴难遂意,四郊多垒斥方遒。

五陵豪气摇地动,六道轮回信天游。七阵齐来驱虎豹,八音锣鼓颂千秋。”

皇帝笑着点点头,很是欣喜:“嗯,着实进益了。七阵齐来驱虎豹,八音锣鼓颂千秋。嗯,不错,有气魄。梁九功,赏他端砚一方。”

四阿哥拱拱手,平静的说:“谢皇阿玛赏。”

鼓声续响,李德全卖力的点着鼓槌,眼神却不时瞟向皇帝。皇帝眼睑微合,似在沉思,手指和着鼓点在桌上无意识的轻轻叩动。当传至悠然手中时,鼓声停了。

皇帝这才睁开眼睛,温声问:“你是要做诗,还是听我的吩咐?”

悠然已是许久不曾见过皇帝,还停留在慈宁宫承欢于太皇太后膝下的印象当中,闻言不由得抬头望了望他,眼前的这个人头戴红珊瑚结顶的明黄缎帽,身着黑底绣金龙宁缎袍子,一张清峻的脸,剑眉星目,面容温和藏不住久居上位的尊贵威严,直到此刻方觉得:这个人是掌握全天下的九五至尊!

一念及此,眼光不由得移往别处,轻声答道:“悠然还是做诗罢。”

皇帝慢慢转着翠玉扳指,沉吟片刻,这才缓缓道:“那你吟来听听。”

“一卷丹青□飞,俩俩相忘秋意悲。三生难识红尘梦,四季如歌释心扉。五湖之中有亲朋,六载奔寻离塞北。七弦悠悠觅芳迹,八百迢途北雁归。”声音清冷,如金石碎玉四散。她吟得不急不徐,却难掩郁色。

荣宪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看向她,心中酸涩难忍,泪意涌上来时,小九和小十天真无邪,只觉得好听,笑嘻嘻拍起掌来,荣宪一惊,生生把眼泪憋回去,暗自苦笑,这俩小家伙倒是解了我的围了。

皇帝面色不改,淡淡道:“不错。赏。”

梁九功久在御前当差,还不曾遇到皇帝说赏却不说赏什么,正在发愁呢,李德全向他递了眼色,阻了他将要出口的询问,只得暂时记了,回头再琢磨。

鼓声续响,绢花在众人手中转了一圈儿,还未停下的意思,花儿越传越急,至文婉手里时,她故意缓了一缓,鼓动声停了。她站起身来,向皇帝娇柔的福了一礼,缓缓吟道:“一管轻笛凭章台,二情既许何徘徊。三变说尽风月事,四时却闻宋玉哀。五柳南山真隐逸,六书犹显先贤才。七夕梦里鹊桥会,八月幽桂遣香来。”

吟咏完毕,席上众人神色不一。诗是好诗,只是当中有“风月”二字,又提及柳永柳三变,虽是香艳绮丽,以她身份吟出却是有些失礼。文婉尤未察觉,站在位上静等皇帝品评。

气氛越来越压抑。皇帝自顾自喝茶,面色平静,良久,才开口道:“你们觉得这诗如何啊?”

几位阿哥格格哪敢说什么,只是低头不语,生怕被皇帝点了名去。悠然正慢条斯理的剥粟子递给小九,小十拉拉她的衣袖,示意她抬头,发现皇帝眼光移来,眼里不知是火焰,还是冰霜,定定的看着自己。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对这样奇怪的注视有些不解,想了想,嗯,定是要我点评文婉的律诗了。于是坐在位置上,回了他一个微笑,说:“很好的诗啊!五柳南山真隐逸,六书犹显先贤才。这两句尤其好。”

李德全见皇帝的扳指越转越快,暗道不好,皇帝生气了。缩了缩脖子,又不知该埋怨谁,只得屏气侍立一旁,不敢作声,恨不得自己学会了隐身之术。

皇帝又盯着悠然看了许久,竟又缓缓喝起茶来。文婉笑得已有些僵硬,未得皇帝允许又不敢坐了,也顾不得花盆底硌得脚生疼,只得勉力站着,脸色已有些发白。悠然的位置有些树影遮挡,答过话后想是再无人注意,接着剥粟子递给小九小十。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皇帝终于发话,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赏。”

文婉大是得意,连忙施礼谢恩:“臣妾谢皇上赏赐。”

皇帝停了停,问:“你想要什么?”

文婉更是狂喜,娇声说:“皇上,臣妾有上天垂怜,方得机会进宫侍奉皇上。如今文婉什么也不缺,只想,请皇上去延禧宫坐坐,喝杯清茶。”说到最后已是娇羞无限。

皇帝“哦”了一声,吩咐道:“传谕,明晚传膳延禧宫。”眼光漫不经心扫过树影处,加了一句:“宣文贵人侍寝。”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文婉跪坐圣驾,高呼:“多谢皇上恩典。”

‘5‘皇帝走后,文婉携了明月在悠然面前昂首挺胸,用手绢掩了唇,笑着说:“雅嫔姐姐,皇上宣我侍寝呢,妹妹就先告辞了,改天再来拜会姐姐。”

‘1‘悠然头也不抬,淡淡回道:“你应向荣宪公主告辞。至于拜会,就不必了。”

‘7‘明月哼了一声,接口道:“雅嫔姐姐怎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莫不是未得皇上恩宠,所以不开心?”

‘z‘悠然叹了口气,不欲多说,牵着两位小阿哥的手正要离去,明月却以为被自已说中心事,更是肆无忌惮,说:“怎么?雅嫔姐姐门第这样高贵,又与皇上是旧识,怎么不得恩宠呢?唉!真是奇怪呢!”

‘小‘三阿哥站起身来,冷冷道:“两位母妃,在座的都是小辈,得不得恩宠这种话怎么能说得这般毫无顾忌?还请不要再提,免得有失体统。”

‘说‘文婉捏了一下明月的手,笑着说:“是母妃的不是。请几位阿哥不要见怪。”斜睨了悠然一眼,踩着花盆底走了,明月跟在身后“哼”了一声,也要离开。荣宪闲闲一笑,说:“如贵人莫非也要同去?”

‘网‘明月脸色一变,停了片刻,咬了咬牙还是跟在后头走了。

荣宪咬牙切齿,恨声说:“真是小人!”悠然歪着头,笑问:“为何这样生气?”

荣宪看着她,狠狠一跺脚,握着她的肩,认真的说:“悠然,你放心,有我在,她们俩不敢欺负到你头上的。就算我下个月就不在宫里了,哥哥弟弟们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见悠然不以为意,有些丧气:“唉!至于皇阿玛的宠爱,我们是没办法啦!我额娘进宫二十年了,如今也是难得见到皇阿玛的。”

四阿哥站起身来,冷冷道:“荣宪,你在浑说些什么?”口气严厉,望向悠然的眼里却满是担忧。几个小阿哥半懂不懂围在身边,看着兄姐一脸严肃。

悠然这才明白大家在担心什么,心里一暖,笑着说:“我有你们陪伴就好。别的才不放在心上呢!”

访客

生辰宴过后,荣宪被禁在咸福宫待嫁不得外出。悠然和端静去看了两次,教养嬷嬷严严守在门口,三个执手相对,也不能多说什么体已话,只得怏怏离开。

文婉自那日侍寝,接连几日都着了盛装前来听风阁拜访。所说无非是皇帝如何赏赐。奉上茶水给她,任她自说自话,悠然尝试绣一方炕屏送给荣宪,将将描上花样子,在她来访时绣几针。

再过几日她便不再来了。紫晶玩笑说:“瞧见格格气定神闲忙做绣活,不被她所左右,定是自已觉得没趣,所以就知难而退了!呵呵!格格就是好性子,由着她来炫耀!”红袖接口道:“格和位份高过她,不必这样客气的。换做旁人,早寻了借口撵她出去了,还由得她不知好歹在这里叽叽歪歪!”

悠然摇摇头,笑说:“既是不相干的人,又何必动气?不理睬就是了。你们瞧,她不就不来了?”

两人一个帮忙支了绷子,一个取垫子给她靠着,附和:“格格说得是。咱们关起门自过日子,不惹是非。若是再有人不识趣上门来惹事,咱们也不能任人拿捏,定要想法子打回去。”

悠然只是一笑,继续刺绣。

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宜妃正打趣云常在——皇帝一连两晚都翻她的牌子,都住在长春宫里,自已却未曾见到皇上一面,拿了帕子假装拭泪,说:“唉!人不如新啊!”她为人最爽朗明快,偏做这幽怨口吻,惹得众人忍俊不禁,纷纷笑出声来。太后取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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