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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倾天下-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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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替他感叹什么,王府算是宽宏大量了,治疯了王爷,也不过是打了出去……”

“那是王妃慈善,王妃好善积德是出了名的……”

“那是,说起王妃啊……”

人群里,一直挤在里面的几个普通打扮的人,默默挤出,向城外走去。

我和沐昕,一直远远站在王府对面酒楼楼上看着府门前这一幕,看到那几个不甚引人注意的人影,交换了一个目光。

沐昕一摆手:“跟上去。”

立时有侍卫领命下楼追踪。

我凝神看着那高先生的凄凉背影渐渐消失于远处微起的晨光里,想起昨夜的密谈。

燕王府书房内间,烛火飘摇里黑影重重,映着两张或淡然或茫然的脸,我负手而立,以背相对,微笑问着那面容平凡然而目光深远的男子:“先生,我父王今有一事相托,须你以声名身家相送,你可愿意。”

顿了顿,我又道:“当然,我知道,对你这样名满杏林的大夫,声名有损是不啻于死的惨重损失,所以,父王也不会令你白白牺牲,我可以代父王许诺于你,事若有成,你所失去的声名,身家,前景,必以十倍返赠。”

那男子沉吟片刻,答得极为爽快:“诺。”

我听得他的干脆,不由诧然回身,却听他淡淡道:“丈夫行走浊世,行己所应为,生死虚名何足道哉。”

我沉默,话至此,自无须再说。

当他明了自己的任务,潇洒一笑,告辞离开时,我唤:“先生请留步。”

他回身看我。

我迟疑一笑:“先生为何肯如此牺牲?”

他静默半晌,答:“燕王更宜为天下主。”

我怔一怔,失笑:“高先生莫非也是信了那游走街渠的江湖术士之言?”

他摇头:“高正其非道听途说之途,高某虽乡野之徒,红尘布衣,然不死牵挂家国之心,时有关注局势世情,历时日久,也算心底清明,高某不敢妄议当朝,但可明白对郡主说一句,高某认为,以燕王心性,若为天下主,虽难免杀戮过重,但年深日久,必益民瘼,必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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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酒楼上,我沉思着高正其的话,觉得他竟说出了一番我从未想过的道理,助父亲一臂之力,对我来说,不过是因为他是我父亲,对于那苍生大业,我没兴趣多想,然而这高正其,一介行医之人,竟也心怀天下,以众生为念,实在难得。

正思量着,燕王府大门突然被冲开,一人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嬉笑着冲进人群。

有护卫追了出来,惊叫:“王爷!”

人群涌动更烈。

我轻轻撇了撇嘴,懒得看父亲演戏,对身侧一直若有所思的沐昕道:“你还要去军营,最近操练得真是辛苦,等下回来,我叫照棠留点好点心给你。”

沐昕笑应了,我便转回府内。

回到流碧轩,刚刚跨进内室,我目光突然一凝。

不对。

有人进来过!

[正文:第三十六章 一片幽情冷处浓(一)]

桌上搁着的桂花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走的时候还剩两块,我爱那糕点细腻酥软,特特吩咐了侍候我的婢子映柳,照棠,将那点心以银丝罩罩了,待我回来再取食。

如今那银丝罩歪在了一边,点心却已不见。

我可不认为那两丫头敢偷吃我的东西。

神色不动,继续缓缓前行,掩在袖中的手掌已经扣上了两枚银叶镖。

吱呀--------

推门的刹那,我飞快一缩,缩到了门后,手指一扬,两枚飞镖如飞电银光流逝,瞬间闪投而入。

啪啪,击中什么物件的声响。

……

没有闷哼,没有呻吟,没有意料之中的呼叫。

安静得令我奇怪。

我摄足走近,将耳朵俯在墙上,想仔细听听内室动静,冷不防两根冰冷的手指伸过来,捏住了我的耳朵。

啊!

我大惊回头,眼角突然瞥到银亮的光芒,怔一怔,不由心花怒放。

“师傅!”

那冰冷的手指放开了我的耳朵,声音比手指更冷的哼了一声,我笑嘻嘻的看过去,果然是黑衣白发,千年冰玉的近邪冷冷靠在墙上,手里拈着两枚……镖。

其实已经不算是镖了,好像被他的手指给捏成了个银球。

我摇摇头,大为惋惜:“干嘛不捏成个元宝?我也好拿来使。”

近邪哼一声,手指一转,一个元宝果然到了我手中。

我心情极好的看着他:“师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话音未落我突然顿住,瞪大了眼睛,看见近邪一晃,轻轻一咳,一块沾着血的桂花糕,夹杂着一股紫黑的血箭,喷了出来。我双手拢在袖中,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近邪,面色平静,无人看得清我掩盖在袖下紧紧绞扭的手指。

王府医官面色凝重,仔仔细细为近邪切了半个时辰的脉,方才摇头叹道:“好像是中了毒伤,这毒却来得古怪,竟不象是中原一脉常见的毒,恕我无能……”

说完唉声叹气向父亲请罪。

父亲皱着眉,挥手令他下去,看看我冰冷的面色,命身边的大太监:“请吴先生立即过府一趟。”

转头宽慰我:“吴先生大号寒山,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名医,见识广博,擅长内症解毒,你放心,他一定有办法的。”

我点点头,转头看见急急赶来的沐昕,勉强一笑,沐昕是知道近邪和我的关系的,知道这个寡言少语的师父在我心中的地位,当下也不多言,只是站到我身侧,拍了拍我的肩,他稳定的掌心触到我肩头的那一刻,似有暖流注入,竟有微微的感动,感动里突然有些恍惚,想起一些细碎往事,想起那少言的家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话,却对指点我武功从不厌烦……想起近邪的武功,这七年来没人比我更清楚,纵不是天下无敌,也少有对手,能伤他如此,会是怎样的敌人?近邪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看着近邪的脸,竟是半边冷白,半边微红,望去甚是诡异,心里只觉得冷一阵热一阵,乱成麻,扯不出线头,无由的恐慌,却又不知因何而慌,纷乱的思绪里,那太监已经带了一老者匆匆进来,那人五十许年纪,眉目刚厉,全无医家慈和之貌,神态却是平和的,不卑不亢的给我们见礼,还未打下躬去,已被我一把推到床前:“不必多礼了,诊病救人要紧。”

吴寒山也不多言,立即坐下,指尖一搭,眉头顿时一皱,我心里一紧,医官来之前我就已经给近邪搭了脉,只觉得脉象古怪,寸关两脉缓,滑,浮,紧,竟摸不出底细来,此时见他神情,更是忧心。

吴寒山思量半晌,道:“是中毒,不是一般的毒物,应该是西昆仑一带才有的奇毒玲珑草,无空花,草无毒,花也无毒,只不过一极寒,一极热,俱都无色无味,中者毒力立即从伤口蔓延至心,直至半身僵冷半身灼热而死,不能以内力去除,越是发动内力散开越快,但这位的毒,却又不象是服食中毒,倒象是……”

他略一沉吟,道:“且翻过身来看看。”

几个太监将近邪翻过身,掀起后背衣服,我轻轻啊了一声。

一个半红半白掌印赫然在目。

“果然。”吴寒山向近邪的肩头看了看,了解的喟叹,目光不知怎的有些惊佩,却又带了几分闪烁:“这位壮士好武功,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硬生生将毒力锁在了胁下,才支撑了这许多天,只是,却再耽搁不得了。”

我皱眉道:“昆仑?毒掌?师父怎会去那里?那里有什么样的人物,配伤到我师父?”

此言一出,人人面上都露出惊讶之色,连沐昕也不例外,吴寒山失声道:“小姐难道不知道紫冥教大紫冥宫?”

我更茫然:“那是什么东西?我一定得知道么”

沐昕修长的眉深深皱起:“怀素,你行走江湖日短,但也不至于从未听说紫冥教吧?”

我摇头,父亲已接上话:“连我这不问江湖事的皇室中人都知道,那个紫冥教是江湖上一大强横势力,号称天下第一教,武林第一宫,武功诡异,擅长毒物,代代教主都惊才绝艳,独霸天下,据说教中最为诡秘的便是魂灯,擅以生人魂魄练化……”

“等等,”我越听越震惊,忍不住开口打断:“那教主姓什么?”

父亲一怔:“这个我倒不知道。”

这回是吴寒山接口:“好像传说中姓贺兰。”

“贺兰!”

没什么比我听到这两个字更震惊了,贺兰,贺兰悠,是他伤了近邪吗?怎么会?

突然想起他说的话:“……这灯是魂灯,是我教中弟子以精血练成,有召唤摄魂功用……”

“……我不是要有意瞒你,只是有些事你知道了反对你不利……”

心乱如麻,脑中仿如有波浪阵阵轰鸣,冲击着我向来坚固的心志,贺兰温柔和缓的语气在一遍遍的回响里飞转回旋,越来越急,迅捷如魔咒,尖利如钢刀,剜着我仅存的理智与信任。

饶是如此,依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如旧:“如何解救?”

手指紧紧攥住广袖,贺兰与教中人不合,我是亲眼见着的,近邪未必是贺兰所伤,再说以贺兰的武功,也伤不了近邪。

我知道我在自我安慰,心里却清楚的明白,近邪受伤,绝对与贺兰悠有关,毕竟能和他与我扯上关系的,紫冥教中只有贺兰悠一人。

深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必得先救了近邪性命要紧,凶手追查,不必急在这一刻。

吴寒山此时已给近邪施针,我见他认穴极准下手如飞,不由暗暗佩服,此人名驰北地,倒也非浪得虚名。

施完针,抹了把汗,吴寒山才回答我:“这位公子毒伤已有时日,真气被侵噬,已经坚持不了多久,老夫以针灸助其一臂之力,锁住毒力蔓延,接下来要做两件事。”

我决然道:“但凭吩咐。”

吴寒山道:“其一,须寻得千年鹤珠,克制毒性,延缓毒势发展,其二,远赴昆仑,寻那出掌之人或昆仑教主,此毒认主,每人修炼时日分量不同,练成的掌力也有细微差异,偏这掌力解毒时天差地远,一丝也错不得,所以昆仑那趟,是必须要去的。”

顿了顿他道:“有那千年鹤珠,多挨些时日却也无妨的。”

我沉吟了下:“千年鹤珠从何处去寻?”

转首间突然看见父亲脸色一变,我心里焦灼,未曾放在心上,那吴寒山看了父亲一眼,捋了捋胡子,缓缓道:“千年鹤顶红为天下最毒之断肠药,但如果千年鹤机缘遇合得服灵芝仙草后,鹤顶红凝炼成珠,不但奇毒尽化,而且另具克毒神效。有一粒带在身边,毒物远避,万邪不侵。千年鹤珠珍贵绝伦,确实难以寻觅,若是一时寻不着,以纯阴纯阳内功每日子午之时渡于伤者内腑,护住真元,也是个办法,只是如此的话,施术者损耗极大,极易受伤,再说再高的功力,也经不得这般日日损伤……”

我一口截断他:“明白了,多谢吴老先生。”转脸看向父亲:“父亲,还请你为我设法,寻那千年鹤珠,在寻到之前,我自有办法维持师父的生命。”

父亲看了看榻上的近邪,目光一闪,终对着我深深点头。午夜孤灯。

我托腮坐在灯下,身后,是沉睡的近邪。

我坚持将他安置在流碧轩亲自照顾,父亲说于礼不合,我冷笑一声,当作没听见。

父亲也只好悻悻离去。

此时已近子时,正是渡气时辰,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忽听林木簌簌声响,有人夜敲月下门。

“谁?”

“我。”

沐昕的声音依旧清而淡冷,如这月色幽凉,我却听得眼眶一热,几欲滚出泪来,吸了口气,才静声道:“夜了,你我孤男寡女,不宜再相见,还请回去安歇吧。

门外,沐昕轻声叹息:”你岂是畏惧物议,将那礼教规俗放在心上之人?我既来了,你便当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

我硬硬心肠,冷冷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睡觉,你可是要做了那扰人的恶客,被我一脚踢出园去?“

门外一阵沉寂,想来沐昕已经走了。

我微微松了口气,庆幸里有些微的怅然,然而终究是放心的,缓缓站起身来,正待迈步走向床边,忽听得窗外有人轻轻道:”我若走了,你是不是就一个人拼尽功力,给你师父疗伤?“

我震一震,没有回头,皱眉道:”沐昕,我不需要你多事,我们山庄出来的人,多的是你想不到的办法,未见得没有你的纯阳内力便活不下去。“

沐昕轻轻一笑,难得的笑声,听来却是微微悲凉:”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如何不知你性格?你不要我因为救你师父而受伤,你不想欠我的情分是不是?怀素怀素,你倔强如此,推拒如此,难道沐昕在你心目中,便当真连个共患难同生死的知己也做不得么?“

我咬了咬唇,心口微微窒闷,这小子如此厉害,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又祭出这样的惆怅招数,竟是容不得我推却,可我却深知这内力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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