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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们认真搜,乱兵藏的银子一定要搜出来。”刘民有瞪着发红的眼睛对董渔吩咐着,“珠宝那些东西你们先不要分类,我昨晚检查了你们的珠宝登记册,全是乱分的,祖母绿写成绿石,珊瑚写成红玉。”
董渔尴尬道:“大人,我手下的军需官也都是些兵士,能识字都算好的,那些珠宝名字连听都没听过,好多东西连属下也没见过,自然只有乱登记。”
“你还是把人腾出来点银子和布帛,我已经带信让王二丫和老蔡带商社的人过来,他们见多识广,比你们干这事稳妥。”
董渔巴不得如此,这些珠宝一个个光彩夺目,看着就让人动心。但现在进出仓库区都要搜身,进出都不允许带任何东西,军法官训导队军需官互相监督,门口的守卫是中军卫队的人,谁都打不了主意。看得人心痒痒又不能动手,董渔自己也不敢动手,三个千总部都已经有人私藏被抓住,总军法官聂洪昨日通报全军,已将犯案官兵羁押,待回文登后按军律严惩,很可能会砍头。
“刘先生你最好让他们快些来,这些珠宝价值太高,东西又不大,我每日都怕掉了一件得连累多少人。”
“没做亏心事,你怕啥。”刘民有走到帐篷外面,抓起一把雪往脸上使劲抹了一阵,精神为之一振。
眼前的帐篷连绵的密神山大营越看越顺眼,因为里面装的东西能收容更多的难民,让他们在这个乱世生存下来。
“土地,还是要土地。”刘民有轻轻自语了一句,没有土地的话,难民长久的生计总是没有解决。人心也就无法安定,对于这个时代的农民而言,土地就是一切,这是他无法改变的观念。实情也确实如此,不管文登的贸易和工业做到何种程度,粮食都是一切的基础,刘民有去过江南之后,对粮食问题更加担忧。
董渔跟在后面,城门方向仍有牛马车出来,他低声对刘民有道:“今天这批是库银和金花银,陈大人在瓮城放了好几天,今天总算是敢运出来了。”
官府的银子刘民有反倒觉得正该要,文登营往年的军饷从未足过,足额到手也要返给上官很大部分,虽然比起其他边军已经好了许多,但刘民有觉得这些正该补贴给文登营。
刘民有已经两天没有合眼,此时精神却依然亢奋。董渔是军需官,但他属于两头管理,他是军队官员,但要物资和经费又得时时找刘民有,所以军民两方都把他当做下属。
自从刘民有到了等会走,便把他拉着一起复查物资,同样快两天没合眼,此时有些撑不住了。想到了军队,刘民有转头对董渔问道:“登州管辖两个军镇,你们这次抢到多少军资?”
董渔强睁着眼睛回道,“多倒是多,刀枪棍棒鸟铳三眼铳成堆,其中合用的都清出来在南门瓮城里面,以后给那些屯堡护卫队用。最好的是炮。属下亲自去看过,大小红衣大炮三十门,东门上还炸了一门,陈大人不让搬,说是这东西用处不大,倒很引人注目,要和吕监军商议之后再说。”
“就光是炮?”
“还有些铠甲,不过好的都被叛军搜罗光了,俘获的那里拔下的有上千件,优劣不一,其他东西很多,火药局里面硝磺原料都有数间屋子,铁料数十万斤,铁料不易搬运,陈大人让留到最后再说。”
刘民有在心里开始计算,对比他原来做的今年的物料预。董渔看刘民有在外面发呆,赶紧悄悄跑回帐篷里面,趴在一堆银箱片刻便酣然入睡。
刘民有兀自不觉,他看着远处那些牛马车轻松的叹口气,“这些东西也能管数万银子,特别是硝得来不易,铁料今年也越用越多,这些东西最好都能留下。另外光修驿站还不够,如果莱阳和蓬莱能有屯堡,就得修路。有了路就能活跃商业,咱们的南货、香烟、农具能销更多到青州,上次陈大人从济南带回的难民就有上万人,他们今年都没资格分田,咱们可以用他们修路。有了好路,军队也能调动快些,看着现在银子多,要是陈新打算把势力扩展到整个登莱,这些银子只怕还不够,就盼着辽海早点开冻,咱们的海贸、辽东贸易、天津商路都能通了,银子动起来才能赚更多银子,能让更多人有个活路。”
刘民有说完,后面半天没有动静,转头一看没人,跑进帐篷将呼呼大睡的董渔一把抓起使劲摇着,“快起来,布帛还没看,我得去看看你那些军需官把锦、缎、仑子分对没有。”
董渔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刘先生,让属下睡会再去成不,有中军卫队看守着的,反正不会飞。”
“不行,我得尽快知道大概数目,这些东西的数量都影响今年预算支出,早一天出来就能早一日合理分配金银物资。”
“就睡半个时辰……啊呀!”董渔被刘民有一脚踢中,跳起来领头往布帛的营盘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文渊阁
京师文渊阁,大明内阁办事的地方,文官心目中的追求的最高殿堂。大明虽然没有宰相,但首辅权重之时比原来的宰相还牛,连皇帝用多少银子娶哪个老婆睡哪个妃子立哪个太子都要去多几句嘴,皇帝的中旨觉得不妥当的,直接封还,大明的皇帝虽然能偷懒,但一个个过得可怜兮兮,还得是后面我大清的酋长舒坦,搞个军机处充当酋长打手,酋长说啥没人敢放个屁,纪晓岚那样的也只在电视里面存在,真实的纪晓岚被乾隆骂作如养一狗。
崇祯即位后已经换了不少阁臣,天下乱象丛生,一些官员开始畏于承担责任。现在的情况是能当阁老的很多不愿继续当,不能当的挤破头想进来。崇祯四年钱祥坤、孙凤和、何如宠先后以老病反复请辞,崇祯驳回几次后终于还是让他们走了,唯一就是孙承宗一年申请了六七次退休,皇帝次次驳回。
今日文渊阁里面却有些沉闷,一众顶级文官无人吭声,因为去年阁老去职很多,会推的候补还未定下,所以有几名候选的也参加了会议,其中有新任吏部尚书闵洪学和徐光启等人。崇祯穿着一身简朴的常服,冷冷的打量着下面的官员。
王承恩的尖利声音响起,他读着一道奏疏:“山东巡按王道纯疏奏:山东李九成孔有德作难,不数日而九县破,三十日而登郡失,此无他,逆贼元化明通线索,济抚余大成赂脱牢笼,覆辙在前,人皆知之。幸文登营神兵天降,而登镇得复,然逆贼近万之众下黄县,登抚檄犹日驰下,黄县误作元化领兵至,由此而为逆贼所克,时贼既破城,县人皆疑元化同叛,故道纯云然。今孙贼尤潜隐贼众之中,围莱府无功转趋平度,文登营则为逆贼耿仲明阻于黄县山险之地,倘再迟十日,山东非复皇上有矣。乞庙堂诸臣合词叩阍,力保危疆,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崇祯看着下面安静的阁老,心中涌起一阵疲惫,大凌河仍在坚守,但消息丝毫不通,不知道那位祖少傅能坚守多久。现在控扼运河的山东居然乱成这样,登州强镇年费九十万两,转眼变为一片废墟,他心中已将孙元化恨之入骨。
他忍住心中一阵阵骂人的冲动,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各位爱卿都听了,诸位都说说吧。”
梁廷栋虽未入阁,今日所议多涉军机,他作为本兵也同样参加,听完后左右望望众位阁老,见大伙都在看他,知道还是只有自己先开口。只好干咳一声开口道:“禀皇上,李九成肆虐山东,臣身为本兵处置不力,不敢推诿,臣请辞去本兵一职,以……”
崇祯冷冷打断他道:“朕今日要的是献计定策,若人皆临事请辞,朕要群臣何用?”
梁廷栋尴尬的低头听着,崇祯实际上对他印象甚好,梁廷栋就任本兵以来很是打了几个胜仗,奏对之间比之一般的文官也更有方略。崇祯看他这个样子,心中有些不忍,缓缓脸色又开口道:“本兵在任以来多有建树,朕都是看到的,梁爱卿不可妄自菲薄,还是先说说心中方略让各位阁臣参详。”
梁廷栋这才有个台阶,赶紧说道:“方今被兵之处共四处,山陕之流贼,大凌河之建奴、福建之海寇,最后便是山东的李九成等人。福建海寇纤芥之疾,暂不足为虑,山陕流贼看似人数巨万,实则不堪一击。最可虑者,建奴与李九成耳,李九成叛军多为东镇精锐,虽在登州为文登营所败,然实力未大损。吕直上报文登营在身弥岛与登州多有折损,是以在黄县攻击乏力……”
崇祯脸色又阴沉下来,陈新的塘报报称在登州损失近千人,再加上六月身弥岛之战,按他三千五百人的兵额,精锐已经损失过半。
“臣思李九成之势,其败于登州,士气已衰,然能阻文登营于黄县,可见实力尚存,文登营精兵不堪再损折过重,必得征调他处有力之兵援救山东,以免济南青州膏腴之地再遭兵祸。”
崇祯轻轻点头,总算能听到点实际的东西,他插话问道:“如今何处有兵当用?”
“眼下大凌河之围未解,既有解围之急,又有蓟破口之忧,天津、昌平、密云各兵或防蓟或援辽。其余九边既要防虏又要防贼,已是无兵可调,臣反复推算,只有通州兵可调,副总兵杨御蕃乃原山东总兵杨肇基之子,颇有父风,可堪大用。然通州扼京师之东,臣不敢尽数抽调,部议只调杨御藩副总兵所部,另调天津王洪、保定刘国柱一部,加杨御蕃总兵衔总制各军,赴青州堵截李九成叛军。”
其他阁老还是安静的听着,这事他们不会轻易表态,因为李九成所部战力还是强悍,山东各部人马面对他们只余守城之力,一旦说错了容易被人秋后算账。
梁廷栋看大家没有反应,硬着头皮继续道:“二来,还是只能督促文登营再加些力。”
温体仁站起来道:“皇上,陈新所部两年来多番血战,虽然陈新忠义,却也是血肉之躯。如今辽海堪用之兵,首推文登营与川兵,然强兵得来不易,臣请本兵不可催迫过甚。”
温体仁和陈新的关系举朝皆知,陈新从固安之战开始就打上了温派的印记,温体仁在朝中也从不掩饰的为陈新出头。
梁廷栋虽然知道,但现在战况如果继续恶化,可能威胁他自己的官位,所以还是争执道:“回老先生话,下官没有催迫陈新之意,只是请文登营拖住叛军,不使之流窜至济南青州,待杨御藩大军合围,一举荡平李九成。”
崇祯满意的点点头,对温体仁轻言细语的道:“温爱卿所说有理,本兵的布置亦是恰当,便照此议下所司尽速调派。”
梁廷栋再次过关,落座后长长出一口气。
“本兵对大凌河还有何措置,今日一并说来。”
梁廷栋听到大凌河三个字如被针扎中般抖了一下,这已经是他的噩梦,他有时宁愿祖大寿被皇太极一战全灭,也不要这样拖着不死。
众阁老再次安静下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周延儒则如同入定老僧,他是内阁首辅,建极殿大学士,温体仁和吴宗达则是武英殿大学士,阁老和首辅只差一级,但权力却差距甚大,在位者防备,下位者觊觑,关系便慢慢转为对立。
“这,皇上,臣多番催促辽镇大举解围,但……但孙大人和丘嘉禾都坚持要文登营和川兵同行,非要如此才有胜算。”
崇祯脸上显出不耐之色,大声呵斥道:“文登营尚在登莱,祖大寿已然坚守四月,此战天下瞩目,若就此坐视,天下人如何视朕。”
梁廷栋脸涨得通红,他知道辽镇那些人,一旦大军解围,必定又是惨败,到时还是自己要担责。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周延儒却如同从入定中醒来,他对同样参会的徐光启递去一个眼神,徐光启站起开口道:“既是必需文登营援辽,何不招抚李九成所部,如此文登营便可急速调来辽镇,如此山东不必糜烂,各部精锐得以保全,又可将文登营抽调援辽,岂非比剿杀更佳。”
众人都惊讶的抬起头,往这位甚有威望和资历的侍郎看过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下风
连温体仁都颇为讶异,徐光启为人正直,年纪也已经大了,平日醉心于研究西学和天主教,对官途的追求并不强烈,按理不会做出投靠周延儒这样的事情。
他略一思索就知道原因,还是孙元化,徐光启始终将孙元化看做是耶稣会的希望,同时也把登莱标兵当做大明强军的希望。徐光启此时提出招抚,成功的可能很大,因为李九成已成流寇,招抚后孙元化的罪过就会减小很多,或许能保下孙元化一条命。周延儒也不会被继续牵连。
而且如此一来,还能把文登营拖进大凌河的泥潭,到时周延儒反倒能捉捉温体仁的破绽。
座中都是老狐狸,大家都很快反应过来,只等温体仁还招,吴宗达自然要为老板出头,他稍稍想一下措辞,便开口道:“皇上,李九成孔有德等人狡黠凶悍,在山东叛乱时便利用了孙元化和余大成的招抚,方才王道纯的奏疏中已是说得明白。今日招抚明日再叛,与罪督杨鹤何异,其在山东杀戮绅民甚重,即便招抚之,又安置于何处,何处又敢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