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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跌跌撞撞地赶过来,叫道:“姑娘,姑娘,你迷了心窍了!别乱动!”
我看着她惨白着脸咬紧牙拔着银针,阵阵的刺痛反让我更轻松了些,笑眯眯地看着一溜的鲜血随着银针拔出往外冒着,竟觉得那鲜血的殷红也如此可爱。
她一气拔出那深扎的五六根银针,才抬起那张满是汗水的面庞,小心地说道:“姑娘,我扶你先去那边坐了吃药。”
“坐?吃药?”我居然会说话,还能笑嘻嘻地问她:“我吃药?我是什么?我为什么可以吃药?”
她看着我的眼神见了鬼般怪异而惊恐。
也许树枝或石头的笑容的确很可怕。
我由着她把我拉到榻上坐了,喝了一碗已经半凉的药汁。
那样苦,苦得让我留恋。
我满足地一气喝完,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间变换了的空间。
妇人说道:“姑娘,你别乱动,我帮你扎一针。”
我漫不经心地应着,看着她拿着细长的银针奔袭向我,居然觉得痛快。
原来能感觉得出疼痛,能感觉得出苦涩,竟能让人如此心舒意畅。
一针入穴,剧痛钻心,同时似有一只手重重地敲打过来,一阵晕眩之后,心头忽明忽暗,隐约便似抓住了什么。
我再问:“我是什么?”
妇人答道:“姑娘,你是秦晚,受冤入狱的昭武将军秦晚。”
秦晚。。。。。。
这姓名耳熟
我苦思着继续问道:“你呢?你又是谁?”
觅前身,烟雾九重城(三)
“奴婢是医婆桂姑,奴婢。。。。。。奴婢太托大,不该在这里冒险给姑娘医病。姑娘快醒醒,若有什么好歹,奴婢拿什么脸去见太子?秦家又该怎么办?”
秦家。。。。。。
恍如醍醐灌顶,我蓦地清明,只觉嗓子口一甜,“哇”地一声,已吐出大口鲜血。
“姑娘!”
桂姑慌忙拔出银针扶住我。
那口鲜血仿佛抽去了我所有的精气神,我无力地跌回榻上,浑身竟颤抖如筛糠。
桂姑在旁一声声地唤我:“姑娘,姑娘,你觉得怎样?”
我定了定神,暗哑答道:“桂姑,我没事。”
桂姑松了口气,竟腿一软坐倒在地,合什说道:“谢天谢地!”
我有满肚子的疑惑要问,却像在方才这场似梦非梦的噬心术治疗中耗得心枯力竭,连说话都是无力,阖了眼睛默默养神。
四周便黑暗而静谧。
外面有巡逻的狱卒快步从廊间穿梭而过的脚步,又有这里那里惨痛的呻吟和喊冤,一声两声地钻入耳膜。
桂姑好一会儿才近前来,却似晓得我疲倦,也不和我说话,慢慢地帮我按压着头部的几处穴位。
我记得清楚,每次我病发时她也会按压这些穴位,为的是宁定心神,尽快让我安睡。
昏昏沉沉间,我忽然想起,身陷那等死白的幻境时,我竟不晓得闭眼求得安宁,竟不懂得用睡眼来调整情绪。
不过,那毕竟是幻境,自然是我掌握不了的。。。。。。
睡了许久,桂姑将我扶起喝药。
我冷得一阵阵哆嗦,蜷紧了身体在模糊中勉强答道:“不妨事,睡一觉也便好了。”
桂姑道:“姑娘,你在发烧。”
自己拿手背试了试额,果然烫得怕人。
桂姑说我心志刚强不惧噬心术,真是高看我了。
给人折磨成那样,都没发几天烧,医婆小小的噬心术,却差点让我把自己是谁都给忘了。
遂吃了药,继续倒头睡着,桂姑拿毯子盖着我发汗,总算不再那哆嗦着了。
再次转醒时,出了一身的汗,烧倒是退下去了,只是身子依然疲软。
桂姑正抱着膝坐在一边地上打盹,我这里才有动静,她立时惊醒,忙倒了水送到我跟前,又向外张了一张,说道:“这时候只怕找不着人出去帮着热饭菜了。有晚间的清粥小菜,要不先将就用些?好在天热,只要饭菜没坏,凉了应该也不碍事。”
我喝着水定定神,果觉腹中饥饿得厉害,遂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只怕快四更了!”
四更?
我记得施行噬心术是在用过早膳以后,我竟昏昏沉沉睡了快有十个时辰了。
我也不敢再睡,令着桂姑取冷粥过来就了小菜慢慢吃着。
一边吃着,一边居然还是精神恍惚,不时便觉得自己又陷进了那个白色的幻境中,不言不行,无知无觉。
吃罢,桂姑便又来给我诊脉。我靠着墙壁静静坐了片刻,见她皱眉放开我手腕,便问道:“桂姑,我怎会如此?”
桂姑惶恐道:“其实奴婢也一直想问姑娘,到底曾发生了什么,会让姑娘恐慌紧张成那样。以姑娘的经历性情,这世上应该也没多少能令姑娘如此惧怕的事情。”
我苦笑道:“不错。身为武将,若逢占时,本得随时准备着掉脑袋,便是被人杀死也不是什么了得的大事。生离死别之悲,大败被俘之辱,严刑酷法之狠,我也一一见过。只是我并不晓得,天下还会有那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生要将人逼疯的法子,——好在只是幻觉。桂姑,你的噬心术一定不大常用吧?昨日施行时,是不是用错了法门?”
桂姑忙摇头道:“奴婢并不用错法门。噬心术所见,也必是姑娘亲身经历。姑娘原说过,丢了的那三年记忆,应都是些快活开怀的日子,奴婢才放心施展此术。谁知姑娘竟能给那些记忆一下子刺激得迷失本性。”
我简直不敢相信,骇然道:“那是我的。。。。。。记忆?真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
桂姑道:“这法术虽然是的旁门左道了些,但并不会让人心生幻觉,只是趁着人睡着时心情沉淀下来,因势利导诱导受者看清本性而已。便如寻常的海水湖泊,风起来波动,泥沙俱下,总是看不见底。如今这术法便竺于一时让风波止了,泥沙截了,慢慢地平风息浪,待泥沙慢慢淀到水下,原来怎么也看不到的水下景色便渐渐看得清晰。原来以为已经忘却的往事便慢慢现出了模样。”
我无力地撑着额,皱眉道:“便是现出模样,有这样折磨人的,自该刀有愉悦的,怎么只记起了这些备受折磨的事?”
“姑娘有所不知,有事印象深,便是如水底的礁石,有的事印象浅,便如海中的水草。礁石之后,便该是那些水草了。我这噬心术如一条善水的鲨鱼,正慢慢地往下潜着,谁知一头撞在了礁石上,早已晕头转向,哪里还得及去看正慢慢浮现的水草?”
“前面有礁石,施术者看不到的吗?”
觅前身,烟雾九重城(四)
桂姑道:“海水已至深。比海水更深沉的则是人心。我一介小小医者,学着这小小的术法,又不是窥心术,哪能看到人心?不过是一边听脉搏跳动是否匀稳,一边查看受术者神情,决定是不是继续下去。姑娘神情一直甚是恬和,我只当无恙,才放手施术。谁知突然间就变了脸色,连心跳都一下子缓慢了。我晓得不对,赶忙停手时,姑娘已不了心窍,许久都醒不过来。”
她叹道:“奴婢也给着实惊吓了一回。若是姑娘因此有个好歹,奴婢也不用活了。”
我默然思忖了许久,还是想不通我当时正经历着怎样的事,遂将那没头没脑不明所谓的状态一一说给她听,问道:“桂姑,若非幻境,你可想得出,天底下哪里有那样无声无息还令人无知无觉的鬼地方?”
桂姑听得很仔细,沉吟道:“你最后看见有泥土飞溅吗?那么,是不是你什么时候受了重伤,被人当作尸体活埋了?后来有人去掘坟,又将你挖出。棺木里的遭遇,自然可怕之极,印象深刻。”
我苦笑道:“你见谁家的棺木里面会是一片雪白?何况被活埋,即便被捆着,我也不至于连手指都动不了,一动不动地在棺木里等着闷死。——何况棺木给埋在地下,必不透气,活人都可以给闷死,何况是重伤的人?若只是短短的一时半会儿,也不至于让我憋到最后居然会崩溃得完全失去理智。”
桂姑显然也是想不通,思忖许久才又问道:“你说你被我唤醒前曾看到过一张人脸?”
“是。”
“是谁?”
神智清醒后,那人的模样已经完全模糊。
但桂姑问我时,我居然脱口道:“是凌,司徒凌!”
桂姑怔了怔,笑道:“既然知道是谁,那还不好办?日后若有机会,问清发生什么事就成了。”
我揉着自己疼痛的太阳穴,问道:“如果刚才我们把那噬心术继续进行下去,我能不能回忆起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桂姑叹道:“姑奶奶,我都不敢往下试了,你还敢试?中途停了,你都能神志不清,若进行下去,那还了得?昨天看你的样子,我着实担心你会就此疯掉。”
我回忆起昨天完全无法自制的疯癫情形,也是悚然而惊。
叵有人告诉我,我有一天会生活在那样的心境下,我一下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那疯癫的感觉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无名利之忧,无家国之累,轻松自在,一无挂念,连鲜血看着都觉艳丽无比,倒似比寻常时候快活很多。
可那还是我吗?
我叹了口气,头越发地疼了起来,连身子也还是软绵绵的,只是倦怠动弹。
桂姑焦急地看着紧闭的狱门,说道:“姑娘再忍一忍。噬心术极耗心力,如姑娘这般,委实已与受了一场重创无异。昨日我已开了两张方子送出去,一张退烧安神的,因寻常姑娘就在服,所以很快煎过来;另一张是培元固本的,恐那药不易抓全,说了今日一早必配齐煎好送来。——待天亮后我更再催催,服了那个应该恢复得快些。”
我反笑着安慰她道:“我寻常也这样,休息一两日便没事,不必着急。”
见我模样镇静,她才安静些,卧到一旁的草席上闭了眼睛休息。
这便与战场领兵作战一样的道理,便是明知前面是悬崖,主将也万不可流露一丝慌乱,否则军心一乱,未战先输。
我却睡得多了,若再睡下去,只怕愈发身体发软,越性坐起身来,倒了凉茶来慢慢喝着。
休息许久,还是心神恍惚,力亏体乏,连坐着都觉吃力。
并无一丝外伤,竟真的如受重创,完全是大病之中的虚软。
但桂姑所说的药一直没有送来。
用过早膳后,桂姑便催问了两次,回答只说外面没送来,桂姑便纳闷。
“虽说有几味药不寻常了些,但认真找起来,也不难找,以太子府的实力,还怕找不着?”
我亦觉得不安,问道:“我们每日的饭菜,是什么人预备的?”
桂姑道:“是个狱卒头目预备的,他妻子烧得一手好菜,兄弟又在太子府当差,赏赐也丰厚,因此很是尽心。”
我点头道:“是了,他们不与太子府直接联系,太子府中若有什么事,他们并不能立刻知晓。”
桂姑一怔,忙道:“姑娘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太子府出了什么事?”
我笑了笑,“或许是我多疑吧!如果发现有所异常,你让太子的人即刻送你出刑部,立刻逃离北都找你家人团聚。太子欠你的银子先别去拿,若他还是太子,或者我秦晚能光明正大走出刑部大牢,总不会亏待你。”
桂姑道:“姑娘说笑了。若真的出了状况,我还敢去思量那点银子?可我是医者,不能治好你已是无能,反把你治出病了,岂不是丢脸之极?”
我微笑道:“太子向有识人之明,的确给我送来了北都最好的医者。”
桂姑给夸得脸都红了,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
许久,她方迟疑着问我:“真的。。。。。。会出状况吗?便是皇上真的病得怎样了,太子岂不该登得更高?太子与姑娘亲厚,也该会尽快助姑娘脱了牢笼才是。”
觅前身,烟雾九重城(五)
我沉默片刻,答道:“登高必跌重,既享了泼天的权势和富贵,也难免有泼天的祸事和灾难,都是想逃也逃不了的。”
司徒永侠义爽朗,有识人之明,也有用人之明,可惜他能用人的地方还是太少了。
他是太子,便不得不争。
这朝堂权势之争,正在日复一日地磨去他原来的性情,也日复一日磨去我原来的性情,——直到我们都面目全非,彼此陌生。
但至少,他目前还是真心待我,全心护我。
这也便够了。
桂姑眨着眼睛,也不晓得听懂了没有。
想来这门学问很极端,局外人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