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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陌寒试探性的挑起剑尖,斜斜的三道剑气向白慕雨逼来。白慕雨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又有三道细丝斜过,从之前的三股横线中穿过,扎在天花板上。冲来的剑气撞上丝线织成的网格,再度衰弱下去。
白慕雨将丝线的另一头牵制脚下,与先前的线交叠;他冷冷的瞟了楚陌寒一眼,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的墙壁道:“第二个位置,是在这里吧。”
三道凌厉的细线扎上棋盘的一点,殷红的鲜血再次喷涌而出。兰漱风咳出两口鲜血,眸子血色浮起,一挥手,软软的血蛇从地上腾起,却被白慕雨手中的丝线打散。
“不,”楚陌寒抱紧他,“由我来。”
兰漱风看着他疼惜的眼神,心中微微一颤。事实上,血沉殇的招式会对身体产生极大的负担,现在他已是有些站立不稳的靠在楚陌寒身上。坚定而温暖的感觉从身边传来,他默默垂下眼睛,紧紧的贴着身旁的人。
楚陌寒终于看清白慕雨的路数,这细韧的丝线原本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将丝线的一端搭在脚下,在房间中织成一张蛛网。每一根丝线的震颤都会传到他的心中,他再运起真气,经由丝线传播到蛛网的各处。现在,他不慌不忙的排布下丝线,是想要把自己困在角落里吧。
楚陌寒正思量着破解的方法,忽而觉得衣角一沉,兰漱风抬起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地面的棋盘,右手在他背后一笔一划的写下“柒”、“三”两个字。楚陌寒瞥到地面上隐隐浮现的数字,抱着兰漱风向棋盘的右边移动。飞掠的蛛丝从身边略过,扎在墙角。移动的空间越来越狭小,兰漱风深吸一口气,计算着双方的步数。
“你还不肯放弃么?”白慕雨拧着眉头,双手飞出的丝线在密闭的空间中交织着,恶狠狠的撕扯着溅满鲜血的墙壁。兰漱风捂着心口,嘴角的鲜血沿着白皙的脖颈流下,染红了洁白的长衫。一双清凉如水的眸子只是淡淡的盯着白慕雨,不带着任何情绪。
兰漱风指示着楚陌寒在棋盘上游移,他的手指渐渐的冰冷,嘴唇因失血而显出惨淡的紫色。随着鲜血的一点点流失,他感到头脑中嗡嗡的响着,沉重的眩晕感纠缠着他,仿佛随时要把他的意识夺走。他艰难的抬着头,颤抖的手指几乎使不出力气。忽然,一阵暖流从身上流过,楚陌寒揽着他的手扣上他的穴位,缓缓的将内力输到他的体内。温暖的感觉驱散了寒冰般的刺痛感,他微微一怔,对上楚陌寒深邃的眼眸。
只有在这个人身边,才能感受到这种如温水一般的暖意吧。这种温暖,像是穿过荆棘的春风,将用来包裹自己的冰棱一点一点的消磨,吹入那深锁的内心。这无声的清风,那么温柔,那么平和,让自己想要忘却一切的世事纠葛,沉溺在这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华之中。在自己面前,他就像是一只毫无防备的雏鸟,轻易的一句话语、一个举动就能刺痛他、将他击垮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你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暴露在我面前呢?那样的话,那样的话——
让我如何拒绝你啊!
兰漱风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楚陌寒只是会心的一笑,尽量平缓的躲避着来去的丝线。
兰漱风不禁一叹,原以为,世间的一切皆是因果皆是由“理”而生,自己跟随着他,也不过是出于理智的判断;可是,这个人,自己实在难以理解。他的一举一动,全然不合套路,无法解释。兰漱风并不是毫无感情之人,他对自己的好,自己听得懂、看得到。只是,这道光芒太过耀眼,太过纯粹,对于一直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兰漱风来说,明亮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
楚陌寒,我能明白你的举动,只是我不明白这举动之后的理由。是因为你所谓的“情”么?原来“情”这种东西,如此的疯狂、不合理性,却又如此的绚烂,让人不忍心闭上眼睛。
细密的蛛网爬满的密闭的房间,墙壁、天花板上的血液汩汩的流淌着,将如雪的丝线染的鲜红。楚陌寒不得不俯下身子,在乱线中穿行。每当脆弱的墙面被撕开一个口子,楚陌寒都能感到怀中的人微微的颤抖。他看着兰漱风微锁的眉心和咬的苍白的嘴唇,心中不禁一阵发紧。背后的手指写下最后一组数字,终于,软软的沉了下去。楚陌寒连忙抱紧他,他抬起头,温柔的一笑,闭上眼睛。
“漱风”楚陌寒依照指示移动至九宫的正中,盘坐下来,让兰漱风躺在他的怀里。楚陌寒攥着他冰凉的手,在他耳边轻声的呼唤;兰漱风微微睁开眼睛,对上他几近心碎的眼神。
“我还没死呢”兰漱风轻轻笑着,扣上他的手指。
坚韧的丝线穿过楚陌寒的发丝,将二人锁在狭小的空间里。白慕雨的声音从棋盘正中传来:“兰漱风,我不会让你把他带走,我会让你死在他眼前的。”
“呵,”兰漱风偏过头,淡淡的笑道,“我可没想过要把谁带走,当然,我的宿命还没有完结,我也不打算死在这里。”
兰漱风的眼瞳蓦然一转,浮上氤氲的血色。从墙壁渗出的血液沿着丝线爬行着,向蛛网的中部汇聚。
☆、第七十回 暗夜之光
“冰清!”砰的一声锐响从上方传来,随后是叽里咕噜的一阵翻腾,墙壁上掀开一个小洞,凌子墨从一侧的甬道滑入暗室。身后的洞口刷的一声关上,暗室再次陷入昏黄的烛光之中。
“子墨?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声音从房间中传来。
凌子墨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定睛看去,只见辰冰清站在低矮的密室中间,惊讶的向他看来,一道鲜血从额角缓缓流下,一袭素色的长衫已被染成殷红。
“冰清!你怎么了?哪里受伤?”凌子墨连忙跑过去,看到他胸口的衣襟被撕裂开一个口子,惊乱的抓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墨,你别着急,我没事”辰冰清轻柔的按着他的肩膀,安抚道。
“怎么没事?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凌子墨有些哽咽的拂开他额前的碎发,然而并没有发现受伤的位置。
“这不是我的血了”辰冰清微微笑道,“从刚才开始,上面就一直向下滴血,我不小心被淋到了”
凌子墨抬头看去,低低的天花板上,一丝丝的鲜血凝聚成水滴状,摇摇晃晃的向下坠落。
“你在担心我么?你不生气了么?”辰冰清小心捧着他的手,问道。
“你”凌子墨皱了下眉头,却并没有甩开他的手,“这又是被谁打的?”
“哦,这个”辰冰清看了看胸前裂开的衣襟,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我掉下来之后伤口就愈合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恐怕,又是兰公子的什么术式”
凌子墨默默的看着他,一时并没有说什么。一滴鲜血从天花板上砸落,滴在他白皙的脸上。
“子墨”辰冰清拂去他脸上的血滴,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凌子墨垂下眼睛,良久,低声道:“没事就好”
“呵,”辰冰清微微笑道,“没关系了,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呢?倒是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这个晚点再向你解释,”凌子墨突然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越聚越多的鲜血,将辰冰清推到一边,凝声道,“将军他们会不会有危险?这里能上去么?”
辰冰清苦笑道:“恐怕有些困难,我在这里找了好久,完全没有任何松动的地方。”
“那,这些血又是从哪里渗出来的呢?上面有裂缝么?”凌子墨刷的一下甩开长枪,用枪柄向天花板上捅去。碰碰几声钝响,几缕黑红的血液溅起,跌落在地上。
“没用的,我拿短剑在四周都戳过一遍,一点反应都没有”辰冰清拧着眉头,不无担心的说道,“倒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鲜血从上面滴下来我只怕”
两人忧心忡忡的看着阴暗的天花板,暗红的色彩犹如一条条血脉,汩汩的向正中的那一点汇去
。
此时,在暗室的正上方,四周的丝线织成一张密网,白慕雨站在蛛网的中央。鲜血将原本洁白无暇的丝线染上腥红,又沿着他牵引丝线的双手向下流淌。雪白的衣衫被鲜血打湿,两只细瘦的臂膀不自然的紧绷着,白慕雨缓缓的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淌下一滴冷汗,他咬着牙,恨恨的向兰漱风瞪去。
“你本应想到,”兰漱风嘴角挑起一丝冷笑,“我身边不乏像石见穿一样洞彻世事之人。若我因循前人的棋局,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你以为我会愚蠢到,把十四年前用过的招数原封不动的拿来对付你么?”
白慕雨低头看了看沿着丝线流淌至脚下的血液,轻哼一声,道:“那好,我们就来看看你这两败俱伤的打法能撑多久”
冰冷的细线兀地一绷,白慕雨运起内力,将丝线上的血液倒逼回去。颤抖的血滴如一只进退两难的小蛇,盘在半红半白的蛛网上。
兰漱风微微颦着眉头,深吸一口气,虽然成功的把白慕雨锁在阵列之中,但连续的失血和内力的消耗,让他已有些力不从心。他咬着牙,血红的眸子正中,墨色的瞳孔如深不见底的风洞,一点点的扩散开来。
突然,后续的血液推动着徘徊不前的血蛇,向蛛网的中心再度挺进。白慕雨猛然睁大眼睛,茫然着看着九宫中的两人。
“不是说过了么,不要再乱来了,由我来对付他。”楚陌寒轻轻的笑着,抬起的右手紧紧的握住身边斜过的细线。鲜红的血液从划破的臂膀、手腕和指尖不住的流出,应着蛛网中心的吸力源源不断的输送。
“不行的,”兰漱风艰难的支起身子,想要去拉开他的手臂,“我现在控制不了血行的速度这样下去”
楚陌寒用左手将虚弱挣扎的人儿扣在怀中,带着几分笑意的话语贴着他的耳鬓,“啊,我听不到的感谢的话一会儿再说吧”
“陌寒哥哥,你”白慕雨的眼神颤抖着,写满疑惑的神色,他怔怔的望着楚陌寒,如一只惊慌失措的雏鸟。啪,啪,几声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中回荡,几根绷紧的细线从中间断开,坠落的血液砸在地面,聚成殷红的锁链向中心滑去。
“为什么,到最后你们都抛弃了我”白慕雨痛苦的闭上眼睛,洁白的衣角浸润在苍茫的血色中,“我永远,都只能一个人躲在暗黑的角落永远没有归宿,永远没有光明”
“陌寒哥哥我原以为,你可以带我走出这片无边的黑夜,”张开的双臂慢慢松弛,细韧的丝线簌簌的从墙壁上缩回,在他苍白的手臂上划过斑驳的血痕,“也许我,此生注定孤独,注定要被黑暗吞噬”
错落的蛛网纷纷坠落,殷红的锁链虎视眈眈的将他包围起来,白慕雨抬起头,透过垂下的黑发,一双眼睛如寒彻心扉的潭水,他惨然一笑,冷冷的道:“兰漱风,别忘了,你和我一样。即使这次他接受了你,命运注定会把你们分离。你们走在不同的轨迹上,你背负着无法洗刷的过去,无法扭转的宿命我,会在黑暗中等着你的陨落,呵呵呵呵”
阴冷的笑声被血色的锁链淹没,兰漱风闭着眼睛趴在楚陌寒的肩膀,心中的痛苦撕扯着他,宿命,没错,自己都明白的碎裂般的笑声在耳边久久的回荡,他咬着牙,下意识的抓紧楚陌寒的衣衫,深深的埋在他的怀里。
温暖的手臂环了上来,轻轻的拍着他,耀眼的光芒在他心中亮起,像是一盏驱散黑夜的明灯,为他点燃一线微薄的希望。
就让我安心的休息片刻吧,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片刻兰漱风渐渐放松绷紧的身体,静静的趴在令人安心的氛围中。我,真的累了
☆、第七十一回 云销雨霁
夜雨过后,玫瑰色的曙光在天边浮现,昨夜的种种恍如一场幻梦,被清晨的风儿轻轻抹去。
“你这只笨狼!能不能看好你家的小猫,不要再搞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了!我家子墨很担心的你知道嘛!”辰冰清将同样满身血迹的凌子墨从暗室里拉出,指着楚陌寒叫道。
楚陌寒微微一笑,即使听不到,也大概能猜出他要说的话。他有些重心不稳的抱起沉睡过去的兰漱风,亦步亦趋的向门口挪动。
凌子墨看了一眼惨淡的战场,红褐色的血液向下方的暗室缓缓流淌。他叹了口气,别过脑袋向楚陌寒看去。
“将军”
楚陌寒摇摇头,微笑道:“我先把他扶到卧室。现在终于安静了,你们也休息休息吧。”
众人离开弥散着血腥味的密室,辰冰清最后扫了一眼房间的情况,六面的棋盘纹理已经褪去,四溅的血迹触目惊心。他耸了耸眉毛,回手将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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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世芹回到幽兰轩,已是数日之后的事情。众人的伤势基本平稳,楚陌寒的听力尚没有完全恢复,多半时间里,他只是悠闲的坐在一边,细细品味着医馆主人泡好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