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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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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是延陵空一时怔愣,伸手忙挡,却抵不住来势汹汹。唯听“嗞”一声,襟裂衫碎,圆珠团扣落至裙尾蹦跶了几声没了踪影。延陵空敞着半身,半晌未能回神,空瞪着身前怒极反静的人。
“不是我不把你当男人。”延陵易顿了顿,言声重了分,“是你自己作践!”
“延陵家的人…有谁不是自毁其身。”延陵空终以正经言下,略扬了笑意,满是不屑,“包括你。”
穿堂冷风恰由二人之间蹿过,皆是一袭畏寒。他的目光忽有些痛了,看着她便痛。延陵一族倒是要将他们压成什么模样才是满足。自毁其身,反是轻的。
“空儿,易儿啊——”这一声拂过六品仙菊兰,正溢满了香气飘来。
以坛圃为隔,数步之外,恰立着携着延陵眉一路而来的澹台。那二人已是看得痴愣,瞪圆了眼睛瞅着这边举止怪谑的兄妹二人;只一声唤下,张着嘴道不出其它。澹台僵直了身子,欲站不稳,步子微撤,即是要歪向延陵眉身侧,紧皱的额眉散不开忧色。
延陵眉忙以双手圈了她,步子移撤,反露出另一端隐在影垣后侧的温俊神影——
那男人芝兰玉树,卓绝而立,一如九天玄珠坠入人尘,染着些许不食人间烟火的淡雅。面如冠玉,颜若舜华的天姿实难由团壁垣影遮下。容虽有清俊秀妍之色,却也集一身俊骨湛然如风。
延陵空眯眼打量了番,只曈眸流波,彼时又泛起情浓意深的光泽。若说这天底下,他有心苦求却无论何般都得不到的男人。只一个。便是如今隔空相望,正以凝眸浅笑的瑾昱王殿下——尹文衍泽!

第三章 爱着一位穿越人士
苦索不得的心上人近在眼前,自己却由延陵易扯得满身狼狈,延陵空有意恼,然又恼不起。只悻悻以褴衫相遮,眸光掠了眼沉默一刻的延陵易:“满意了吧?!”想自己有心铆足了劲儿在意中人眼前表现一番,如今只他能不笑自己,便是德行高深。
澹台夫人已由女儿搀扶绕了花圃,身子还未立稳,即是怒向延陵空:“好不叫人笑话,脸面都是丢到瑾昱王殿下眼前了。”她实不知自己是作了几辈子孽才换来这一世的坎坷,中年丧夫,本已是大恸,子嗣延孙更是一个个争不来气。如今她也不求他们能震古烁今﹑雄振家门,但凡少以人前失礼丢面即是幸甚。
延陵易暗道这澹台氏从来都是好脸面的,若不是真怒到无以压制但也不至于人前发飙,无奈只得挺身而出:“嫡母亲,这事怪我。”
从来皆是这般,兄长惹祸在前,她做妹妹的来承担。
笑意一带而过,延陵空有些倦了,这几个字,真是早已听惯了。只他为什么要她替自己圆场?!自小如此,她以为她真是强悍至一手遮天,护庇延陵全府吗?他不要她这般坚强,从来不要!一仰头偏过了视线,这微风有凉意,他心里并不好过。仍记得年少时,还能见得她闪着一弯浅眸,清如碧水,明若星辰。尔后再不知从何开始,那一双玉眸,愈深愈沉,直至寒冰洌彻。
……
自堂间过正居门出东屋,延陵易一路慎随于瑾昱王身后,差着不多不少正以五步的距离,既不亲近,亦不致显得太过疏离。她与这位王爷其实不熟络,只知他身为圣元帝唯一的嫡皇子并未获以极宠,反于年少之龄错失储位。如今揣着亲王爵品,上比太子不及,下比未封赏的皇子世孙确也显出几分微薄恩宠。亲王府的宫中锦轿已候在东正前厅口多时,沉默多时的二人都觉着要言过几句才是,索性默契地顿下步子。尹文衍泽性平气和,是温良恭俭的那般,无时无刻都以浅笑饰面,善气迎人,于是即便是再不喜他的人,都会由着他的善意欢言一二。只延陵易是例外,于她眼中,这四面讨好八面玲珑恰又生得如此妖孽的男人往往虚伪至极。她甚以好奇,这男人若以脱下一身羊皮,是否会露出真面目。“披着羊皮的狼”,这一句由脑中瞬间闪过,她竟微微愣住。是,此话,最是文佐尘那男人爱说的。他的思绪总是与常人不同,时而跳跃,时而根本摸不清套路,举止言行更能以奇特相论,所以…她揣测文那厮的目光,总是有些特异,只这一点,令她十分厌恶自己。她看向文佐尘的目光,不该掺杂好感。
“延陵大小姐。”尹文衍泽方才已是唤了一声,见她不作反应,似已神游他处,便再唤。眼中依是笑意流淌,并未生一丝恼色。
“殿下。”延陵易终以回神,镇定平静,无半分惊乱,就好像自作他想目中无人的并非自己,“殿下方才是说——”
尹文衍泽无意难为她,便接了话机重复道:“本王是受太子之托前来吊唁,这一趟回宫必能回禀皇兄贵府一切安好。”
“替延陵谢过太子关怀。”这一声隐着闷晦。她听他言及尹文尚即,便沉下目色。
而一番躲闪全入了尹文衍泽之眼。他只淡淡笑过,再言而上:“太子…有意亲自来访。然大小姐也知道,如今延陵一府身份特殊,东宫身为储君不能擅以行访。望大小姐体谅。”
延陵易抬眸审视了他,只觉得他方才那话很是可笑,像极了解释。冷唇微撤,淡道:“那就…再替延陵谢过太子善意吧。”
她逼人的寒意,实要他见识过了。尹文衍泽笑眼微迷,扬了眉间,轻点了头道:“名不虚传,延陵大小姐的奇特,确是领略了。”他这话,是简短评了之前“扒衣”的闹剧,更是言这一家门的乱。虽是长守禁闱,宫外民间听得多见得少,只乱到这个境界,也是前所未闻,今日得幸而见。
“王爷,这当口风大,您当是上轿了。”轿帘处已有宫人在唤。
延陵易接势便也躬身相送,垂首埋眼直掩下不悦之色。她掩藏自己情绪的方法,便是不语,抵死的沉默淡然,而后自心底划过狠戾的一道印记!从来都是死记仇断不记恩的人,哪怕短短几个字,尤以这种笑着骂人的话,她会比说之人记着清楚百倍。
最后一扇轿帘沉下,随了声“轿起”,软驾迎上。轿内闷热,虽尹文衍泽不是个怕暑的,才坐稳,也自袖中掏出了折骨扇,摇了三两下复停住。这一柄折骨撒扇,亦是邛国的进贡上品。檀香木制的扇骨,沁着残香,随风漫入口鼻之间,顿觉清爽。扇面附着鸦青纸,描以南国山水金碧素青,只观览便有凉意舒爽扑入。
“延陵易……”这一声,自齿间淡淡溢出,依是笑意连连。那女人,该是恼了吧。真是从不会笑的女人。
……
回了寝间,延陵易方才浑身懈下,闭目浅歇于书案前。
窗前冷风吹散了案头文卷,那一张张冷笺凌乱扬起。她伸了手去压,复又擒至眼前一一掠过。这还是他做她西席时留下的帖子,那上面罗列着前所未识的文字,无笔锋劲骨,连方正规整都不及,歪扭似蝌蚪,怪异如咒文。她竟忍不住冷冷笑了,他说这是什么大英文字,说大郢朝以西,越了大夏国,隔着天水相间的距离,有一个叫做“大不列颠”的岛国。他说他很小的时候都要被迫学这些文字,学成了还要考一种名为“四六级”的东西,就好像我朝科举一般。在他们的家乡,很多人也会去参加这种“科考”。他说自己为了能去“大不列颠”,更是刻苦考了“雅思”。她又一次沉寂了,他说的名字她大抵都是不懂,什么是雅思?莫非是殿试的另一种说法吧。她总算也知道他家乡的方言很奇特。
自她十二三岁始,五年的时间,他都在教她常人看不懂的东西,就像他人一般,永远是个谜。
那个岛国…很美吗?!
她微微阖了眼,将那些纸张一一凑至鼻间,冲淡清雅的墨香环绕着她,甚是沉静。你说,我们的世界不一样。始终不明白有什么不同,只因为那些文字你看的懂,我却不识?!或是因为,我眼中将权臣利益看得过重,你却淡然,再或你根本只喜欢温言巧笑的女子,就像那个丫头!
五年的相伴,而又三年故作不识的冷淡,文佐尘,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你可知,只你要的,我都能给你。那些其实也都不是我想要的,如若你真的能带我去那个叫“大不列颠”的岛国,逃脱一切繁杂,我便能够做到什么都不要……

第四章 想要,便出手抢
夏亭晚花落,月下无人眠。
夜暮安好,灵堂偏间一处晚帐轻覆,无白帷幡灵,只香烛凝泪,冷薰黯淡。
左旋几前架有乳白玉的檀雕春雷琴,是王爷生前最爱摆弄于手的,是连家人都不得轻易触碰的宝贝,今日却孤零冷清地单悬一角,好不凄凉。
自主位而下,坐着一家四人,皆是端以冷茶不语多时。
“袭位空落,女儿的意思当以先向圣上求位。”延陵易一手持盏,只启盖淡淡扫了两眼浓茶重色,并不饮下。
堂首澹台氏微蹙了蛾眉,却无话可应。王爷去后,只这一庶出长女上下操持,担以嫡长世子重责。延陵易样样事办得大方漂亮,确比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强过千百万分。朝堂的事,她更是一四六不通的妇道人家。只目光不由得掠向自己的儿子,似也期待着他能说上什么。
另一首,歪坐圈椅之中的延陵空恰阖目小憩着,隐约间只觉众人目光射来,满脸发麻散热。抬眸间忍不住吸了口气道:“看我做甚!你们若不怕丢脸,我就求这世袭王位来坐个一两天的,尔后我再娶个王夫……。”
一番言毕,听得澹台忙撑额扶眉,连叹了几口气,方看向延陵易:“易儿,你莫要指望他了。兹事体大,我族门丢不起这个颜面,只你一手承办即可。你父亲在时,确也有心要破了祖制传你袭位。”
延陵易沉了片刻,面色无澜,轻叩着杯沿,淡了声音:“我明日即面圣去请这个袭位。”
“有意思。”久未出声的延陵眉扬了笑,秀眉黛如青山,清眸盈以秋水。论姿色,这世间无人能与其媲美。本该是娇羞柔弱的千金小姐,只一开口,却显了恶意,“父亲大人尸骨未寒,姐姐还真是急着上位啊。”
“眉儿。”澹台氏作先怒喝,一只冷拳握紧在袖中。她澹台馥岚做了什么孽,这一双儿女没一个要她清闲!
延陵易并未有惊怒,只眸光浅浅掠过延陵眉复又寂下,她无意与她争论,在她眼底,她们什么都不是!
……
宫墙高起,几乎要压过层层云霄。空气微有些稀薄,御花园中偶有暖玉兰的馨味袭上,衣袖两端皆染了淡淡的清香。三个时辰,延陵易是跪得有些累了,双膝痛至麻木,此刻若有轻风一拂,半个身子即是要倾倒。午后的阳光渐而烈起,刺穿了云层,直落上阳主殿前。
殿中随侍的太监前来求了她几次,皆是言皇上不予召见,要她死了心。只她一脸无视,旁若无人的跪而不起。从散朝后便入了前宫跪拜于殿阁前,这期间陆陆续续不乏官臣步过,看她的目色更不尽相同,却也是白眼最多。
最后由殿堂走出的是公仪家的三子公仪棠,时以封正四品督卫。他方就江督大营督练之事奏请圣意,得以圣赞,正是得意满怀。出殿见了跪身不立的延陵易,更是不将她放在眼中,笑意轻蔑道:“求位?!你当你是谁?不是儿子,也不是嫡出。我道皇上纵是把那袍子扔给戏子穿,也不会赏你。莫要白费工夫,趁着姿色还在,早早嫁出去算了。你搁延陵家耗着,我都看不过去了。”
她并未看他,目色沉定,迎着前方,身子即便摇摇欲坠,亦要在这一时撑住。
公仪棠并未有心止言,由她身侧步出几步方又辙了回来。讥讽道:“勾引太子你也是下足了功夫的。依我看,尚再使把劲儿。太子妃之位不比延陵王位来得贵绰?!”都言这女人是个不讨男人喜欢的,才会年已二十仍深守闺中。或者是,这女人,心比天高,嫁,便是要嫁得最尊贵,公仪堂猛收了笑,手中握有象征身份地位俄蛇纹石玉虎,一双眸子死死钉住地砖间映显而出的半个身影,“延陵易,你确也够狠。那一刀,换了我,定下不了手。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啊……”
暖风乍寒,延陵易身形一抖,目光直直逼上:“公仪棠。”
“把延陵眉嫁到公仪家,我替你保密如何?”唇际惨笑,眉眼依是寒光锃烈。
延陵易竟也随之笑了,下唇轻颤:“你——做梦!”
冷笑三声作罢,公仪棠甩袖而去,他并不急于一时,终有一日,这女人必会言弱,总是要来求自己的。
消隐于阴霾之后的霞彩又现,只延陵易并不敢抬头迎视。心底溃烂晦黯的角落早已蔓生妖娆的毒枝,勒紧胸口,竟是成痛。扬了手心接上一抹明光,凌乱的掌纹预言着半生凄凉。
光线渗入五指间,轻握而起,掌心染血,如那夜一般诡谲的明艳。
一口恶寒逼上,冷汗浸湿了后襟,右手盈握了左掌,死死抵在胸前,仍挡不住延绵流溢的疼痛。
九天重霄依是高不可攀,玉阙檐顶八宝云母角端绽着冷光空悬而立。
延陵易由冰冷的地砖间匍匐而起,双膝已软,跌撞向前。百级玉墀下候等的侍女远远见其身形不稳,忙奔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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