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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倾天下-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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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有千百道异光突起,千丝连绵万光闪烁,如暴雨如连瀑,又似群星跨越天际,瑰丽尾羽飞掠苍穹,汇聚成流,齐齐直向紫影处奔去。

紫影一收,在空中转折起舞,于奇幻流光中辗转腾挪,俯,仰,转,折,掠发,抬眉,勾足,拂袖,每个动作都精细入微,每个动作都巧至毫巅,于间不容发中从容来去,于毫厘之间做惊世华美之舞,凌空若蹈虚之仙,飘摇似九霄飞天,鼻可闻暗香隐隐,目可迷盛颜华光。

真正的,绝世无论的天魔舞!

当年初见贺兰悠,我就曾为那绝世美丽的身法震惊,如今见到贺兰秀川施展天魔舞,才知道何为真正的流光溢彩惊心动魄之美。

正惊怔间,却觉得四周突然安静了起来,呼号声渐已不闻,所有的声音都似已被逼入天地之瓶中,闷而远的响着,再渐渐远去,我抬头看去,贺兰悠仍旧负手而立,他身后三十六条人影,以四方方位辅以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九诀施阵,头顶齐齐升起幽绿魂灯,静静漂浮,与手中异芒交响闪映,那异芒,却来自不知以何种发光材质制造的乐器,琴、瑟、筑、筝、笙、箫、笛、钹、埙、缶、磬、簧、琵琶、阮弦、箜篌、腰鼓、拍板。。。。。。各器齐鸣,汇聚一处,然而指抹飞弹间,众音交汇处,竟至寂静无声!

随即,我便觉得寒意突生,幽幽环绕,更显衣单身寒,四周,却越发的安静下来,贺兰秀川手下,人人面有蒙昧之色,目光紧紧盯着那魂灯,动弹不得。

难道,这便是寒衣静心阵?

沐昕已赶至我身侧,低声道:“怀素,你快坐下调息,这阵法好像只对修习过紫冥心法的人有作用!”

我悚然一惊,却道:“不死营的兄弟。。。。。。”

沐昕脸有黯然之色:“贺兰悠那网里有毒物,齐齐将三百人迷倒,三百骑内受贺兰秀川迷魂控制,外受贺兰悠毒物挟持,苦不堪言。。。。。。”

我怒极,咬牙不语,坐下调息,眼光却随着石窟顶的战斗一刻不曾放松,便见那音波汇聚,渐细渐灭,饶是贺兰秀川身法冠绝天下,也渐渐粘滞吃力,缝隙越收越小,贺兰秀川动作愈来愈急,如风舞狂花雨打乱萍,旋转飞掠越发激烈。

眼见他败象已露,我却不知是忧是喜,贺兰悠胜了,就一定对我有利么?

然而异象突起。

西方庚金之位,一高瘦执缶黑影,突地手腕一转,横光切过,沉声音律一起。

戛然长嘶!

阵法本已合聚,立时被撕裂出一道豁口!

贺兰秀川身躯如鱼一转,立将脱出。

银衣一闪,自右边石窟顶掠下,急电般飞至贺兰秀川身后!

黑影暴起,直跃长空,五指萁张如爪,直抓贺兰悠胸膛。

贺兰悠半空中生生翻转,衣袖一拂已是避了开去,然而衣襟撕裂之声轻响,衣物破处,一本书册掉落。

那黑影长声大笑,腾身而起,接了那书在手,一个翻身回归本位。

正是那鹰目老者。

贺兰秀川身躯一转,回到石窟顶,微笑手抚长发不语。那鹰目老者仰天长笑,笑声无限得意:“贺兰悠,你毕竟还是小儿,怎抵得我教主天人城府?你这拈花指诀,如今还不是生生落入我手?”

贺兰悠面色微白,冷笑道:“原来你们早已安排了内应,在阵法合围之际以自身为饵,要逼我出手。”

他斜斜看了我一眼,又道:“你们好一番做作,千方百计阻止我施展阵法,却原来也不过是个局中局。”

那老者犹在大笑,“你以天罗地网罩去人声,压制教主迷魂之术,好施展你的阵法,可是天罗地网需得你真力支持,风千紫还没那能力,全靠你分心对付那三百人,如此阵法即使有问题,你一时也无法发现,自然会落入我们彀中。”

他一边笑一边去翻那书,书已残旧,卷边粘页,结在一起无法一张张的掀开,他便蘸了唾沫去翻,翻得几页,面露微笑。

那笑容甚是奇异诡谲,看得我心中一冷,然而那老者浑然不觉,雪狮却已低咆起来。

贺兰秀川目光流转,忽然微微一叹。

那老者微笑着躬身向贺兰秀川献上拈花指诀:“教主,丙火不负您所望,已为您拿到指诀,有此指诀,教主便可脱离月圆夜闭功之苦,践及神功顶层,恭喜教主!”

贺兰秀川却不接那书,只是微笑点头:“好,很好,丙火护法,你放心去吧,你虽然犯了错误,但我不会罪及你家人的。”

那老者眼底浮现惊愕之色,然面上笑容依然未绝,张开口来,荷荷几声,突仰天便倒。

我微微闭眼,可怜他连死也未发觉,中了贺兰悠的计。

那书页下角,想必早已布了毒。

又是一声闷哼,先前那临了反水的高瘦人影,无声无息的倒下。

沐昕冷哼一声,道:“当真是一对叔侄。”

我苦笑无言,这对叔侄,钩心斗角,各自都在将计就计,各自都有暗招杀着,心思细如密网,心肠硬如冰铁,虽说棋逢对手,只是,生生可惜了跟随他们的人。

石窟顶上,衣袂当风的贺兰悠振声长笑:“丙火,你笑得太早了,在我面前,你配笑么?现在我送你去阎罗殿,轩辕在那里等着你,记得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我谢谢了!”

谢什么?我目光一轮,转到轩辕无身下护着的少年身上,那是毕方。。。。。。灵光一闪间,已听得贺兰秀川声若流波,缓缓笑道:“谢什么?好侄儿?谢他拼死保护了你的幼弟,我的小侄儿?”

[正文:第一百一十一章 千载潜寐黄泉下(四)]

一语如石破天惊,却未能震倒所有的人。

贺兰悠依旧含笑,笑如蔷薇,临风独放的那一枝,不为风雷催折。

“您若是喜欢这样认为,那也行。”

倒是这对叔侄身后,起了窃窃惊语之声。

我目光转到那少年身上,微带怜悯的一掠,忍不住微微叹息。

果然是。。。。。。贺兰悠的弟弟。

早在初见,便觉得对这孩子有说不出的感觉,更无法言明的是,贺兰悠和轩辕无对这个所谓侍童的态度,让我隐隐觉得奇异。

如今想来,这个弟弟,才是贺兰悠最大的软肋,为了更好的保护他,贺兰悠换了他的身份,让轩辕无时刻让他带在身边,自己,想必也从未真正让这个孩子离开过担忧的视线。

至于其中的艰辛,掩藏十余年的艰难,毕方明显的心智不足因而越发给贺兰悠带来的不利处境,个中辛苦,早已不足为外人道。

我突然,有些心疼。

他比毕方大了几岁?当年,小小年纪的他是如何做到在父亲被害被夺权,四面虎视八方楚歌的境况下不动声色换了弟弟的身份?又是如何在稚龄便挑起保护幼弟的重担,依靠父亲留给他的残余势力,艰难的与噙着戏鼠般笑容的贺兰秀川周旋?如何利用他的轻慢与睥睨之心,于敌人巨掌的指缝间生存?

微微叹了口气,我轻轻对沐昕道:“沐昕,那孩子没死,你去救救好不好?”

沐昕点头,走到轩辕无身下去拖毕方,轩辕无临死前将毕方压得紧紧,沐昕毕竟手上有伤不太方便,离他较近的方一敬便去帮手,两人将毕方小心翼翼拉了出来,沐昕将毕方揽在怀里,把了把脉,向我点了点头。

我放下了心,抬眼看去,贺兰悠目光正定定落在我面上,他眉目皆藏在暗影里,看不出什么神情,只嘴角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石窟顶,惊震的声浪里,相对的两人衣袂飘飘,目光都似能有针尖穿透彼此,良久,贺兰秀川轻笑:“你拿到了神影图,按图索骥,找齐了咱们紫冥宫代代相传的神影暗卫,又故意放出消息,引得我赶来这里,要的就是在这里杀了我,不过现在咱们各有伤损,你要杀我,只怕还不那么容易。”

贺兰悠温和的道:“我想了很久,特意为你选了这个好地方,谁又想得到,沙漠中人畏之如虎的所谓鬼城,不过是我们紫冥宫最为秘密的一个圣地分舵,我想过了,你虽篡逆教主之位,但终究是我教第十一代教主,你死在这里,也算对得起你的身份。”

他笑:“叔叔,我对你一向体贴。”

“是,”贺兰秀川轻抚雪狮:“体贴的好侄儿,我该要怎么感谢你呢-------”

尾音未散,人影已流星跃落九天般一掠而下石窟,紫袖一卷,如玉的手掌便到了躺在沐昕怀中的毕方身前!

银衣一拂,贺兰悠疾掠而出。

雪袖一扬,沐昕翻掌而上,直直迎上贺兰秀川掌风。

银丝一闪,我和刘成双双腾身扑上。

青影一晃,方一敬扑护向沐昕。

一切都发生于同时之间。

砰!

单掌交击之声。

遍地的沙被掌风激扬而起,模糊了我的眼,黄色的视野里只见紫影压迫下,白影抱着黑色身影飞速倒滑,在平坦的沙地上划出长而直的深深印痕,靴跟与砂石快速摩擦闪起火花,一路火花飞溅里,听见轻微的扑的一声。

黄沙里,开出鲜红的花。

烟尘腾腾里,沐昕大倒仰一路后退,身躯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后背已将靠上地面,而贺兰秀川却如挂在他身上般,微笑着,优雅着,恶魔降临般,衣带飘飘,紧缀不放。

冲上去意欲阻拦贺兰秀川的刘成,甫一接触就为他强大无伦的真力所阻,如撞上无形巨罩,一个跟斗倒栽出三丈外,骨碌碌滚倒在地,一时竟爬不起。

绝世利器,无人可轻撄其锋。

然而沐昕在他手下,情境危殆,我死也不能不去。

忍着沙尘刺痛眼,闭目扑向战团,却有人比我快上一步,方一敬大声嘶吼:“你这妖人!”猱身扑上,不顾一切的扑在贺兰秀川身后。

那人漫不经心如拂去草叶般甩袖一拂。

银影一闪,带着阴谲的寒气和决绝的杀气,如一道薄而不显的影子,忽地贴在了方一敬身后,手掌近乎温柔的,按上了方一敬的背心。

一线杀气,如刀锋,以肉身为界,毫无转圜毫无怜悯的,逼出。

“嘶。”

极轻微的一声。

我终于看见了那个从未放弃过魅丽笑容的绝艳的脸,露出了惊震的神色。

长空一个翻转,衣袖卷如流云,那最软腰功的伶人亦做不出的美妙姿势,在他做来,再自然不过。

却少了往昔的几分闲适。

血光如霓虹飞降,再如雨淋落,落在沐昕衣上,洒开落英缤纷。

艳色的唇,瞬间暗紫。

方一敬的身子,却令人惊怖的软了下去,薄了下去,缩了下去,软成绵,薄成纸,缩成他昔日的一半大,再卷成团,以极其古怪极其诡异的姿势,卷落在地。

他全身的骨头,五脏六腑,筋骨肌肉,在那阴毒狠辣至无可比拟的一掌下,全部粉碎了。

“一敬!”

扑过去抵住沐昕后心的刘成一声撕心裂肺的喊,震得石窟都似在微微晃动。

只一瞬间,贺兰秀川伤,方一敬死,贺兰悠以方一敬肉身作介,暗算成功。

而贺兰秀川斜翻而出,贺兰悠的手还未收回,瞬间竟换成他到了沐昕身前。

掌心正对着沐昕前心。

我心胆俱裂的发现这一刻贺兰悠目中闪过杀气,夹杂着痛苦,失落,阴狠,彷徨,无奈,悲伤,决绝。。。。。。种种令我心惊至不敢再想的情绪。

当真什么也来不及再想,我宁可我猜错了伤害贺兰悠也不能让一时犹豫导致后悔终身,闭了眼心一横,我大喊:“贺兰悠,你碰他,我就死!”

。。。。。。

天地寂静,风从关内一路奔向关外,涤荡而去,百世万事,此刻都休。

我闭着眼,泪缓缓自眼睑流出。

这一刻我宁愿自己突然睡去,不要再有睁眼的机会,不要亲自面对自己的狠心与决绝,不要有机会再去看见我当年马车底微笑的少年,或许脆弱的表情。

彼时陌上花开,却已无人可伴我同归。

指尖,烧灼的疼痛着,却不抵心底如火燃着的辗转淋漓,焦痕处处。

只是单薄的一句话,已迈过了当初青涩的念想,将那圆月下的初见,马蹄下的落花,屋檐顶的笑语,火场前的戏谑,统统抛在了身后,如水逝云散,万川奔流,只在瞬间,便不可挽留的去了。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当年怀着甜蜜心思微笑吟哦诗经的少女,如今到哪里去了呢?

当年于死生之间坚定托付“我愿意”的少女,又是于何时离去的呢?

那个初初懂爱的少女,当初未曾死在暗粼闪烁的暗河中,却死在了今日漠北,鬼城,死在强大畏惧与猜疑中,死在迫不得已无法信任的伤害之中。

心痛如绞。

。。。。。。

我想这一闭眼的时间,定是很久很久。

然而当我睁开眼,看见的依然是贺兰悠,他侧面对着我,若有所思的看向天际,那里,隐隐一线微红跃动。

快要日出了。

一线金光,提前映在他脸上,在他优美的侧面上铺了一层明亮而璀璨的金边,很美的轮廓,端雅明丽如处子,眼色里,是一种近乎纯真明洁的表情,微微怀想,微微流连,再,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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