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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会,初见龙蛇舞(六)
他把玩着那玉瓶,微笑道:“那边没抓到人,果然开始全城搜捕我了。还好没人敢到昭武将军府上搜人。”
第一个警示他们离去的人,应该是司徒凌派的人。
但把淳于望引向陷阱的人,无疑应该是司徒永派出来的了。
我问:“你怎么猜到那里会是陷阱?”
他便垂头,额前的碎发在他脸庞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这许久你都不曾再过来看我一眼,又岂会在政敌有所察觉时授人以柄?司徒永和你虽亲近,到底是端木皇后那边的人,你就是有所行动,又怎会事无巨细告诉他?”
我点头,“有道理。你虽寸步不出,对大芮朝上下的事儿倒也了若指掌。”
他淡淡而笑,“许多事,我不去争,不去抢,因为我不想去争,不想去抢。可如果我真想去做,也不至比任何人迟钝。”
“是吗?”
我挑眉,“我看你是太迟钝了!你就没想过,我会为了自保把你交出来?”
“你不会。”
“刚才我顾忌着相思,现在我还需要顾忌什么?相思向来最听我话,你若是不见了,她只会认为你再次丢下了她。”
“你不敢。”
我吸了口气,怒道:“你认为我不敢?”
淳于望眸光忽然凌厉,抬高嗓音道:“对,我就认为你不敢!我就欺你不敢!”
“丁”的一声长吟,寒光射目,他腰间的宝剑已被拍到棋枰上,“你若敢,我便在这里等着,等着你再次把我……一剑穿心!”
我只觉一道怒气直冲脑门,恨恨地瞪着他,牙缝间咝咝地吸着冷气,真想提起宝剑再次把他一剑穿心。
他毫不动容,清寂的目光牢牢地盯着我,竟也如宝剑般锐利,似要生生将我钉穿。
黑的白的棋子被他拍剑的力道震起,掉于地面,又一颗颗地弹跳起来,无处安放般地滴溜溜乱滚着。
许久,我才能咬牙切齿说道:“淳于望,这里不是狸山,我劝你,收敛些,别再激怒我!”
他摇头,缓缓坐了下去,慢慢说道:“我不想激怒你。我只想你看清你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冷笑,“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知道。你心里有我,根本不愿意我出事。你忘怀了我们的过去,但并没有忘怀我们的感情。你不愿意承认,可你的确就是和我同床共枕恩爱三年的盈盈!”
我给针扎着般忍不住跳了起来,叫道:“我不是!”
“你是!”
“淳于望,我给我听着,我仔仔细细想过很多遍你说的故事,可我,的确毫无印象!”
“那是因为有人在你身上做了手脚!”
我眯起了眼。
他也急促地喘息,脸色又是发白。
冷冷地看向紧闭的窗扇,他慢慢说道:“也许是司徒永,也许是司徒凌,也许就是你们秦家的人。他们有一万个理由不让你和我在一起,他们有一万个理由将你从我身边带走。他们用了手段,让你记起了本该被忘记的过去,却忘记了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包括你的夫婿,你的女儿,以及,你的家。”
我摇头,干巴巴地说道:“没有。不会……”
“你想不起来,并不代表没有发生。”
他眸中有晶莹的光泽。
“当年,我用卑劣的手段割断了你和自己亲人的联系;如今,又有人用同样卑劣的手段割断了你和自己夫婿爱女的联系。算来,是我应有此报。可我不甘!我不甘你就这么把那一切都忘了,就好像你真的已经死去一般!秦晚,我宁愿你清醒着去抉择以后的路,哪怕再次以一剑穿心为代价!”
他吐字如刀,说得坚决有力,我却一阵阵地身体发软,脑中浑浑沌沌,似有什么闪过,却又怎么也抓不住。
星星点点的一切,顷刻间化作细细的锋刃,一寸一寸,直割往头脑深处。
皱紧眉伏到桌上时,身边传来淳于望的惊呼:“秦晚!晚晚!”
身体落到他腕间时,我强撑着伸向荷包,努力摸出一颗丸药来,还未及放入口中,便滚落地上。
淳于望忙捡起,送到我唇边,问道:“要服下吗?”
我的眼前阵阵地昏黑,连他的面容都看不清,模样地点着头,张口接了,又将手伸向荷包。
淳于望忙帮我又取了一颗,却定睛往那药看了两眼,才放入我唇中。
我闭上眼,握紧剑柄休息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
我的脸色必是很差的,但此刻淳于望的脸色居然更差,不下于上次他重伤时的苍白。
他依然紧紧揽着我,惊怒问道:“你……你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染上的这病?不赶快治好,还天天出门?”
到这时候,倒也没必要瞒他了。
我苦笑道:“好几年了。你看你找的乡间那些郎中连诊脉都完全诊不出,就该晓得这病不好治。”
他还待再问时,外面已传来相思甜腻腻的喊叫:“父王,娘亲,我写好啦!”
我振足了精神,挣开淳于望拥住我的臂膀向后看时,相思已经推开门扇奔了进来,拿了新练的字递给淳于望。
她倚到我身畔,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说道:“娘亲说,写到这样也就不错了。不过……不过……”
行路难,离人心上秋(一)
不过她也晓得自己最近根本没用心练字,写得实在不怎么样,无论如何是达不到她父亲要求的了。
我拍拍她的小脑袋,说道:“女孩儿家的,又不考状元,读许多书做什么?认得几个字,不给人欺负便罢。”
淳于望心思不在这上面,闻言也不好计较,放下那页纸说道:“还好……以后再多多用功吧!”
相思见淳于望不责怪她,便眉开眼笑,将手中用丝帕攒住的什么东西放到淳于望手中,说道:“可我画画很好啊,父王看我这颜色涂得多好啊!”
淳于望打开丝帕,托住里面的东西,只看一眼,便已呆住。
我扫了一眼,也是怔忡。
竟是上回捏的三个小泥人。上了色,一家三口和谐安详的模样。
相思特特地抓过那个淳于望的小泥人,高高举到他面前,说道:“看,我娘亲是多么聪明啊!她只看捏泥人的师傅捏了两个,便能捏出父王的模样来!”
我脸上顿时窜烧,忙喝道:“别胡说,明明也是那师傅捏的。”
相思惊诧,“啊,师傅只捏了身子,脸不是娘亲捏的吗?难道我睡觉时娘亲又去找那师傅了?可那师傅也没看到过父王模样啊?他怎会捏出父王的模样来!”
我给逼问得狼狈,想来脸色已涨得通红。
正在想着如何辩驳时,紧盯着那泥人的淳于望忽轻轻一笑,取过相思手中的那个泥人,细心地包了起来,说道:“嗯,相思跟着娘亲果然有进益,画的颜色真漂亮!这可是相思给父王最好的礼物呢,父王可得好好收藏着!”
相思闻言,更是得意洋洋,缠着淳于望撒着娇儿,倒也不再计较泥人是谁捏的问题了。
那边传来沈小枫的叩门声:“将军,二公子请您领着贵客过去用膳。”
我应了,看一眼抢先窜到前面引路的相思,低低向淳于望道:“我这里不便留你。用了晚膳,便请带相思离去吧!”
淳于望眸光一闪,低叹道:“丫头,想把我往死路上逼么?你难道不知目前正有人全城搜捕着我?”
我冷笑,“你将计就计,手段何等高明!你手下那些人又岂会白白送死,自然有人李代桃僵,乔装成你遇害的模样。如今你何止安全,一出这秦府,只怕还有一堆心腹死士牢牢守护着吧?”
他紧随我身后向前,叹道:“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你瞧我伤病未痊,又孤身入你秦府,你秦晚一声令下,立时身陷囹圄,刀铖加身。——你满心不就盼着把我千刀万剐,以报我当日辱你伤你之仇?”
我怒道:“你当我不敢么?”
他不答,向前唤道:“相思,走慢些儿,等等父王!”
相思本在前面小步奔跑着,闻言忙又奔回来,牵住淳于望的手,说道:“我陪父王走。”
说着,另一只小手已自然而然地抓住我的手,高高兴兴向前走着。
我郁闷之极。
但相思的手又软又小,捉在手中说不出的可怜可爱,我再不舍得将她甩开。
这时淳于望说道:“相思,你娘亲瞪我呢!”
相思便诧异望向我,“娘亲,你还在怪父王接我们接得太迟了?”
我一怔,只得说道:“没有。”
忽然发现我和淳于望对峙的形势完全逆转。
身陷狸山时,相思是我的挡箭牌,也是我的挡箭牌;如今,成了淳于望的了。
便是有满腹怨怒,也无法在她跟前发作。
淳于望见我模样,温默地笑了笑。
看着恬淡尔雅云淡风轻的模样,分明一肚子的奸诈狡猾,居然也能欺世盗名,博个风雅闲王的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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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尚算精致。
相思与父亲分别已近两月,今日团聚,自是开心,从头到晚叽叽喳喳,撒娇儿撒个没完没了,淳于望也是谈笑晏晏。
我和秦彻、秦谨自是一肚心事,极不自在,可当着相思的面也不好露出。
于是热热闹闹围着桌子用膳的,怎么看都像别后重聚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饭毕,秦彻悄问我:“下面怎么安排?”
我心头烦乱,再看一眼拍手欢笑的相思,说道:“让他带着相思,走吧!”
“这……妥当吗?此刻城门应该已经关闭了。”
我愤愤道:“府外必定守着他的人,他不愁没地方去。何况他外表忠厚,内藏奸诈,还怕给人算计了去?”
秦彻点头,正要以主家身份去说时,原正和相思说笑的淳于望忽然变了脸色,掩着胸口栽下了椅子。
相思惊叫,差点没被带得跌倒,忙扑上去扶她父亲,连声唤道:“父王,父王怎么了?”
淳于望神色萎顿,勉强在地上支起身,低喘着说道:“近来一直服着药,本已好多了。只是今儿太过劳碌,又断了药,便有些透不过气来。这会儿胸肺间疼得厉害。”
他向外看了看,说道:“可惜我的药都留在原来的住处了。听说陆老太医开的方子里有些药甚是少见,不知这会儿还来不来得及出去配齐。”
相思着急,拉扯着我袖子道:“娘亲,娘亲,快给父王抓药……”
我很是疑心淳于望故意装出这等模样来,可见他满头冷汗,本就清减的面庞愈加苍白,连唇边都失了色,也不觉慌乱,扬手便唤人进来。
行路难,离人心上秋(二)
“把他扶回书房去休息,找出那方子,快给他煎药去吧!”
沈小枫赶忙走过来,却和秦谨一左一右急急扶了他离去;相思慌得泪汪汪的,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我看着几人离去,才发现自己吩咐了些什么,怔怔地站在当场。
秦彻推着轮椅行到我身侧,皱眉道:“晚晚,你留下他?万一司徒凌知道,你让他怎么想?”
让司徒凌怎么想?
又将司徒凌置于何地?
我也像犯病了,一阵阵地喘不过气,连头都开始疼了起来。
刚服的药丸,竟似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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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太医给淳于望开的方子都有拿给我过目,有些难配的药材也是府里集齐了送过去的,因此药还算现成。
等煎了一剂给他服下,他便似缓过来些,只是精神萎蘼地卧在榻上,阖着眼睛仿佛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不论他有没有耍诡计,他留宿于秦府都已成定局。
相思因重回父亲怀抱,很是兴奋,见淳于望不舒服,也不敢很闹他,却缠着我叽叽呱呱地说话,竟在算计着什么时候一起回狸山了。
好容易哄她睡了,我走去书房,去看淳于望。
这内院的书房是我呆得最多的地方,有时午间倦了,便憩于此处,因此一向备有卧具。
淳于望如今睡的,正是我的卧铺。
他也不装病了,正披了衣倚在枕上看书。
我嘲讽道:“殿下已位及人臣,读上一肚子书,难道还打算考状元不成?”
他闻言坐起,将手中书册向我一扬,轻笑道:“看这书,考不了状元,但说不准能当上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