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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光掠过,果见白芍露出狂喜之色,而后又诚惶诚恐,赵碧凡心下不禁得意,又道,“你快去吧,如今这院里一时半刻也离不得你。”说这话时,她又忘记宗政弥对她的评语。
她总拿别人当傻子,而且误一犯再犯。
“是。”白芍拿了信走了。转身之际,赵碧凡没见到她眼里闪烁不定的光芒。
第二天一早,拉夜香出去倾倒的车子,把宋婆子送出了王府,接替她职位的,是个姓张的婆子。别说,赵知信手下懂功夫的婆子倒预备得不少。早饭才过,赵碧凡就带着身边唯一的大丫头白芍和新近总管婆子张氏来到主院。
被轻烟引进去后,赵碧凡就见到石中玉眼睛红红的跪在台阶下,不禁讶然。但她不敢多停留,躬身站在门外,轻声道,“王,妾身赵氏,前来请罪。”
“你有何罪?”慕容恪病怏怏的声音响起。
早上赵知信捎了信儿来,说慕容恪确实病得不轻,心疾很重,所以赵碧凡并没有怀疑慕容恪是在演戏。军中的大夫是他们的人,却不知慕容恪只要故意想起太府都的事,心病自然会表现得严重。蛊主与宿主的联系,毕竟只解了一半。
而打素裹板子,把石中玉贬回到彩云居,石中玉嚷嚷赵碧凡要害她,今天又装出这模样跪在慕容恪门前,却是石中玉的主意。这事若丁点不闹,显不出她焦急,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实。而她哀求一下就得到原谅,也正好说明慕容恪对她宠爱有加,挤兑得赵碧凡也急起来。
不管赵碧凡信与不信,真真假假先搞晕她再说。至于素裹抓不到解语,她早就料到,因为抓到解语,岂不是暴露了素裹真正的主子?她当时只是为了支开素裹罢了。今早她已经通知外面的人,让他们帮助找解语出来。
“我想,那些人到底无辜,虽说怕宗政氏做的事传出去,于王的名声有损,可也不能为此就伤了那么多人命。否则,岂不是折了王的福份吗?”石中玉真诚地道,“依我说,让她们签下生死约,连同家人一起,永世不得离开明镜城,并监管些日子。她们怕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受累,必不敢乱说的。再过个几年,这事就淡了,就算再有人说疯话,也埋了起来,没有大碍。”
戚老夫人一心向佛,曾经三年不问世事,本来慈善之心甚诚,听石中玉这么说,正合了心意,于是点头道,“就这么办吧。恪儿何德何能,有妻如此?就算他担着点风险,也是给两个孩子积德呢。”
“是呀,人哪,一分厚道一分福嘛。何必赶尽杀绝?”石中玉笑道,“不过其中那个叫珍珠的,与我有故,您要把她交给我,我还有话要问她呢。”
“都依你。”戚老夫人笑道,“恪儿打着幌子说凡事我做主,其实就是让你说了算的。我人虽然老了,可不糊涂,谁主谁从,心里明白着呢。但是,你可要小心哪,离真相越近,你和恪儿的危险就越大。”
“可是越危险,离胜利也越近哪。”石中玉笑笑,“不过赶狗入穷巷,自然也会提防被狗反咬,您放心吧。我这就处理那起丫鬟婆子去,早结早了,免得夜长梦多。”
“去吧,我把苏木借你。”戚老夫人对一边的苏木招了招手。
石中玉一愣。 如果说戚老夫人担心她的安全,也应该借苏叶才是。苏叶虽然身上没有功夫,但是身强力壮,当姑娘时就没有小厮家丁敢惹,嫁了人,当了娘,又多出几分泼辣悍勇,不是老实大方的苏木可比。
戚老夫人看出石中玉的疑惑,招了招手,让她走近些才道,“独木难成林,恪儿因为那蛊的缘故,虽并不信任除赵氏父女外的其他人,但他不傻,这些天来看得清楚,不仅对孙福珩和四大铁卫开始重用,也尝试着与宁山老王接近了。”
“真的?”石中玉惊喜地问。这死家伙,居然不动声色,让她一点也没看出来。
“唉,设身处地的为他想想,也是为难。”戚老夫人叹了口气,满眼心疼,“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不知道谁能相信,那滋味,一定难过得很。”
石中玉想想,也跟着心疼。回忆不起自己的过去,心被阻隔,无法信任他人,可眼睛明明看得到忠诚,这种矛盾和纠结,他只能一个人承受。据她猜,慕容恪早在怀疑自己身世时,就开始暗中观察身边的人,以理智重新建立信任。这就是孙福珩和四大铁卫重新回到裕王核心的原因,虽然他们在身份地位上没有改变,慕容恪也随时还在提防,但这毕竟是进步。 昨天断了宗政弥也和那蛊的关系,就好像是去掉了他身上一半的诅咒,他的理智分析开始占上风。他今天能主动接近宁山王,定是认为她与戚老夫人及宁山王是一派的。说到底,他的心虽然想不起从前他们的爱情,但他却开始信她的话,信她的人! 这让她感到分外开心和鼓励。如果说解蛊就像登山,她觉得她快到山顶了,只是行百里者半九十,她必须咬牙坚持到最后。
“他找四皇叔做什么?”石中玉压着心头的喜悦问,“是不是……他发现四皇叔在军事上的调动了?”虽说宁山王基本上算是被架空了,手中力量不多,但好歹还有些府兵,军中也有卧底,而慕容恪若认真做一件事,就极为聪明,一点点蛛丝马迹也瞒不过他。
“男人家的事,我老婆子哪懂。我是听说,恪儿昨天连夜叫孙福珩找到宁山王,要借他身边的长德一用呢。”
长德?! 石中玉想了想,记起那是宁山王的贴身太监,武功也是属于深不可测那一类的。赵知信这么多年不可能不想弄死宁山王,但多方刺杀未果,就是长德的首功。
“借长德做什么?”她很讶意。
“保护你啊。”戚老夫人笑眯眯地,很欣慰的样子,“这里好歹是内宅,孙福珩他们能进来转悠,还是打着侍候王和左左右右的旗号。可就算如此,晚上也不能留。太监就不一样了,自然可以内宅行走。现在你和赵氏父女闹得水火不容,解语是奸细,素裹不能信,留下轻烟和银盘还要照顾院子,你身边没人随行,恪儿不放心呀。”
他为她想得这么周到吗?他担心她的安危吗?他开始要保护她了吗?石中玉想着,忍不住露出温柔笑意来。
戚老夫人看在眼里,高兴在心,继续道,“长德刚从我这儿请了安,从现在开始,你到哪儿都带着他,包管赵氏父女耍什么花样也伤不到你。再者,有长德在,左左和右右也多了层保护不是?”
“可是四皇叔那边怎么办?”石中玉有点担心的问。 她要修理赵碧凡,第一件事就是折了她的左右手。慕容恪要对付赵知信,也要剪除他军中的羽翼。相反,赵氏父女要控制慕容恪,当然也要从他身边最大的助力,也就是要除掉宁山王才是。所以这时候,宁山王那边会更危险的。
“宁山老王自有计较,他身边可是还有强人呢。”戚老夫人虽然这么说,也脸有忧色。
石中玉沉吟了下,心里有了准谱。慕容恪的关心,宁山王的好意她不能不受,况且她和孩子们安全,慕容恪才能放手做大事。不过,她可以把朝廷在明镜的力量借给宁山王用,三大护卫都可以保护和支援宁山王。何况,本来他们就是要联合在一起,织一张防护大网的。
想到这儿,她就没再婆婆妈妈的继续说下去,而痛痛快快带上当门面的苏木和当保镖的长德,辞了戚老夫人,又打着她老人家的名号,到废院去处理那一众丫鬟婆子的事。 那些丫鬟婆子无故被牵连,已经被关起来许久,每天饥一顿、饱一顿,担惊受怕不说,还被赵碧凡找由头打了板子。这样里外交攻,人已经死了一半,剩下的人也全都绝望了,只是等死罢了。待听到石中玉宣布的处置她们的办法,就好像快死的人又被拉上了岸,都暗暗发誓今后绝不吐露半个字,免得引火烧身。
石中玉把这份大恩情安到了慕容恪身上,想着今日一善,虽不图后报,世上也难免有忘恩负义之人,但总比处处树敌强些。 她也不避嫌,赵碧凡治下的人也尽管用,安排人手善后,再照着戚老夫人的意思,把府里各处事情稍微梳理了一遍。反正又不是接触核心秘密,更没有重大利益冲突,何必放着河水不洗船呢?天天嘀嘀咕咕,防着防那,多累啊,吃用多少保养品也不管用。而府里众人还以为变天了,眼见与自己无干,各人该干嘛干嘛,对赵碧凡也没有多少忠诚,倒乐得配合,对石中玉暗中的咒骂侮辱也少了些。
石中玉快手快脚,只一天就把各种事物都安排得宜,晚上才腾出手来审审叶明珠。
叶明珠见众人皆被放走,只独留她一个,本来吓得不行,自以为必死,哪想到石中玉问的却是熙海刺杀事件,还有他们兄妹是如何认识宗政弥也的。 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为了保命,叶明珠还是全招了。
石中玉这才知道,当年慕容恪追她到熙海的举动,尽管非常隐秘,连先皇都暂时瞒住了,却被在北地颇有人脉的宗政弥也发觉。她从不认为慕容恪并不爱她,而是以为石中玉抢走了她的男人,于是把当年嫁到大燕时的秘密陪嫁……几十个她父亲训练的高手死士,派去刺杀石中玉和叶明闻兄妹。 不过她没有成功,反而差一点全军覆没。这也就是到明镜后,她不敢和赵碧凡硬扛的重要原因。她手中的牌消耗得差不多了,只余几名死士,再腾不出人手。 至于宗政弥也和叶明识、叶明珠兄妹的交往,则是因为叶明识表面不声不响,实际上比谁都想让石中玉兄妹死,而宗政弥也搞刺杀,需要内部消息来判定石中玉的行踪,于是两边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到后来在明镜,宗政弥也是清楚所谓的珍珠和她哥哥是什么人的。 宗政弥也,是在石中玉回到熙海后才知道她是女人的。宗政乐也为了和赵碧凡联盟,把这件事泄露了出去,这也才有了后面的坎坷和风波。 如今宗政弥也终于死了,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吧?
审完叶明珠,石中玉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把她放了,任她自生自灭去。她有了儿子,不为别人,还得为宝宝们积德呢。但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多久,暗中驱赶叶明珠离开明镜的探子来报,当年叶明珠为人妾室时犯下的案子发了。那家人也没有通过官府,直接买凶,把叶明珠残杀于荒野之中。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的天意,远在熙海的叶仲普在混吃等死了多年后,也一命呜呼,叶家正式收归叶明闻之手。而姜姨娘的儿女和死不要脸的叶老爷,终于结束了他们恶心的一生。 石中玉找人把叶明珠的尸体找到,连叶明识一起,两具薄棺,埋在乱坟岗,好歹全了穿越后这肉身与那几个人的血缘之义,从此她心下坦然,与这些人再无瓜葛。 这是后话。
第四十章 戏说从前
而在当天,她处理完府内琐事后,慕容恪就把她找了去。
“给本王讲讲,都发生了什么事?你与本王之间……到底是何等情形。”慕容恪很认真地说。
“可我还没吃饭呢。”石中玉犹豫。
她担心提起,他会心痛,可慕容恪说蛊的联系解除了一半,慢慢讲的话,他可以承受痛苦。石中玉考虑到让他知情,心里打下底,免得赵碧凡以后也像宗政弥也玩鱼死网破那一套,就捡一些重要的事说了。一边说,还一边观察慕容恪的反应,若他心疼得过了,就立即停止。
就这样说说停停了一晚上,慕容恪听得专注,却没有意动的神情,幽幽叹道,“可惜,本王听得明白你的话,也信你,心中却就是感觉不到,就像隔着一层似的。”
其实看慕容恪的表情,石中玉就明白了,虽然难免失望,但她可是百折不挠的脾气,当下笑道,“是非黑白辨得清楚就好,只要不再走错方向,个中滋味早晚体会得到。”
不过她嘴里虽然说得轻松,心中却也在琢磨,怎样才能让慕容恪的心灵也回忆到,而不单单是脑子相信。赵碧凡的血不是关键,却是全部解除蛊主与宿主的联系的重要一环。只要她再也不能控制那只蛊,慕容恪就会获得彻底的自由。那,也将是他正式回归的开始。
取血而不被发觉,至少暂时不会被发觉的坏主意,她已经想好了一个,正在慢慢布置。但如何让慕容恪直观而形象的“看”到,而不是通过她干巴巴的口述,确实难住了她。
烦闷之中,她上街闲逛。当然,主要是联络三大护卫,布置和商量以后的事。为了掩人耳目,她钻进那间“小二”供职的客栈兼茶楼去听书。现在她的身份不同以往,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分,但谁不知道王正恩宠于她,于是她还雇了包厢,摆足了小人得志的浅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