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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我看来,他不是愚蠢,他只是太善良。
……
长安城的阴雨连绵似是要在岁末彰显她最后的华丽。一连数日的大雨让大宫朱红地宫墙染上了更加静谧的色彩,甚至连人们的面容也因为多日未见阳光而日显苍凉伤感。
绵绵细雨敲落在大宫那铁骨铮铮的砖瓦上竟是显得那般无力与缠绵,通往禁闭着金色大门的慈宁宫地汉白玉通道两侧,两排面色冷峻的御卫军纵向排开,我记得当初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地时候,那左右打量着他们的眼神,竟是那般地年轻与稚嫩。
不过是半年多,金色镶边的玄色翘头履踏着雨水行走在汉白玉石阶上地触感已是那般的熟悉,仿佛从未改变。
我微微垂着眼,视野恰能触及高寺那飘摇在我斜前方的宽大衣袖,他墨绿色的宫服已被细雨打湿,记得自从太后把他遣到我的身边后,无数次,他都是这么走在我的斜前面,引着那仿佛亘古不变的遥远路程。我的身后紧跟着蟠桃与莲香,她二人各持一把日月扇,其后的两个太监高举着明黄色的黄罗伞,微微前倾,罩在我头顶的上方,恰到好处地挡住了纷至杳来的雨丝。
行至慈宁宫的大门前,两侧的侍从恭恭敬敬地弓着腰,其中一个不经意间抬眼打量着我这位极少出现的“女皇”,对上我的眼神,又鱼一般灵活而诚惶诚恐地垂下了眼帘,另一个则是高声通报起来。
……
“他当真死了?”柳眉凤目的雍容妇人翘着兰花指,缓缓地从镂空的金色篓子里捏起一小块核桃仁儿,送到一旁那个被我赐名“多多”的绿毛鹦鹉嘴里,厚厚的脂粉下面隐藏着她不易察觉的情绪。多多显然至今仍未学会说话,咿咿呀呀地将核桃仁儿勾在嘴里用小舌头顶着打了个转儿,然后吞下了。
“我……朕不知道。”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日的恢复没有让我心里的痛楚收敛,却让我成功地学会了隐藏。
“肃国府已经开始筹备丧事了。”太后将目光移过来,眯着眼道,“肃国夫人前儿个险些投井,可笑那井口窄了,整个人愣是被卡在里头,好在路过的家丁立马把她救上来,才得以活命,只可惜两个臂膀都被磨出了伤,那井口的石墩儿上现在还有血呢……”
“娘娘,求您别说了……”我讪讪地笑着,整理着自己的情绪,“事情的原委您已经清楚,那么肃国公大人的事儿……您瞧……”
“哀家早知道肃国公会有这么一招。”太后气定神闲道,“只是他暂时不会行动,因为尚兮这小子的死对他来说亦是个不小的打击,会让他不得不临时更改原本的计划。”
我一愣:“娘娘如何知道?”
太后一笑,似有几分看破红尘:“哀家和他可是从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我和他又是年纪最相仿的,故而他的想法,我总是能猜个**不离十。如说得对,这件事情上,哀家与皇上自然是站在同一个立场的。”
正文 第一三二话 蝈蝈之争
我有那么些小小的庆幸,权力当前,六亲不认之事前朝载的多了,已是见怪不怪。这会儿肃国公怀有二心,有太后这个“名正言顺”之人替我撑腰,我多少心里也有些底。眼下棘手的,便是丞相秦楚源的事情了。有他在,我觉得背后有种束缚人的力量,令人感到窒息,可是他与太后……这层合作关系不是我能挑拨便能成功的,若是说话不知轻重,太后一个不高兴,我可就孤掌难鸣了。
于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秦楚源卖官鬻爵内外奸党之事生生咽了下去。转而想到韶和的事情,我与太后也都是心知肚明,既然南宫韶和智力不及常人,在太后看来怕也是“不会碍着我的道儿”,她没提,我也没挑出来,也就当他先前失踪的事情不曾发生过。而后我随着太后拉了会家常,便带着几个心腹退下了。
乾禧宫的后殿里,南宫韶和跟几个小太监脑袋对脑袋挤在一起,趴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我走过去一看,几个人正在那逗蝈蝈呢。真奇了,问这腊月的哪儿来的蝈蝈?南宫韶和一门心思钻在蝈蝈上头,一会儿直吆喝着,一会儿拍手叫好,一会儿又捶胸顿足,全然无视我的存在与疑问,倒是那一旁的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说是他们几个自己琢磨出来的法子养的蝈蝈。
“还真是有两下子……”我笑了笑,惹得那小太监一阵惶恐。打量南宫韶和一番,他乌黑的发丝梳得整整齐齐,后头的两股头发垂下,飘逸的发梢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地拂过光洁地地板。宽大的袖子愣是被他摞到胳膊肘后头,露出藕白的小臂。他这几日跟乾禧宫几个小太监们打得火热,便借此赖在乾禧宫,撵都撵不走。我寻思着乾禧宫多他这一口吃饭也无妨,也就让人在偏殿给他收拾出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来。
我最近心里装着的事儿太多,走到哪儿都觉得惴惴不安,这么在乾禧宫的后殿左右来回踱步,高寺也就恭顺地站在一旁候着。我觉得不吐不快,便走到高寺跟前儿道:“你可知秀贤姑娘现如今在哪儿?”
“回皇上话,姑娘身份不菲,现在顺天大牢里押着呢,过些日子由刑部尚书乔辉礼大人亲自审案。”高寺不慌不忙道。
“这乔辉礼又是怎样的人?莫不是秦楚源手下地?”在高寺面前我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有些话一不留神儿就说了出来。
高寺狡黠一笑:“乔大人铁面无私,为人低调,秦大人好高骛远,恐怕不一定认得这位乔大人吧?”官居刑部尚书,秦楚源怎么可能不认得。高寺这番话的意思无非是说这位乔大人不是秦楚源的人。我心底滑过一缕失落,倘若是秦楚源地人,念在秦楚源对秀贤还有几分照顾,说定还能从轻处置,可眼下……
等等……刑部尚书一职举足轻重,以秦楚源的性子,他能容忍一个没有其他权归撑腰的“外人”担当如此要职?莫不是秦楚源借秀贤一事要以此为契机彻底搬掉乔辉礼吧?有这个可能……
就在这时,外殿的太监进来通报:“孔大人求见。”
我连忙道:“宣。”
不一会儿便瞧见孔夏穿着一身御卫军地衣装从门外走了进来。与此同时。高寺朝其他地宫女太监们使了个眼色。又踱至撅着屁股逗蝈蝈地一圈人跟前儿低声吩咐了一句。那几个小太监也都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一群人跟着高寺便出去了。
南宫韶和从不满地嘀咕了一声。把蝈蝈笼放在一旁。姑且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
“你怎么现在才回宫?”我急急地迎上去。开口问道。
孔夏地发髻梳得极是精神。他欲言又止。灵秀地眸子警觉地扫了一眼我地身后。我扭头一看。南宫韶和极为扫兴地坐在地上。一手捏着个枯狗尾巴草。对着笼子里地蝈蝈百无聊赖地捣鼓着。我笑着对孔夏道:“无妨。你又不是不知道韶和地。有话就直说吧。”
孔夏点点头。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不大地簿子。交到我地手上。
“这是……”我惑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地竟是一些账目。
“这是秦楚源的罪证。”孔夏不慌不忙道,“我从书院出来以后,先去了趟长安城,这里所记载地,是我之前就一直派人在暗中调查到的东西。
而我这次出去,则是拜访了几位我一直想要拜访的人。还记得之前被秦楚源冠以‘以权谋私,收支不实’罪名的那位户部主事么?他也算是家父的师父了。”
“你去找他了?”我有些惊愕于孔夏的行动能力。
“他只是其中一个,”孔夏指着我手中的簿子道,“详细的东西我该写的都已经写在上头了,你可要仔细瞧瞧。”
我翻了翻,赞赏道:“想不到书画部的孔夏同学倒真是有几分能耐。”
孔夏笑道:“哪儿的话,这只是冰山一角……阿樱,秦楚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孔夏的表情忽地认真起来,我点点头:“有你帮衬着,我倒是喜出望外了。至于永泰宫那边儿……”
孔夏环着双臂道:“包在我身上,阿樱大可放心……”
我望着他的眼睛,嘴角弯起一个弧
说,在这种惶恐不安的日子里,有孔夏这样的小美男我,有能力又赏心悦目……我这万恶的思维方式,真是……令人倍感舒畅啊……
孔夏正笑盈盈地兀自说着,并没有意识到我苦中作乐的猥琐表情,忽地一只蝈蝈不知怎的蹦着跳到了他的靴子上。孔夏皱了皱眉,似乎很不喜欢这虫子一类的,抬起脚就连甩了几下,可惜那蝈蝈却跟粘了上去似的,任凭怎么甩,都还是牢牢地伏在上头不肯下来。我调笑道:“你这好男色的蝈蝈,再不乖乖下来,朕就把你送到那只叫多多的鹦鹉嘴里去……”听我这么一说,孔夏精致地嘴角明显抽搐了两下,我原本笑呵呵的,忽地意识到了方才自己瞎说了什么,忙闭嘴不再作声。孔夏弯腰准备用手把那蝈蝈捏走,不料就在此时,如蛤蟆一般伏在地上的南宫韶和忽地对着孔夏靴子上的蝈蝈一跃而起,孔夏毫无防备,被南宫韶和那傻小子猛地扑倒在地,只听一声闷响,孔夏的后脑勺在地上砸了一下,他面色痛苦地对南宫韶和咬牙切齿道:“冀南王大人下手还真是重……末将险些就一命呜呼……”我知道他闹着玩,也就没说什么。
此刻的南宫韶和完全无视孔夏的存在,而是将合拢地手掌打开来,原本笑嘻嘻的脸色立马拉了下来,大呼道:“死了!土豆死了!”
“啊?”我上前一步,只见南宫韶和白皙的手掌心躺着一只因挤压而死掉地蝈蝈,连大腿断了一根……
原来这蝈蝈还有名字,叫土豆……
孔夏“诶哟喂”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我身旁,揉着后脑勺,用下巴指了指盘腿坐着的一脸凄绝无比的南宫韶和道:“他逗蝈蝈也忒认真了。”
我苦笑道:“这小子脑袋若是有你一半的灵光就好咯……”话音未落,我的笑容却已经僵硬在脸上。因为此刻地南宫韶和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眼角还残留着亮晶晶的泪花,充血地双眼正冷戾无比地盯着我身边一脸无辜的孔夏。他手里拢着那个蝈蝈~地尸体,声音无比冷戾道:“你,赔我的蝈蝈,你赔,你赔……”
“嘁……”孔夏轻嗤一声,显然觉得很荒谬,转身欲走,不料手腕忽地被南宫韶和死死抓住,孔夏试着向外拽了好几回,都没有丝毫效果。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南宫韶和一身银色曳地的长袍,身材修长,他最近个子蹿得快,已经比孔夏稍稍高出一些了。可我若是夹在两人中间却是个不折不扣地小个子。南宫韶和显然是真的动了怒了,那冰冷地神色,嘴上却机械地重复着“你赔,你赔”,腊月初,我忽地觉得生了火盆的室内还是冷意逼人,不禁抱着双肩揉了揉,打了个寒战。
孔夏一脸荒谬地张了张嘴,终是缓下语气道:“是,末将领旨。”
我安慰式地拍拍孔夏地肩膀,打了个腹语道‘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孔夏点点头,了然一笑。我又上前安慰着南宫韶和,说什么“下次让小毛子他们几个再给你养几只更大的蝈蝈”,什么“姐姐一定替你好好教训孔夏”云云,劝了好久,这傻小子才停下了口中重复了无数遍的“你赔”二字,同时松开了孔夏的手腕。虽说孔夏不是外人,可是韶和每次在他们面前犯傻,我都觉得面上无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我撇开南宫韶和,随着孔夏走了出去,瞥见他被抓得乌青的手腕,有些歉意道:“你不介意吧?”
孔夏故意唏嘘道:“呜呼,人家是堂堂冀南王大人,我一个无名小卒,就算介意又能如何呀?”
悬着的心垂了下来,我一拳轻轻打在他肩头,佯怒道:“你这死小子……”本来是闹着玩,不料我的拳头却被孔夏给捉住了。
我下意识地就要抽回来,却受到了阻力。不知什么时候,拳头已经松开,我的手却被他握在手心,而他的眼,却是望着我的。
笑容渐渐在面上淡去,转而被尴尬代替,这种肢体接触让我很不适应。直到守在一旁的高寺貌似巧合地轻咳了一声,我与孔夏才同时回过神儿来,纷纷尴尬地望向别的地方,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好。
我好不容易找了个话题,状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问道:“对了,那次大火是孔春救了我一命,你哥他……还好么?”
“啊……”孔夏猛地抬头来,慌乱地放松了面上的表情道,“哦,哦,还好……挺好的……”
他的神色依旧有些不对劲。我依旧记得我昏迷前眼前的状况,那种火势,如果我伤势很轻是因为若兰玉的功效,那么孔春呢?他有什么?又怎会“还好”?
“既然你不说,那我明儿个就亲自出宫去探望他。”我故意道。
“啊,别……”孔夏不加思索道。
“为什么……?”我有些心虚地问道。
孔夏低垂了眼睑:“因为,我怕阿樱你,被他的样子吓到……”
正文 第一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