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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卜珑玲觉得,眼前这个男子比想象中的更俊一些、更英伟一些。
眉宇清朗,神态俊洒,原来,他这般年轻。
杨娃娃怔怔地看着他,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面无波澜,目光却复杂,仿佛包含了太多旁人不解的情绪。
须卜珑玲看见他们对视的目光,觉得怪怪的。
呼衍揭儿为什么这般看着禺疆的阏氏?他的目光,好似深情款款,又似激流滚滚,他好像竭力压抑着什么,却又想表达什么。
太奇怪了。
须卜珑玲看着默默相望的两人,脑中转过数念,看明白了他们的目光。
禺疆与阏氏相爱,而呼衍揭儿,应该也喜欢阏氏吧。
听说,禺疆和阏氏大婚那日发生了一些事,都受了重伤,会不会是因为呼衍揭儿?
须卜珑玲发现,深情地望着喜欢的女子的男子,会让自己迅速沦陷。
对禺疆心动,仅仅是一刹那,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她不愿、也不会插足他们的爱。
对呼衍揭儿的心动,不是一瞬间,而是,她的心一分分地沉下去,掉进万丈深渊。
而这个万丈深渊,只属于呼衍揭儿,这是她的宿命与劫难。
和呼衍揭儿的第一次相遇,她并不知道,在她以后的十年中,她将日日夜夜盼望呼衍揭儿深情的目光,最终,仍然无法盼到。这一生的最后一刻,她才明白,他所有的温柔,只是一个男子对妻子的歉疚,只是一个男人爱情的影子,并不是刻骨铭心的爱。
“哥,你怎么了?”呼衍玫儿不知所以然,拍了一下兄长的手臂,“哥……”
“玫儿,你和这位姐姐玩会儿,我和阏氏到那边谈重要的事,稍后来找你。”呼衍揭儿猛地回神,想到刚才的失态,有点尴尬。
杨娃娃白皙的脸顿时染了两朵红云,尴尬地笑了笑,朝前走去。
呼衍揭儿不理会妹妹和须卜珑玲惊诧的目光,径直朝着树林走去。
须卜珑玲目送他们走向树林,心中暗想,也许他们是了断。
“姐姐,你叫什么?我们一起玩,好不好?”呼衍玫儿亲切地拉着她的胳膊。
“我叫须卜珑玲。”她心不在焉地说着,时不时地望向那片树林。
————
呼衍揭儿在树林前止步,猛地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
杨娃娃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想着应该怎么对他说,不料想他突然停下来,差点儿撞上他。
在他开口之前,她抢先开口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你关心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她再也不会和自己说话,更不会关心自己,只会恨自己,因为,她和禺疆差点被他害死。
“朋友之间互相关心是应该的。”
“是吗?”
“是。”
他苦笑,“心中的伤,此生此世都好不了。”
杨娃娃淡淡一笑,“曾经,我觉得自己很坏,总是连累身边的人不是死就是重伤,伤害了很多人,夏心,夜天明,林咏,霓可,爱宁儿,丘林野,还有你。原本他们可以活得很好,却因为我的出现而改变了他们的一生,可以说,是我害了他们,也害了你。每次想起以前的事,我就很难过。”
呼衍揭儿心疼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胡思乱想。”
他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心事与痛苦,更没想到她会觉得她害了自己。
她嫁给禺疆那日,因为他的逼迫,她不得不自尽,想来她是抱着必死之心才从容赴死的吧。
即使永远得不到她,他也不愿她死。
永远再也见不到她的痛,比起得不到她的痛,不知痛多少倍。
“以前那些事,我已经想通了,可是,呼衍揭儿,我希望你想开一些,放手了就不会再痛。”杨娃娃语重心长地劝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心中的苦涩与痛意,只有自己明白,他努力挤出一抹笑意,“从此以后,我只当你是朋友。”
“谢谢,你永远是我的朋友,一辈子珍惜。”
“明日就开始草原盛会了,我带玫儿来玩玩。你们联盟重新推选部落连忙单于,假如须卜氏和丘林氏再做出什么伤人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呼衍揭儿的嗓音骤然冷沉、狠厉。
“为什么帮我们?”杨娃娃惊诧不已,没想到他转变这么快。
“我只是不想你再受到伤害。”他望向不远处的月亮湖,目光深沉,“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为我说情,禺疆不会饶我一命。”
杨娃娃忽然想起乌丝说的话,瞳瞳的守护神真的是呼衍揭儿?
一生的守护神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守护瞳瞳一生?瞳瞳长大后会发生什么事?
她笑道:“其实不是我,应该说是瞳瞳和乌丝。”
呼衍揭儿错愕道:“瞳瞳?瞳瞳如何救我?”
她犹豫须臾,终究没有说实话,“瞳瞳生病了,女巫乌丝说瞳瞳恶鬼缠身,禺疆相信了,就放了你。”
他点点头,静静地看她片刻,忽然一字一句地问道:“深雪,我能否最后一次……抱你?”
她惊愣地看着他,只听他恳求道:“就一次,好吗?”
他凄苦的请求与期盼的眼神,让她犹豫不决。
或许,最后一次拥抱,是诀别,是了断,是他人生的另一个开始。
那么,她应该成全他。
杨娃娃缓缓一笑,走向呼衍揭儿,搂着他的腰,靠在他的右肩。
呼衍揭儿激动地抱着她,加大力道,收紧双臂,好想再也不松手。
他忘情地享受着这温馨、宁静、得来不易的一刻,那种动情的感觉令他激情澎湃,差点儿无法克制。
不久,他恋恋不舍地看着心爱的女子抽身离去。
当她从梦幻一般的月亮湖离去,这个春天就此变得荒凉,他的一生,就此变得空旷。
这个拥抱的过程,大概持续了三分钟。
她边走边想。
————
草原盛会在挛鞮氏部落辽阔的草场上开展,热火朝天。
各部落的青年男女齐聚在挛鞮氏部落,欢喜,嬉戏,友谊,爱恋,追逐,进行各种各样的竞赛活动,赛马、角力、比武、骑射等等,高涨的热情在草原燃烧、沸腾。
草原盛会的各类竞技持续三日,第一日主要是赛马、角力,第二日是骑射,自由活动,第三日则是推选部落联盟新一任单于。
麦圣、洛桑和塞南负责今年的盛会,丝毫不敢马虎,里里外外、各个方面都作好万全准备。
这日上午,训练场上聚集着雄姿英发的草原男儿和繁花似锦的豪爽女子。
杨娃娃站在远离赛马场的地方,望着这个草原的盛会,一个个英勇男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决心要在众多女子面前展现出最勇猛、最神气的一面。
真儿走过来,脸上皆是明媚的微笑,“阏氏,已经准备好了,不过,这样会不会影响到竞技?”
杨娃娃看着她,这个比自己小的姑娘,跟随自己不到一年,越来越懂事,知分寸,懂进退,心智慢慢成熟。
她笑道:“不会影响比赛,她们的加油、鼓励,只会让那些男儿更加卖力。”
前几日,她让真儿从部落的年轻女子中挑选出十六个容貌端正者,组织一支拉拉队,为参赛者喊口号、加油打气。教了两三日,这个拉拉队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不会丢她的脸。
真儿笑眯眯道:“阏氏的主意真奇特,我们匈奴女子时常为他们加油,但是很分散,不会一起高声呐喊。”
杨娃娃轻然一笑,望见洛桑快步走来,沉重地禀道:“阏氏,没有发现异常。”
“派人时刻盯着,不能掉以轻心!”她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须卜氏和丘林氏真有那么“乖”吗?须卜也刚要把女儿嫁给禺疆,丘林基泰也带着女儿来了,不知意欲何为,他真的不为儿子报仇吗?
“天亮时,在黑沙岗发现五千骑兵,应该是呼衍氏部落的骑兵。”洛桑低声道。
“应该是呼衍揭儿带来的,单于知道吗?”杨娃娃忧心忡忡道。
黑沙岗距离部落只有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呼衍揭儿此次前来,还带着五千骑兵,莫非有所企图?
他回道:“已禀报过单于,单于说,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
她颔首,吩咐他密切注意各个部落的动向。
他转身离去,步履沉稳,背影清绝。
突然,赛马场那边爆发出激的叫声与呼声,紧接着,传来马蹄踏击草地的“嘚嘚”声,草地似乎在震动,惊心动魄。
真儿激动道:“阏氏,赛马开始了,我立即让拉拉队喊口号?”
杨娃娃知道真儿恨不得立刻去看赛马,就让她去了。
不远处,禺疆和塞南、伦格尔正在闲聊,轻松,愉悦,不时露出笑意。
突然,杨娃娃感觉有两个人靠近,转过身,看见两个女子正幽幽地看着自己。
须卜珑玲身穿粉紫色轻便绸装,笑盈盈地揶揄道:“阏氏在看单于吗?”
“居次今日真是英姿飒爽,若我是男子,一定会设法赢得居次的芳心。”杨娃娃含笑回敬,接着看向另一位女子。
须卜珑玲身侧的女子,身材高挑,肤色白皙,身穿青色劲装,虽也长得美,却比须卜珑玲多三分英气。
这女子直视杨娃娃,微含挑衅。
杨娃娃笑道:“这位是丘林氏部落居次丘林非澜吧,昨晚休息还好吗?习惯吗?”
丘林非澜的脸冷若冰霜,淡漠道:“谢阏氏关心,非澜很好。”
她是丘林基泰的女儿、丘林野的姐姐,尚未婚配,比须卜珑玲还傲,是一个傲慢的冷艳美女。一双丹凤眼飞斜入鬓,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她五官端正,却多了三分硬朗,少了点女子的清秀柔和。
“你们慢聊,我去赛马了。”丘林非澜冷冷离去。
“非澜姐姐向来如此,阏氏不要介意。对了,阏氏不去看赛马吗?”须卜珑玲尴尬道。
“不去了,我还有点事。”杨娃娃温和笑道。
她目送须卜珑玲离开,诧异不解。
昨日的须卜珑玲,清冷孤傲,今日却不太一样,语笑嫣然,亲切随和,为什么变化这么快?
禺疆没有提起须卜也刚嫁女一事,她也不会问,他想说自然会说。
她望向禺疆,正好他也看过来,挥手示意。她淡淡含笑,转开目光,望向赛场。
禺疆挑眉,怪了,让她过来,她为什么不过来?一个人在那边做什么?
塞南望着赛马场热火朝天的竞技比赛,听见那女子拉拉队的呐喊声,摇头失笑。他收回目光,正色道:“真不知阏氏的头脑是怎样的,竟然想出这么有意思的拉拉队,让这些女子一起为勇士们呐喊助威,那些小子就更卖力了。”
伦格尔想起禺疆说过的一句话,笑道:“阏氏的头脑,抵得上三千骑兵。”
禺疆没想到他还记得这句话,回敬道:“年初,你的阏氏染病走了,何时再娶一个?不如我给你挑选一个,如何?”
“不敢劳烦单于。”伦格尔赶紧摆摆手,“塞南,没发现什么不妥吧。”
“我会注意各部落的动静,你们放心,那些小伙子多英勇,你们不去露两手吗?丘林基泰的女儿丘林非澜好像也参加了,我听说,这个居次年纪不小,有二十二岁了吧,还没嫁人。据说,丘林兄弟给她挑了几个勇士,她一个都看不上,高傲冷艳,从不服输。”塞南粗犷的脸孔漾着笑容。
“虽然美丽,但是太冷傲了。不知丘林兄弟打什么主意,不会和须卜也刚一样嫁女儿吧。”伦格尔意有所指地看向禺疆,窃窃地笑。
塞南低头沉思,眼睛蓦然一亮,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笑道:“假如真娶了须卜氏、丘林氏两个居次,就不怕须卜也刚和丘林基泰不支持单于,两个女儿捏在我们手里,他们多少会有顾忌,单于以为如何?”
禺疆紧眉沉思,须臾便道:“听起来好像不错,你们两个不要让我失望。伦格尔,你不会怕了那个冰美人吧。”
“只要是我伦格尔想做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伦格尔对丘林非澜没有好感,只是有点好奇心,她为什么看不上她阿爸为她挑的勇士?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她凭什么挑三拣四?
“既然如此,还不去?去晚了,她就把我们部落的勇士都比下去了。”禺疆笑呵呵道。
伦格尔拍拍塞南的肩,自信道:“兄弟,看看你我谁先赢得丘林非澜的芳心。假如我赢了兄弟,你的女儿就要嫁给我的儿子。”
塞南刚要说话,伦格尔已经跑了,“这个伦格尔,单于,我到处看看。”
禺疆点点头,让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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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马场传来激烈的喧闹声,马蹄声、尖叫声、哄叫声和女子拉拉队的喊声交织在一起,响声震天,热火朝天。
禺疆看见杨娃娃坐在草地上,抱着双腿,金灿灿的阳光笼罩着她,使得她玉雕般的侧脸萦绕着璀璨的光。
从她身后包抄,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她,蹲下身搂着她,偷得片刻温存。
其实,早在他走近之时,她就听到他的脚步声。
熟悉的阳刚气息漫卷而来,萦绕在口鼻之间,她觉得很安心。
他坐在她身后,抱着她,“我让你过来,你为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