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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的伤心叹息在应和着。
踩着碎石铺就的小道穿过竹林,便见沈小枫所说的鱼池,旁边新植着几株梅树,修了座小小的亭
子,此时亭内空空的,梅枝上也空空的,连个花骨朵都瞧不见。
若是江南,和暖些的地方,该有梅花盛开了吧?
仿佛听到有小女孩拖着奶音在说着什么,略顿了脚步侧耳细听时,却什么也听不到。
踏入前方屋宇,便见淳于望一身雪白裘衣坐于主位上,静静地啜着茶,并未起身相迎。
驿官以为他没看到,急急便着眼色,示意他身畔的侍从上前禀报。我却早已注意到他从茶水上方
徐徐升起的水汽间投来的目光。
从我一现身,他便在注意着我,只是用眼角余光悄无声息地观察着,甚至。。。。。。权衡着。
他应早已预料到我会来,我却完全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这个看似温雅无争,实则心机无数的南梁轸王,行事之莫测委实让我心惊。我甚至开始后悔不该
冒失过来,如此轻易地落入他的算计。
但此时已容不得我退却。
侍从低头说了一句什么,他已放下茶盏,抬眼向我笑了笑,“昭侯,久违了!”
他的眼睛是一贯的幽黑清寂,即便笑意微微,都像一池看不到底的深潭,等着谁一时不慎,自投
罗网一跤摔落其中。
我沉下脸,也不客套,径自在一侧坐下,说道:“轸王殿下费尽心思在宫中来了这么一手,不就
等着这一刻吗?”
他盯着我看,忽然又是暧昧一笑,说道:“想见你一面委实不容易,还真得费些心思。”
他缓缓摩挲着青花瓷的茶盏盖子,白皙修长的手指温柔灵活,蓦地撞入眼帘,竟与当日在一起相
亲相偎时抚弄我躯体的动作相似。。。。。。
心里蓦地一荡,顿时乱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早已过了二八少年怀春的年纪,符忽然生起这样旖旎的念头?
并且,我和他在一起时,总针锋相对的时候多,几乎不曾好好相处过,几时又曾那般相亲相偎过?或者,是偶尔回忆起来的那三年夫妻生活片断?
那厢早有人送了茶来,我匆匆端了茶盏,低头啜茶掩饰。
甫一入口,已觉味道有异,慌忙吐出看时,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茶叶所泡,而是某种花茶,入口
薄凉,略有清香——春天时他和相思一起哄我喝的什么花茶,就和这味道有相似之处。
应该就是那个可以解忘忧草药性的解忧花所泡。
忽然便有种冲动,想将这花茶一气饮尽,看看我那消失三年的岁月里,和他究竟有过怎样的纠缠
。
腹中又隐隐地疼,我半口也不敢尝,若无其事地将茶盏放回案上,侧头向一旁的侍女道:“我不
喜欢花茶,也第一次听说有人以花茶待客的。”
侍女愕然,觑了一眼淳于望神色,悄悄将那解忧花所泡的茶撤了回去,换了一盏碧螺春来。
淳于望开始眉眼间尚有玩味之色,待见我一口也不肯喝,神色便冷了下去。
我便知从引我到这里,到不经意间的小小动作,全都是他有心设计!
他甚至还懒懒地笑了笑,“我本以为你会爱喝这茶,我本以为你至少还记挂着这茶,原来全是我
会错意了!你想要的,早已不是原来的了!”
他的话里有话,我却不敢细想,也不敢回答,淡淡地转开话题,“轸王殿下,本侯今日来,不是
为了和你叙旧,而是为了前晚薨逝的端木皇后之事。”
略一偏头,我向屋中侍立的官员和随从说道:“都退下。”
众人神色也是一紧,都知道这些宫闱秘事多听一句便可能招致杀身之祸,连忙退了下去。
淳于望身畔随侍却看着淳于望,待他示意了,这才退出去,轻轻掩上门,在门外值守着。
当日我被囚轸王府时便见识过,他的王府外松内紧,规矩之大,戒备之严,并不下于如今的定王
府。如今跟在身边的,必定都是他的死士了。因此虽晓得他的人在外可能听见,我也不避忌,径
自问道:“你到底和端木皇后说了什么?又。。。。。。又为什么那样和皇上说?我若与司徒永彼此猜
忌,你又有什么好处?”
他倾听着,慢悠悠道:“你的问题还真不少,不晓得该先回答你哪个。”
我僵硬着说道:“若你愿意从头到尾一一回答,我也愿意一一洗耳恭听。”
关上门窗后,屋内有些昏暗。窗棂透入的阳光斜斜打在素砖的地面,平素看不到的灰尘酿作了金
黄色,不紧不慢地在空中飞舞,无声无息地把高大的屋宇切作了无数块,阻隔于我和他中间。
淳于望似在凝望着我,又似在凝望着飞尘,缓缓道:“其实我也没和端木皇后说太多。秦家的女
儿快入宫了,她唯一剩下的女儿面临失宠,并且很可能因她这个母亲惹下的仇恨受到秦家的迁怒
。但她若死了,秦家还不至于再去对付一个已经无依无靠并且从不干涉政事的端木贤妃。”
“就这些?”
“这些我当然没说。我想到的,她也想得到。我只是告诉了她软玉的身世,以及一桩宫闱秘事。
”
“软玉?宫闱秘事?”
“软玉是芮人,举家被人害死后才逃去了南梁。她姓吉,若和定王提起,也许他还会记得她。”
“这和皇后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隔着若明若暗的光线,他浅淡的笑意仿佛飘浮着,我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听到他悠悠地说道
:“或许。。。。。。没关系吧?我只是找个借口让皇后选择这种方式死,让司徒永疑心你,让秦家小
姐入宫也不能起到她该有的作用。”
“端木皇后。。。。。。是自尽?”我还是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你这是在让司徒永陷入困境,他是你
的盟友,也是你身处大芮的保护者,不是吗?”
“秦晚,你错了。大芮任何人都不是我的盟友。”淳于望忽然笑了起来,“我是南梁人,并且是
南梁皇亲,芮国越乱,对南梁越有利。”
“难道你到大芮来,就是为了让大芮乱?”
我从未试图认真去了解他,但直觉他并不是那样为国家为权势不惜舍弃自己的人。真敢怀了这样
的目的前来,不论目前当皇帝的是谁,也不论大芮局势会不会乱,他都将是最先被砍下脑袋的人
。
他却冷笑道:“不错,我就是为了让大芮乱,让你乱!秦晚,我绝不会让你的如意算盘得逞。”
不知是水还是火,一股什么东西轰地直冲脑门,把我涨得一阵头晕。我捏紧茶盏,牙缝中迸出几
个字来,“哦?敢情轸王殿下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为了对付我?”
“当然为了你。”阳光和飞尘后,淳于望的眼看心始终看不清楚,恍惚有雾气蒸腾,声音却是冷
锐,“不然,你以为我是过来见证你和定王是怎样夫妻情深,还是看你怎样游刃有余地利用自己
特殊地位平衡大芮各方势力?”
我说不出自己是惊怒还是委屈,恼恨道:“淳于望,你说过不会让我为难。”
“我也说过不会放弃。可秦晚,你不但放弃了我们,还把我和相思当做了可能 影响你未来美好生活的累赘,千方百计逐我们离开。”
“我没有。”我无力地答着,只觉浑身发软,“阿望,我只是无可选择。”
“你不是无可选择,而是已经做了选择!定王是你的夫婿,你将为他生儿育女,同时公私兼顾,
平稳安乐地兼做着你尊贵的定王妃和秦府昭侯!”
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悟出,正是我写信让他离开时,那句“罗敷已有夫”激怒了他。纵然他知道我
进了定王府,封作定王妃,两次相见,他也是百般地怜惜体谅。在他心里眼里,我只是被逼的,
我还是那个只想与他长相厮守的秦晚。但我信函却清楚地向他表明,我已认定了司徒凌才是我的
夫婿,他和相思成了我迫不及待想赶开的外人。。。。。。
何况,朝野内外,谁不知定王夫妻终日厮守,感情极好,他多半还打听到了定王妃有孕的消
息。。。。。。
他冷冷地看着我,“我可以忍,我可以等,我可以慢慢寻找机会。我从小便已习惯寂寞和忍耐,
何况如今我有相思陪伴。可如果人的心变了,你告诉我,我最终能等来什么!”
我又急又痛,哑着嗓子道:“纵然心不变,你留在这里又能改变得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比起
司徒永,司徒凌更想取的,是你的性命!”
“我当然知道。”淳于望轻轻一笑,“从六年前,我就知道。可我不在乎他怎么想,怎么做,我
只在乎你怎么想,怎么做。”
“我怎么想。。。。。。”仿佛有什么从心底深处喷薄而出,蓦地涌上的恸意堵得我话都说不上来。
我伸出手,想端过茶盏,喝几口茶略略镇静一下,却觉手掌都在颤抖着,去揭盏盖时,甚至发出
轻而脆的微微撞击声。
淳于望的眼底,终于很清晰地浮现出绝望,“怎么?你心虚了?”
我尚未来得及回答,后堂忽然传出动静。
是相思!
她悲喜难辩的急促呼唤随着脚步声由远而近,“父王,父王,是娘亲来了吗?是不是娘亲 。。。。。。
”
软玉和温香正急急阻拦着,“小郡主,小郡主,你弄错了,你娘亲怎么会来。。。。。。”
“不对,是我娘亲!外面守着的人是我娘亲身边的人!我闻到娘亲身上的香味了!”
声音愈近,已经跨过了后门的门槛,快要绕过高大的屏风从侧门转过来。我从镂花的下方看到了
她穿着小小绣花鞋飞快奔跑着的两只小脚。
淳于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我,忽然向后喝道:“将她抱走!”
相思小小的袍袖在屏风边上闪过,却在他这句话蓦地腾空,竟是被人抱了起来。
我只看到愤怒地在谁的腕间急促踢蹬的一双小脚,她哭叫道:“娘亲,娘亲!”
我再也忍不住,张口便唤出声来:“相思!”
小脚便不踢蹬了。她仿佛正侧耳小心倾听着,然后试探着很轻地又唤了一声:“娘亲!”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得淳于望高喝道:“抱走!关起来!”
相思在片刻的惊骇过后,已纵声大哭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娘亲!我要见娘亲,娘亲
在里面!父王!父王坏蛋,父王坏蛋,不让我见娘亲。。。。。。”
屏风后,温香、软玉领了命,抱了相思便走。
我便连相思的小鞋也看不到了。
相思一见自己快给抱出去,哭得气都喘不上来,越发叫喊得声嘶力竭,“娘亲!娘亲!相思想娘
亲,娘亲不想相思吗?娘亲。。。。。。”
“相思!”
我哑声喊着,却憋在嗓子口般出不来,身子已不由自主地站起,疾速往屏风后奔去。
脑中忽然之间就空白了,唯一保余了的念头,竟只剩了相思。
相思,我的相思在喊我,我的相思要见我!
可我又何尝不想见她?
抱一抱她软软的身子,摸一摸她圆圆的脸蛋,心中莫名地便充盈而欢喜起来。。。。。。
哪像如今,满心的空落,如给剜去了一大块,疼痛,并且惶恐。
连做梦都不安稳。
和她的每一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了。我也要见她一面。
眼见快要冲到屏风外,眼前白影一闪,已被人生生地挡住了去路。
略一抬眼,对上了淳于望清寂冷淡的双眸。
耳边相思的号啕大哭在拉扯着心弦,肝脾心胆都在发抖。我虚弱地说道:“你没听见吗?她要见
我。”
淳于望淡淡道:“我听见了。她要见她的娘亲。可你既然自认是司徒凌的妻子,又怎会是她的娘
亲?”
他看了一眼那成碎片的茶盏,嘲讽一笑,说道:“你甚至巴不得狸山那三年的确不存在过,再不
愿想起来。你又怎会是她的娘亲?”
“你在质问我?”我腿脚虚浮得站不住,腰际坠疼得越发厉害,苦笑道:“阿望,你当真要逼死
我才甘心?”
“若我不逼你,别说今天,就是日后也永远不会想再和我见上一面吧?”
他眸底的倨傲和森然让我惊悸。那样森然的气质我原以为这世上只有司徒凌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