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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正式的名分,但谁不知道王正恩宠于她,于是她还雇了包厢,摆足了小人得志的浅薄嘴脸。
所谓包厢,其实只是一楼大堂内的四面围廊,以屏风相隔而已。这天冷清,只有两个包厢中有人,一个就是石中玉及太监长德,另一个则是装扮成富商的“帮办”和 “宅男”,以及本地暗桩的头子,熊氏的大熊所包下的隔壁。而“小二”在一边侍候着,顺便监视有旁人注意到他们。
几个人一边听书,一边嗑着瓜子喝茶,嘴当然也没闲着,把要报告的,要吩咐的,要筹划的都说个清楚明白。眼看过了一个多时辰,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完了,石中玉起身要走。可正在这时,窄小的、还没有府内办堂会的场子大的台上,走上来两个男人,自我介绍说是从外地流落而来,因为没了盘缠,借这个地方唱几出戏,图个糊口。
石中玉立即被吸引住,屁股又坐回了凳子上。而她不走,三大护卫兼本地特务头子不明就理,也跟着听起戏来。
那两人没有行头,只是清唱。以石中玉这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他们唱的并不像京剧,更像昆曲。两个男人饰演一对情侣,其中演小生的男人清俊秀雅,风骨风流,演旦角的男人比还要妩媚上三分,柔情似水。两人论唱念做打,还是眼神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名角风采,在太府都也未必常常能看到。在这么个小地方卖艺,实在太屈才了。
最关键的是,这两个人石中玉认识,赫然正是当年西山堂的老板苏仪和他的情人张秦!
他们会到这地方来?当年是她劝慕容恪网开一面,让这对同性鸳鸯远走高飞。这世界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又遇到了呢?是巧合,还是命运?
伴随着稀落的掌声,苏仪和张秦鞠躬下台,自然有其他小二前来收钱领赏。石中玉突然灵机一动,叫了纸笔,写了个条子,又让长德附上一锭大银,叫小二送给刚才的“戏子”。
“我的梅姑娘,您这是……”长德不明所以,问道。
他是宁山王的心腹,石中玉的身份,只是不能说破,因而以我的梅姑娘称呼。
“王最近身体不好,倒有一半在家养病。我看这两个人唱得不错,不如让他们入府给王唱上几出,一来算是江湖救急,二来给王解解烦闷。”石中玉解释。
长德并不理解,却没再多说,因为石中玉胸有成竹的样子,依他看,这位裕王妃是正在动歪心眼子。
确实,石中玉是想到了一招帮助慕容恪的办法。她在前生可是网络文学的编辑,太清楚文学作品,不管是戏剧、影视还是书籍中的形式,都比直白的叙述要感染人。看到苏仪和张秦后,她突然想,要把她和慕容恪那时“男男纠结”的时光写成戏曲,由这两人表演出来,肯定能刺激慕容恪内心最深处的记忆。
说起来,那时慕容恪这糊涂蛋以为她是男人,想爱又爱不得,爱她,却恨,那种感觉和痛苦,会是他骨子里最深刻的吧?那么,挑这一段演示给他看,是不是会很震撼?对他的记忆是不是很刺激?而且,因为不是直接讲出来,会不会不让他太心痛?
再者,她一向对西山堂的前老板苏仪印象非常好,张秦还帮过她,又觉得借机抢了人家的生意,让一对情侣流落于江湖,心里内疚得很,这次如果能帮到慕容恪,她就大笔打赏,也算是报答了苏仪了。
这样一举数得的事,怎可放过?
果然过了片刻,苏仪和张秦出来谢赏,毕竟像石中玉这么大手笔的客人太少见了。在相见的瞬间,石中玉明显感到苏仪和张秦都愣住了,尤其不擅掩饰的是苏仪,就像见了鬼似的,好像差点就惊呼出口。
“谢赏。”张秦反应快,但居然下跪磕头,行了大礼。
石中玉很惊讶,才要欠身虚扶,张秦却突然凑近,低声道,“见过裕王妃!”
这一惊非同小可,长德反应最快,上前一步,半挡在石中玉之前,只待再有异动,出手就能立毙张秦苏仪于指掌之下。隔壁的三大护卫和一大头子也身子绷紧,若石中玉一声令下,只怕连这客栈也得拆了。
无论如何,石中玉身份的秘密不能被人得知。哪怕赵氏父女已经严重怀疑,但能瞒一天是一天,绝不能让人确切断定!
“如何认出来的?”眨眼间,一个念头在石中玉心里过了个遍。
说不上信任,但石中玉认为苏仪和张秦绝不会出卖她,因为这样做没有好处,何况还有从前的情份在。再者,若他们有伤害她的心,这时候也不会点破。这种明摆着把自己的脖子亮在屠刀下的行为,苏仪且不说,张秦那种在权臣和大人物中间打过滚的人精,是肯定不会做的。
那么,他二人这么冒险,明明是示好,隐约表明愿意为她做事,但需要得到她的回报。所以她干脆直说,如果真有异动,不是她心狠,但是对不起,苏仪和张秦都活不到下一刻。
“您的字。”苏仪小声地说,“一个人不管变,字迹是骗不了人的。何况,您还忘记变变字体,加以掩饰。”他不提裕王妃,只怕隔墙有耳,刚才冒昧,只是为了相认而已。
石中玉只感觉鼻尖冒出了冷汗。
她千防万防,改变了容貌声音,走路的姿势,变幻身份,伪装来历,自以为天衣缝,结果却百密一疏,先是因为气味让左左和右右认出,现在又因为字体被别人揭穿。幸好之前她没有写字,不然可能还没有接近慕容恪,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好险!真是好险!果然真正的大骗子全是艺术家呀。
“你们要怎么办?”石中玉先是后怕,但很快镇定下来,“起来,当心被人看见。”
张秦原是个极精明的人,此时见石中玉的态度,就知道小命暂时得保,立即拉着苏仪站起来,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完全是江湖艺人对金主的态度,嘴里低声道,“当年您的大恩,我二人没齿难忘。如今有机会报答于您,自然万死不辞。”
“说得那么严重,不过是让你唱一出我亲自写的戏,戏说一下从前的时光而已。”石中玉微笑道,“只是我能写小本,却不懂戏文,还要麻烦你们润色加工一下。”
“任凭您吩咐。”张秦说得斩钉截铁,半分不含糊,“之后我们立即离开明镜,不与他人说半个字,永远也不!
“若做得到,我不会亏待你们的。”石中玉也认真保证,同时丢给长德和其他几人一个眼色,叫他们不要紧张,先听听情况再说。
张秦和苏仪对视一眼,双双摇头。苏仪轻声道,“我们不求报酬,只要一个恩典。您若答应便好,若有为难之处,自然不必理会。实在因为并不是交易,而是恳求。就算您不答应,您说的戏,我们也帮您唱到底。”
“你们要怎么做,说来听听?”
第四十一章 美男,回眸一笑
原来,当年石中玉劝慕容恪放了苏仪和张秦一马之后,这二人就收拾细软,远走高飞。
两人都有积蓄,石中玉盘下西山堂又给了钱的,所以开始几年,真是过得快活似神仙。若在现代社会,但凡两个男人在一块儿,哪怕只是纯友谊,也被看成搞基,美形一点的就被腐女们凑成一对,说都说不清。好在古代大燕相对淳朴,在外人眼里,他们这对真正的同性情侣却被认为是志同道合的朋友,结伴游山玩水而已。
不过渐渐的,两人手头拮据起来,偏还招了贼,落得身无分文,张秦只得重操旧业。好在他技艺超群,几年来也教了苏仪唱戏,苏仪又在这方面极有天赋,两人搭档,倒也没受饥寒交迫之苦,到哪里也还能找到容身之地。若不是因为兵荒马乱,娱乐事业遭到重创,他们能唱成名角,大把赚银子也说不定。
不过他二人都不是物质至上的拜金者,真是有情饮水饱,借着唱戏的机会,又四处游历起来,到明镜,遇到石中玉,确实是巧合。或者说,是缘分。
只是人嘛,永远有更高的追求。两个人可以在一起后,又恨不得更亲近些,到一个遥远到超过大燕国土的地方看看天下,做真正的夫妻。他们听说海外之国,风气更加开放,况且绝不会有人认得他们,方便苏仪以真正女人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于是就想渡海远行。可是做为出海口的熙海只走商船,极远之地又只有叶家的船队才能到达。就算能搭人,也要反复查证身份,并要支付极高的船资。所以,他们不能成行。
“你们想要跟叶家的船队去海外之国?”石中玉终于听明白了。叶家的掌舵人现在是她老哥,她只要一句话,苏仪和张秦的梦想就能成真。
“不情之请,惭愧。”苏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于我而言,举手之劳。”石中玉道,“但你们真想好了吗?海外求生不易,况且你们又不会那边的话,要怎么生活呢?”
“这是我们的心愿。”张秦坚决地道,“若此一生,能看想看之景,能爱想爱之人,能过想过的日子,死而无憾。望……您成全。”
能看想看之景,能爱想爱之人,能过想过的日子?是啊,那才是真正的快乐哪。石中玉暗中感叹,点头道,“我答应你们。”
“谢……”两人想下跪,说谢裕王妃,但考虑到现实的情况,生生憋回去了。
“我的梅姑娘,您可想好喽。”长德在旁边插嘴,递过提醒的眼神。
石中玉沉吟了一下。
她本想说相信苏仪和张秦,因为她有女人的直觉。可现在的情况可算是危如累卵,她不能如此轻率,不顾忌到别人。
看到她的犹豫,张秦立即躬下身去,“您尽可在我们身上设下禁制,毒药什么的都行。待我们完成您交办的事,您着人把我们直接送到熙海,扔到商船之上,待我们航行到大海中再赐与解药。那样,我二人岂敢妄动,难道不爱惜自己的命吗?难道还想能回来,或者被抛下大海喂鱼?再说这明镜之地,可有何人值得我们效忠?”
长德对石中玉点了点头,认为此举可行。而石中玉则听出张秦的话外之间,不由压低了声音笑道,“识实务者为俊杰,张先生可是看出什么了?”
张秦也笑了,“回您的话,我有个师傅,也是小倌出身,也是个戏子。他这辈子都糊里糊涂,看不清人,也看不清事,但他却说过一句至理名言。那就是:不合理的事,永远也不会长久。那赵姓之人,远非正统,为人志大才疏,空有野心却无实力,苟活到现在,手握重权,哪一点合理了?输得一败涂地只是早晚的事罢了。他倒以为,这天下是权与钱可长控的吗?”
“这可是赵姓之人的地盘,你倒说得大胆。”石中玉向来知道张秦是个明白人,却不知道他看得这样通透。而且不管这话是不是拍马,都加强了石中玉的信心。
“我的梅姑娘,您这戏,要唱几天?”长德突然又插嘴问。
听长德叫石中玉梅姑娘,苏仪和张秦都是聪明人,知道必定有因由的,也不多嘴去问,只低头站在一边,老实极了。
“今晚我就能把草本写出来,不知你们润色配乐,再加排演要几天?”石中玉转过头,反问苏张二人。
张秦想了想,“三天尽够了。”
“这戏只演一天,加起来到第五天上,你们就可以离开。”石中玉算了算,“若快马加鞭前去熙海,再等些日子的船,百日之内,必定能成行的。”
张秦和苏仪听这话,对视一眼,都面露喜色。
而长德却在此时突然出手,迅捷如电,苏张二人连惊呼也没发出,都已经翻倒在地,挣扎了几下才爬起来。
“德公公,您这是……”石中玉也很惊讶。
“咱家虽是肢体不全之人,却没有狠毒心思,因而也没有备下虎狼之药。”长德阴森森地笑道,“但咱家有一独门点穴的手法,若正中死穴,若无我独门秘法来解,就是逃不过的阎王债。所以,你们二人好自为之,等你们上船那天,我自会派人去撤下你们脖子上的这把刀。”
张秦和苏仪在后厢看到石中玉邀请他们唱戏的纸条,推断出此人就是石中玉之后,就商量要为自己的梦想冒险一试。他们流落民间,但关于裕王妃,叶家和明镜的事都很清楚,本以为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眼前就有了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石中玉的字本来就好,自成一格,是这个异时空没有的字体,加上苏仪长年浸淫此道,这才一下就认出来。在台上,他们没看到包厢中人的容貌,初见石中玉也很震惊,因为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但张秦冒死一试,石中玉没有提防,居然没能掩饰神色。后来,更是坦然承认。
苏张二人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