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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靳寅不禁冷嗤,“还真是看不出来,王妃竟对谌王相信至此!就不怕到头来,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顾惜若看着他,眼神却飘忽到了九天之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苏靳寅以为,她不会回答此类问题时,却见她忽然笑了,手中的折扇啪一下被打开,扇线流畅,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一如天上亏缺却莹润的皎月。
秋风瑟瑟中,夹着桂花香,送来了她那清晰而隐带温和的声音:“他是我的夫君,我自然信他。”
顿了顿,她的眸光忽然变得无比锐利冰冷,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似乎都能把他冻成冰雕。
她逼身上前,苏靳寅随之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才停下来,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精准无误的捕捉住他的双眸,一字一顿,低声道:“苏大人,在找到那些证据之前,还请你告诉我一个答案。”
苏靳寅眸光微闪,“什么答案?”
她指了指他的身后,折扇啪一下被合上,带起他的心神,也跟着一震一震的,诡异而不安的气氛如蛇群般快速扩散到黑暗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盈盈一笑,红唇轻吐,“我想知道,你的主子是谁。”
“你说什么?”苏靳寅脸色大变,许是觉得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连忙收摄心神,一时半会儿却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慌乱,“王妃,您在说什么,苏某听不懂。如今天色已晚,您该回去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顾惜若也见好就收。
横竖她这么问,也只是一种试探,根本就不指望能够从中挖掘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不过,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苏大人,我家王爷不是杀你族人的凶手,这是肯定的。我不会欺骗你,尽管现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的话。可是,旁人是否会别有用心,拿你最关心的事情来大做文章,这可就说不定了。毕竟,他们的目的不一定是你,却可以借由你的手,来达到他们的目的。而往往到头来,棋子的命运,皆是十分悲惨的。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所说的这些话,勿要做出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苏靳寅心中大骇,嘴上却是硬得很,“谌王妃,你这是在危言耸听么?”
顾惜若挑挑眉,但笑不语。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苏靳寅微怔,刹那后,自嘲一笑,略带苦涩。
……
短暂的相对无言后,顾惜若也不再想要继续这个话题,随口便扯到了其他的事情,“我听说我表哥说,明遥已经离开岐城了,至于去了哪里,如今并不是很清楚。”
“苏某怎么不知,王妃竟关心起她来了?”苏靳寅语带嘲讽。
今日过来,当面与他说起这些事儿,顾惜若就没想过会有好脸色看。对于他这样的态度,看多几次,也就习惯了,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的确,如他所言,以她和明遥之间对立的关系,她不趁机落井下石,就已经很不错了,更别提此刻会特意跟他提到这事儿。
既然苏靳寅明白了其中关系,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十分明白的道:“苏大人,我跟你说起这事儿,并不是要说明我有多善良。你若是这么想,那就太小看我了。相反的,我很自私,若不是想到我表哥的幸福还牵系在明遥的身上,我连提到她的名字都不愿。想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苏靳寅点点头,想着这话倒是符合她的性子。
明遥惹上这样的她,也不知道是劫数,还是磨难?
“苏大人,有句话,我不吐不快,也请你不要介意。”顾惜若意味不明的看着他,想了想,终于还是在他看过来时,淡淡道,“不是我多管闲事,而是有时候觉得,给彼此一个可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明遥对你的喜欢,你若是对她无感,为何不给她一个彻底的话,断了她的念想?”
当然,若是苏靳寅接受了明遥,或许明遥的注意力就不会放在玉子倾的身上,那么到时是否就会少点报复之心?
苏靳寅明白她的用意,心中略显苦涩。
她说她是自私的,他也没多大感受。如今看来,她倒是有自知之明的。
呐呐的应了几声,苏靳寅便不再言语。
今晚,顾惜若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多过了以往累加的所有。
他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眼见顾惜若转身离开,他愣了愣,方才小跑着跟了上去,送出了门,而后便也神思不属游魂般的飘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想,甫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正倚窗靠着,静静对上他的视线。
他神情微怔,片刻后,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明遥!”
☆、093 顾老爹的桃花
离开苏靳寅所居住的府邸后,顾惜若便带着青冥,缓步往王府的方向而去。
月色如水,遍洒而下,如落了一地银霜,也将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伴着街边灯笼的摇晃,说不出的窈窕美好。
深秋的夜风,已然带了霜,拂到肌肤上,沁凉沁凉的。
顾惜若不自觉的裹了裹外裳,拿着折扇呵着手,小脑袋里却是飞速旋转着。
从方才苏靳寅的反应来看,他定然是为某个人做事的,至于这个人是谁,她现在还不知道,可从全局来看,这个人必定不简单。
缘何不简单?
这个说起来,就格外意味深长了。
可惜的是,目前她还没有任何头绪,想要从苏靳寅的身上下手,似乎也不大可能。
就凭方才她提起时,苏靳寅那戒备而恐慌的态度,她想要问些什么,铁定是问不出来的。
除非,他肯亲口告诉她!
很显然,在她没找到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段天谌的清白之前,这样的情况根本就不存在。
如今想想,似乎也只能是静观其变了。
青冥见她心不在焉,走路都不看路,就快要撞到墙了,想要拉,不敢,脚下步子一转,连忙自她身后走出,以自己的身子挡在了她的面前。
“王妃,您仔细点脚下的路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顾惜若猛然回神,待看到以身躯挡住去路的属下时,嘴角忍不住狠狠的抽搐了下,淡淡扫了他一眼,便摆摆手,佯装镇定的绕过。
青冥连忙屁颠屁颠的跟上,凑到她身边,动了动唇,最后还是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心,开口问道:“王妃,您还是觉得苏大人那所谓的仇恨,很有问题?”
他仔细斟酌着措辞,唯恐一个不察就触犯了这位王妃的逆鳞。
岂料,顾惜若依旧沉浸在她的思绪中,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话语里的异样,只淡淡问道:“青冥,你以为呢?”
青冥摸了下鼻子,陪着她慢慢走着,片刻后,才字斟句酌道:“王妃,这些本不是属下能问的,属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属下跟苏大人也颇多交集,倒是很清楚,他虽心怀仇恨,却并非是非不分人之人。若说他明知道王爷是无辜的,还意图报什么血海深仇,属下以为这绝对不会是他会做的事情。”
顾惜若默然。
平心而论,若是撇去苏靳寅和段天谌之间的那些恩怨纠葛,他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南下之行中,青冥和苏靳寅的接触最多,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实属正常。
可是,青冥看重的是他的人格品性,而她看重的则是事情的真相。
纵然她心里也觉得,以苏靳寅的为人,不大可能会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可难保他不会受了他人的蛊惑,昧着良心去做他自以为正确的事情。
“青冥,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些许日子,是该清楚,我想来都喜欢用事实说话。”她侧过头,神色平静,只那话语里透露出来的警告和斥责,教人心惊,“可我希望你能够记住,眼见未必为实的。若是苏靳寅做了什么对不起王爷的事儿,别管他是受人蛊惑,还是发自内心,我都不会放过他的。你记清楚了么?”
青冥哑然。
夜色渐浓,月光如水洒在他冷峻的脸庞上,镌刻下一弧弯月,越发衬得他神色清冷暗淡。
他从小就跟在了王爷的手下,经过无数次的训练后,终于有幸成为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如今又跟了王妃这样一个知理明理的女主子。
说起来,目前虽不及在王爷身边威风,私下里也曾多次受到青擎及其他同伴的调侃,可唯有他心里才真正知道,这样的女主子比王爷更合他的意、
他一度为这样的好运气而感到庆幸。
可人总是容易孤独的,尤其是跟在王妃身边见识过那么多纷繁复杂的人世后,越发觉得过去那么多年的生活枯燥无味。
能够知道一位能够把酒言欢的好友,的确不容易。
对苏靳寅,他承认是怀有欣赏的成分在里面,也曾经为认识这样意气相投的人而满心欢喜。
可一旦涉及到主子的利益时,他就知道,所谓的“知己好友”都必须要放到一边。
凡事以主子的命令为准。
这是他从小到大听到并牢记于心的训诫。
是以,他私心里也以为,王妃这样的警告,也实属多余。
不过为了能让王妃安心,他还是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的,“王妃,您请放心,属下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的。”
顾惜若点点头,暂且将此事搁下,转念一想,又用折扇示意他靠近些,神秘兮兮的问道:“我之前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青冥怔了怔,待意识到她所问的是什么时,连忙低声回道:“王妃,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在出现变故的第一时间里,立即带人去查看,结果却发现了柳国舅的夫人正鬼鬼祟祟的躲在王府门前拐角的地方。”
柳国舅的夫人,那不就是王氏?
顾惜若螓首微垂,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手中的折扇。
她和王氏的接触并不多,印象里,那个女人似乎很有心计,更难得的是懂得分寸进退,说起来也算是女子中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而且,若她没记错,这个王氏应该是很疼爱柳妍菁,持家也很有道。
这样一个深宅后院里的贵妇,不在房里好好研究如此服侍好柳朔存,跑到她的王府门前来做什么?
柳皇后能够如此迅速的得到消息,莫不是王氏的功劳?
越想下去,发现思绪越乱,索性她也不再纠结,只蹙着眉头,沉声问道:“可有查到,王氏因何出现在那里?可有跟什么人接触过?”
青冥摇摇头,神色凝重,“王妃,属下等人发现这个王氏后,便蹲守着她,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这样么……
顾惜若眼波几经流转,利剑般闪出一道利光,折扇啪的一响,一如她此刻清脆而不容拒绝的声音,“你听着,去查清楚,王氏离开后,又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再者,吩咐下去,把这个王氏的生平诸事,毫无遗漏的找出来!一天为限!”
“王妃,这会不会太多此一举了……”青冥讶异的看她,却在对上那样坚定而明亮的目光时,心神顿凛,连忙呐呐应声,赶紧记下。
顾惜若倒是希望此乃多此一举。
可如今的她,对人对事都格外谨慎,心存戒备和怀疑的时候,纵然处事会麻烦些,也不愿意放过所有的可能。
尤其是此刻还残留着一大堆的的烂摊子,她既要学会怎么去处理,又要时刻警惕着,不中了别人的圈套。
那个佘煜胥,一直都是最令她畏惧的人物。
他在暗,她在明,要想不被算计,那么在防备方面所花费的力气,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很多!
不知不觉间,顾惜若就走到了一座极其喧闹的阁楼。
抬眸望去,却见前方灯笼高挂,人声鼎沸,尽管已是深秋,那站在楼外的姑娘竟还穿着暴露的衣着,挥动着手帕,扭动着腰肢,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顾惜若缓缓抬头,却见那阁楼的匾额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大字——满庭芳。
竟逛到苍京城内最大的青楼来了。
顾惜若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不住打量着进进出出的男子,或老或少,或市侩或儒雅,还真是囊括了大部分的男人类型了。
她敲了敲折扇,斜睨着青冥,饶有兴味道:“青冥,你去过满庭芳不?”
“回王妃,属下没去过。”青冥很老实的回答。
顾惜若又问,“那你家王爷去过不?”
青冥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怎么可能?王爷又不缺女人……”
“嗯?”顾惜若唰一下就扭头看他,目光如电,几欲刺穿他的胸膛,“你说什么?你家王爷不缺女人?来,跟我说说,他如何金屋藏娇了,才能够如此不缺。”
说着,她就凑了过去。
青冥第一时间就蹦开,保证彼此之间隔着安全的距离后,才心有余悸道:“王妃,属下该死,竟然让您误会错了。属下的意思是说,以王爷的风姿,只要抛个眼神,就有一大把的女人送上门来,根本就不需要到这个地方来……哦,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的意思是……”
顾惜若不耐烦的摆手打断。
不管是谁觊觎段天谌,都没有丝毫用处。他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当然了,若是他敢对别的女人抛媚眼,她也铁定不会放过。
正室都没死呢,想要找小三,也得问问她同不同意。
“走!跟我去看看,这满庭芳里究竟都藏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竟能勾住那些男人的魂儿。”她扇子啪的打开,朝那热闹之所走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