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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外面做些什么,就算长寿不说,她也隐隐猜得到。那么多的东西,都是紧缺无比的,他不费尽心力,厚着脸皮地去弄,又怎会弄得到?要知道这些天,左邻右舍最嫉妒的就是欧家和夏家了。
她知道欧青谨不和她说是怕她担心,但恰恰弄得她心里更难受。别人问她的丈夫去了哪里,在做些什么事情,她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是深夜回来,天不亮就走,身上总带了浓浓的酒味,疲惫得一上床就沉沉睡去,推都推不醒。
只有花老虎回来那日,他领着花老虎去寻欧青英说话,过后又让人送红梅回来,欧青英始终不相信他们的话,他生怕欧青英闹腾,才在家里呆了一整天。却也没和她说起外面的事情,很累很累的样子,饭都顾不上吃,拉着她捂在床上睡觉,她也不忍心喊他,由得他去睡,第二日一大早起来,他又不见了影子。
每天早起晚归,总是陪着刘力子,帮刘力子出谋划策,夜里出入酒楼,大方地花钱,大碗的喝酒,还给人家找花姑娘。
豪爽大方,加上流民队伍里的好名声,总算是硬挤了进去,在刘力子的亲信中有了一定的人脉和地位,但总被赵明韬的人抓住一切场合嘲笑讽刺他不孝,丢了百年世家的脸面。
换衣服的事情,虽然长寿推说不知道,也只发生了那一次就不曾在发生过,但她不笨。欧青谨要陪一群长期不见女人的大兵,要把他们哄高兴了,怎么可能不喝花酒呢?而且是第一次和人家打交道,他不在一旁陪着是不可能的。
对与不对,是理智的问题;喜欢不喜欢,纯粹是本能的感觉。
一想到那套衣服可能是他毁灭的罪证,她心里就酸水直冒,忍不住地要难过。她即便相信他的承诺,他不会和别的女子乱来,但想到那些女子可能会靠在他怀里,身边,腻腻歪歪,享受着原本完全属于她的温暖和气味,她就气得不行。
夏瑞熙握紧了拳头,恼恨地使劲锤了床铺几下。最可恨的是,他什么都不和她说,一个人就完全承担了,实在是太过分,他把她当成什么了?比路人甲还要不如吧?夏瑞熙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
等到欧青谨再次进来时,她伏在床上一动不动,眼里已经饱含了泪水。
欧青谨进来就道:“达儿哭得厉害,怎么哄也哄不好,你要不要去瞧瞧?不会是不舒服吧?”
夏瑞熙一听就急了,先前还睡得极熟,怎么突然就哭得哄不住了?难道真的是不舒服?也顾不上生气,忙起身要穿鞋,刚起了身,猝不及防就被欧青谨紧紧地抱住她的腰:“好熙熙,好宝宝,都是我的错,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他去瞧达儿,达儿睡的正香,小脸蛋睡得红扑扑的,他怎么也不忍心弄醒达儿,便想了这个法子来诈夏瑞熙。
夏瑞熙这才明白自己上了他的当,心里憋了一股气,想发作又发作不起来。按说他到底也是为了这个家好,男人在外面应酬,有些事情总是难免的,只要把握得住分寸就好;可要她就此忍了,她又实在是忍不住,何况他还处心积虑一直瞒着她。
欧青谨见夏瑞熙也不挣扎,也不动,只把头紧紧埋着,正想闻言软语两句,哄得她开心,顺便把那不紧要的事说给她听,让她宽心,还没开口,两滴凉凉的泪水已落在他环抱着她腰的手上。
泪水虽凉,欧青谨却觉得火样的滚烫,灼得他疼痛难忍。他低唤了一声:“熙熙,莫哭,我心疼。”越发抱紧了怀里的人,把头埋进在她瘦骨嶙峋的肩头上。只觉得骨头咯人,他才惊觉她什么时候已经瘦成这个样子了?枉自己还是她的丈夫,枕边人,实在是太对她不住。这些日子,她口里不说,实际上自己每天早出晚归,她就没有停止过担心吧?
欧青谨一时内疚无比,一时又心痛无比,一会儿暗自咬牙要让她和达儿过上轻松写意的生活;一会儿又想着干脆一股脑地倒出来,也让她心里有底,不再瞎操心;转念一想,却又担心她知道了更操心。各种杂七杂八的想法全涌入他的心头,他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第三十六章 暖春(一)
欧青谨还没想好该怎么说,手臂上已是传来一阵疼痛。夏瑞熙咬着他的手臂不放,他并不敢喊疼,咬着牙硬挺着。好在夏瑞熙不久就松了口,却又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擦了他一身,最爱洁净的他也不敢吱声,只把手轻抚着她的背。
夏瑞熙其实就是心里憋着一口闷气,发泄完就好了,她默默往欧青谨怀里靠倒:“这西京城里,哪家的姑娘最好看呢?”
欧青谨一愣,“我不知道。人家姑娘都藏在闺中,外人又如何得知?”就见夏瑞熙一双眼睛带了些妩媚,又带了些愤恨,恨恨地瞪着他,恍然明白她问的些姑娘非彼姑娘,尴尬地笑:“没注意,我只看着酒菜,还有刘大人的脸色,其他的都没怎么看。”
夏瑞熙哂笑:“是,都没看清到底好看不好看,就搂在怀里了。全因不一样的风情,特别的温柔善解人意。是也不是?”想到那句古代名妓是真才女的说法,她酸的要不得,言语上总要排揎他几句才解气。
欧青谨急道:“不是,我没有……是她们……你也知道,那种场合……”见夏瑞熙仰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竟然是一点不信他话的样子,不由涨红了脸:“我在这种时候,去那种地方,心里已是忐忑,又如何有那种心思?别人倒也罢了,可是你怎么也和我置这些气?”说着语气就有些酸楚起来。
夏瑞熙听得心里大为酸软,咬了牙睨着他,眼里已是有了泪意:“我以为你一个人是完全能挺得住的?既然你一个人能熬能做的,何必又来和我说这些?就该所有的委屈全都默不作声地捡来受了才是。”
原来是在怨责他凡事总瞒着他,欧青谨心头大定,把头埋入她颈窝里,贪婪地嗅着她独有的芬芳:“莫要怨我,我心里难受。”看来欧二老爷的话是对的,不管要坦白多少,就该先和她商量了才是。
夏瑞熙叹了一口气,抱紧他的手臂:“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记得当初你曾和我说过,夫妻本是一体,你有什么难过,想做什么事情,别人说不得,总能和我说上一些吧?哪里有别人都知道了,做妻子的却全然不知情的道理?就算是我帮不上你的忙,也能为你宽宽心,你实在不该瞒我啊。”
欧青谨见她反手抱住了自己,知她不再怪自己,心头大乐,更被她葱白衣领中露出来的一截雪白玉颈引得失了神,手不安分地顺着她的衣缝滑了进去:“以后再不会了,我什么都不瞒你,让为夫补偿一下夫人如何?我真想你。”说到后面一句,已是含住了夏瑞熙玉白的耳垂。
夏瑞熙被他温热的呼吸在耳边撩得一阵轻颤,又被他熟门熟路往她敏感区游走的手引得全身酥软,由不得“嘤咛”了一声,反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欧青谨两眼如炬,定定地看着她,转而变被动为主动,猛烈地吮吸起她的唇和舌来,双手更是顺着她的腰间滑了下去。
二人早忘了刚才的酸楚,刚抱在一起,就听见外间传来酸角儿悄声问良儿的声音:“还在置气么?饭菜已是热了二遍了。良儿姑娘,你好歹也劝劝呗?要是传到老太爷,老夫人那里,指不定又要骂人。小夫妻么,床头打架床尾和,哪有那么多气不完的?自家身子要紧。”
良儿“嘘”了一声,又低声骂道:“酸角儿,你仗着四夫人疼你,越发的没有谱气了。主子的事情,也是你我说得管得的?”
酸角儿委屈地道:“我不是看着四夫人亲近么才说这许多废话么?别人我还不耐烦多嘴呢。”
良儿把她往外推:“去,去,要传饭我自然会来通知你。”
声音虽轻,却是听得分明,夏瑞熙一个激灵,忙自欧青谨怀里挣起身来,欧青谨使劲拉了她往身下压,手去褪她的衣衫:“莫理睬她们,烦死了。”
夏瑞熙匆忙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声音平静无波地吩咐:“摆饭吧。”
外间静了静,随即传来良儿欢喜的声音:“是。”
好事被打断,欧青谨半敞了衣襟,斜躺在床上,摆了个睡美男的造型,怏怏地看着在妆台前整理仪表的夏瑞熙,难免有些不岔:“四夫人,你倒是越来越有当家人的样子了,就那般坚决地把我推开,我以后若是有了不妥,你负责。”
夏瑞熙伸手将他半拖半拉起来替他整理衣衫,嗔道:“我不是为了你么?这里不是山里,你这几日已是引得娘不高兴了,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们俩又……咳,总之,你更没好日子过了。”
欧青谨撅着嘴看着她:“我看你是借机整治我才对。你看,它不肯回家,怎么办?”
夏瑞熙低头一瞧,瞬间飞红了脸,啐了一口:“你个不正经的。”
“就是被你引的,别人还没这个本事呢。”欧青谨呵呵笑起来,摸了她一把,站起身跳了两跳:“总算是顺服了。”伸手拥了夏瑞熙往外走,突然说:“等过了这段日子,咱们就搬出去住如何?”
夏瑞熙皱眉道:“不好吧?虽然说是分了家,可如今家里这个样子,三哥指望不上,爹娘身边虽有大哥大嫂,但说起来,大哥大嫂其实也是和我爹娘差不多的年纪,一群老弱病残,咱们甩手走了,像什么样子?”
欧青谨搂着她:“三哥总那样,我就是怕你受委屈。不是敷衍你的,我想好了,你若是真的难受,咱们就住出去。要是放心不下,白日里你过来理事,晚间你回去住。两头兼顾,咱们也更自由自在不是?”
夏瑞熙认真地想了想,道:“三哥其实也不敢真把我怎样,爹娘、大哥、大嫂都护着我呢。搬就不搬了,来来回回的奔波,一则麻烦,二则总觉得隔了一层,让人有些寒心,还是等以后再说。”他真心为她考虑,她也要真心为他考虑。扔下一家子老弱病残,她做不出来。
欧青谨感激地捏了捏她的手:“你受委屈了。我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固执的人。”欧青英岂止是固执,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反反复复地和他说,林轻梅实在太可怜了,也不知道林轻梅当初给他下了什么盅,居然把他迷成了这个样子。
夏瑞熙却有不同的猜想:“他也许并不是真的相信林轻梅那般冰清玉洁,真的爱他敬他,而是不愿意接受现实,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腿为了这样一个人瘸了实在是不值,所以才会这样的固执。努力给自己营造一个假象,他是对的,其他人是错的,这样才能减轻心里的痛苦和后悔。总有一天,他会想通的,他若是还想不能,要怨着我,我便离他远点,不碍他的眼就是的。总归有朝一日大家都要搬出去,没有谁要看谁的脸色一辈子。”
她心里在猜想,当初欧青英送林轻梅蜜蜡佛头手串的时候,林轻梅那般坚决地退回,欧青英心里就该有数才是。为何后来会对林轻梅如些的爱逾性命,不避嫌疑,坚信她是爱他的,知道了真相后,遭受这样沉重的打击,坚决死挺,不肯承认。只怕更多的故事是发生在她离开西京城,欧家乱作一团,无人顾及他二人的时候。只是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可以得知。
夏瑞熙的推测很是称欧青谨的意,他叹了口气:“三哥也许真的就是你说的这种情况,否则无法解释他如此的不通情理和顽固。但愿他早日想通了才好,也省得我们大家替他担心。我当初要是早看清林轻梅就好了,就不会有后来的这许多事。”
夏瑞熙微笑着舀了一碗清爽无油的萝卜炖羊肉汤递给他:“冬天多喝些羊肉汤暖暖身子。这事儿怪不得谁,凡事总有缘法,该发生的总会发生。过好以后的日子就行。”
欧青谨也笑着舀了一碗递给她:“你也补补。要不是怕家里说,真想和你对饮几杯。”
夏瑞熙笑起来:“咱们真有些相敬如宾的感觉呢,咱们要记得永远这样保持,白头发白胡子了还一样的恩爱。”
“就依你。”欧青谨吃着碗里的萝卜,幸福地眯起了眼睛:“这就炖上了?真好吃,真甜,回来后就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日日地酒,大鱼大肉,腻得发慌,让我想起吃饭就没有胃口。”
夏瑞熙心疼地又夹了几块萝卜在他碗里:“爱吃就多吃点。知道你酒量大,但也该少喝些。虽然心急,也得悠着点,要是累病了,我和达儿可怎么办?家里又怎么办,如今就全都指靠着你一个呢。”
欧青谨笑着说:“你放心,我省得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过两日,咱们家的铺子就可以全部重新开张了!还有,刘将军推荐我做布政司经理,是从六品,已经递上去了,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虽然从前也有功名,但也因是乱世,才会一下子就得了这样的官职,我慢慢儿地来,总有一日,我会让咱们家四平八稳地重享太平。”他还是不打算告诉夏瑞熙他的真实目的是要治死赵明韬。
夏瑞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