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名侍女相视一眼,忙跪到地上禀道:“将军恕罪!是靳总管说,将军虽以昭武将军闻名天下,如今又是一手扶立新君登基的大功臣,若是在外面或秦府,身着男装,大家行那公侯晋见之礼,原是应该的。可如今,定王于阵前请赐王妃封号,足见得定王殿下对于王妃的看重。如果在王府内也不以王妃相称,定王面子上只怕过不去。因此令我等还是称王妃为好。”
我呆了呆,也不晓得自己还在坚持些什么。
王妃,的确是王妃。
纵然不曾有过哪怕最简单的婚礼,我也已是名副其实的王妃。
是我自己没脸没皮地硬把我自己奉献给他,跪着求着重新认可了这桩婚约。。。。。。
我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否认我自己一再确认的王妃身份?已经公诸天下众所周知的王妃身份?
忽然间心便灰了。
我低低道:“嗯,那便是定王妃吧,定王妃。。。。。。呵,我本来就是定王妃。。。。。。”
“是,王妃!”
手边的函件和拜贴哗啦啦滑下床沿,凌乱落到地上。
“王妃。。。。。。”
侍女忙上前捡起,忐忑地放回云盘上,犹豫着要不要呈给我。
我定了定神,说道:“拜贴名字报给我,便收起来。函件帮我拆开,我要一一看的。”
侍女忙应了,一个认得字的,把拜贴上的名字逐个报给我听,另一个则拆着函件,只把内文收拾齐整送上。
我听着那一个个耳熟却陌生的名字,神思更觉恍惚。
秦家遭难时,并未听说有多少大臣敢联名上折保我,至少保住我们家即将出世的那点血脉。。。。。。
通敌叛国,何等大罪,只怕那时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吧?
但如今,秦家保了新帝登基,又与手握实权的定王联姻,不论未来风往哪边吹,看着秦家都是最不可垮下的那个,自然要花些心思。
便是见了,无非自怨自艾不该受奸人蒙蔽,或荐医送药种种慰抚。
跟红顶白,踩低就高,无非如是。
秦家数代屹立不倒,威名赫赫,所求者到底是什么?
是这些庸俗臣僚的阿谀奉承,敬畏有加,还是那些市井小民不明所以的顶礼膜拜,然后随着朝廷的一声令下,转头视作叛国蠧贼,人人唾弃?
所谓名,所谓利,不过权势附庸。
千古是非心,一夕渔樵话。
转眼镜中花,水中月,世事流水,浮生一梦。
已听不到她们念的姓名,我索然将手中函文一一翻过,却没能记住几个字。
什么高位安插什么心腹,谁人功高当论赏,哪位贼子暗助端木青成脱逃。。。。。。
我终于将那些函件尽数掷下,说道:“这些明日都转给定王,让他处置。再和秦哲说,明天一定要见到我两位嫂嫂的遗体。别和我提什么乱葬岗尸体太多一时辨认不出,把原来侍奉嫂嫂的侍女带过去,一具一具认!专在那些没要紧的事上费心,打算再等几天,尸身完全坏了才去找?”
寻常在家,我只是在军务国事上用心,极少过问她们的生活,尤其是大嫂,只顾看她衣食周全,受人尊敬,也便不去理会。
一个早寡,一个嫁了残疾的秦彻,秦家亏欠她们,可她们终因为亏欠她们的秦家而死。
很后悔从前为什么没有待她们更好些。
如今,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接她们回家,让她们入土为安。。。。。。
重卧回床上时,侍女一边收拾,一边禀道:“还有件事需禀告王妃。”
“什么事?”
“大约听说了王妃的话,晚间王爷回来时,把素素小姐也带回来了。素素小姐倒也无恙,只是很怕人,连奴婢过去都不认得了,时时惊叫。好在还认得王爷,一直躲在王爷身后。如今已经安顿在天香阁住下了,王爷说待她稍好些便引来和王妃做伴。”
镜里花,挚情逐流水(四)
我点头道:“只能如此了。每日大夫给我请过脉后,便带去给她治着。这丫头也 忒胆小了,当初应该让她学些武艺防身,也不至。。。。。。”
我叹气。
侍女抹泪道:“素素小姐从没出过门,大夫人又疼惜得紧,一点苦头都没吃过的。”
只想着有秦家在,日后夫婿也必能千挑万选寻个知疼着热的,便是不会武艺也不妨。
可这天下,原来并没有谁能保子孙一世无忧。
帝王家不能,秦家,更不能。
按制,大行皇帝治丧,前三日百官及命妇每日服丧,每日三次哭奠,其后改为每日两次哭奠。诸王以下官员一律斋宿二十七天,穿衰服二十七天,军民百姓素服十三天,京师禁屠宰七天,禁音乐三月,各地寺观敲钟三万次,官者百日内不得嫁娶,庶民一月内不许成亲。
嗣皇帝登基当日,换大典朝服,奏钟鼓,诸乐设而不作,文武百官换吉服朝拜。待登基礼毕,复换素服,继续丧仪。
待请灵入陵,诸事完毕,前前后后将延续百日之久。
我既告病,“奉慰礼”、“奉辞礼”等诸种繁琐的祭祀典礼一概不用参加,司徒凌既然是亲王,又是宗亲,却是逃不过去,少不得日夜辛勤奔劳,还需时时操心军国之事,每次回王府都是匆匆来去。有时才卧下来,还没来得及打个盹,便又有要事呈递到跟前,不得不起身离去。
我叹道:“王爷,你累不累?”
他披着素服,却笑得眉眼弯弯,温声道:“不累。”
我便无语。
他却过来,亲一亲我的额,说道:“有你顾惜,焉敢说累?”
我默然。
他已移过唇来,又在我唇上亲了一亲。
觉出他唇上的湿润,我的唇有点颤,慌忙别过脸去,说道:“你快去吧,若是迟了,御史台那些老臣,只怕又有话说。”
他笑了笑,手指在我面颊抚了抚,这才转身,不急不缓踏步而出。
他自是不会把那些只懂舞文弄墨以直谏诤臣自居的老臣放在眼里。但他的确遵守着他的诺言,真的没有和司徒永作对。
从丧仪到登基,再到各部大臣的擢拔调整,他几乎从未提出异议,只冷眼看着司徒永的安排。
只有一次,有大臣上奏,说原左丞相俞竞明陷害忠良,图谋不轨,当下狱治罪。昭侯兵马重重围困,却久不惩治,一则于理不合,二则也会惊扰附近百姓。
司徒永尚未答复,司徒凌已上前言道:“听闻王妃说过,皇上曾允昭侯,秦家险些满门冤死,必将元凶交予昭侯处置,因而昭侯才兵围俞府,待昭侯伤愈后亲报此仇。
不知王妃此言,是否属实?”
司徒永许久才答:“不错,朕允过昭侯。”
于是,无人敢再议此事。
端木家的人已在战乱之中死伤大半,府里剩的都是些无干紧要的,只得解围而去。
但俞府始终被团团围困,每日只送些糟糠馊饭进去,以保全那府第里上下人等的小命。
此时,几乎人人都晓得我不会放过俞竞明了。
大嫂二嫂的遗体在宫变的第二天晚上终于被找了出来。
正是大热天,二嫂的尸体已经腐败,最让人痛心的是为保护爱女被刺死的大嫂,刑部的人埋尸体时发现远方有大队兵马奔来,吓得把人随手扔在乱葬岗中逃之夭夭,竟被野狗野鹰刨去了内脏,咬得四肢不全,满头满脸血肉模糊。
最后还是她的贴身侍女根据她脚踝上一块桃木平安符认出她来的。
据说,那是大哥当年征战柔然受伤,留在一处小镇养伤时认识了大嫂,心生爱慕,当时身无长物,遂将母亲为他在庙里所求的一块平安符留给了她。
后来,他们成了亲,再后来,大哥战死,再后来,大嫂伴着那块平安符度过了十五年,然后为了保护他们唯一的骨血惨死。
而被闵侍郎撕碎的我的小侄儿,当日便被当作垃圾清理了,连块骨头都没找到。
我闻得回报,气得无可如何,令人将那日欺凌大嫂和素素的狱卒尸体找出,连同之前保存的闵侍郎的尸体,扔到城外乱葬岗鞭尸一百,然后当着他们家人的面前挫骨扬灰。
据说闵侍郎的家人当时就疯了,有兄弟仗着几分身手居然要抢夺尸体,被当场戮于刀下。
报到我跟前时,我轻描淡写道:“既是谋逆大罪,诛九族都不为过,何况家人?理应连坐!”
遂究至三族,男丁或处斩或刺配,女丁一概官卖,两家人一个不落收拾得干净,依然难解我目睹幼侄被活活撕碎的满心愤恨。
此话传出,人人俱道昭侯狠辣,行事太不厚道,我听得些议论,也不放在心上,只愁秦彻那一身伤病,再不知有没有的时候。
他从小温厚敏锐,富于才智,但少年瘫痪,空有满怀抱负,再难施展,只在秦家默默打理家务,免我后顾之忧。
沈小枫从小侍奉他,又是清白人家出身,本来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可他偏认为自己半身不遂,不该误她,把沈小枫送去军营伴我,自己娶了出身寒门的二嫂。
镜里花,挚情逐流水(五)
二嫂相貌平平,好在性情敦良,颇知体惜夫婿,身体也算健壮。
本来一家人都暗想着秦彻体虚,未必能有子嗣,谁知她入门不到两年,便产下一女,后来虽然夭亡,去年又有身孕。
眼见得秦家香火承继有人,秦彻面上也常有笑意,再不想朝中权位倾轧,竟让他眼睁睁看着结发妻子和娇儿一起惨死眼前。。。。。。
陆太医会同其他大夫诊断出的结果,他的伤势虽重,却还不致命,只是骤历这等惨事,忧痛之下,五内俱焚,是以高烧不退,时作谵语。
众名医诊治多时,才勉强退了烧,只是身体却彻底毁败下去,终日神思恍惚,卧床不起,连话都懒得说,更别说帮着振兴秦家,打点内外事宜了。
我只听说他性命无虞便松了口气,想将他接来定王府一起调养,以免对着空荡荡的秦府触目伤情,更是悲痛。但他却不愿,沉默而坚决地搬回了秦府。
我无奈,只得让沈小枫陪着他回秦府。
好在此时秦家下人等都已回来,都是侍奉已久的忠仆,只要主人无恙,几名主事自会料理家务,再有沈小枫在那居中照应,秦府很快便收拾出旧时的模样。
定王妃也罢,昭侯也罢,便是秦彻自己,司徒永登基后都屡有封赐,加上原来抄还的家产发还,秦家家底丰厚,原也无须操心。
沈小枫甚至怕府第陈旧让秦彻看着心中不悦,便和几名主事商议过,前来禀知我,要把几处屋宇翻新,多多寻些奇花异木挪回去赏玩。
我由她去办着,待腿伤好些,让人用肩舆抬着回府看了一次,果然整饰一新,比先前更觉丰丽博敞,气象不凡,可惜张望许久,只见四下里衣冠楚楚屏息静气的下人,看不到一个至亲的家人说笑着欢欣迎上。。。。。。
顿觉花鸟沉寂,万物喑哑。
秦彻精神很差,回身见到我,也没见多少欣喜之色。
他道:“听说你的腿,可能会落下残疾?”
我拄着杖坐到他床沿,笑道:“听谁胡说呢?只是动了筋骨,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问了几个医生,都说再有两三个月,应该可以照常骑马挽弓,照常上阵杀敌。”
我把目前的边情告诉他听:“你说可笑不可笑?柔然听说大芮朝中不宁,又在边境劫掠,试探我们动静。我这里只留了两万兵马协助守城,其余兵马都已紧急遣回了北彊,刚好一回去就让他们吃了大亏。皇上说我身在病中不忘国事,又能安排得宜,又有封赏。”
“封赏。。。。。。”秦彻叹道,“的确很好。只是我一闭眼,便见小瑾和我那孩儿惨死的模样,便忽然觉得,什么都是空的,空的。。。。。。”
他又皱眉,撑紧了额阖目不语。
沈小枫急急上前照应,却差点掉下泪来。
我看他睡着,才慢慢拄着杖走出去,看着那射入眼底的秋日阳光,忽然便想念及了相思。
若她在,必然用她那带着江南口音的软侬细语,稚拙清脆地说个不停,她应该长高了些,却一定还是那样憨态可掬,漂亮可喜,一见我便圆滚滚地扑到我怀里。。。。。。
可我着实不敢去想她。
仿佛一触及回忆里的笑容,心口便会裂一条缝,流尽了血,干涸地疼痛着。
她和淳于望,我这一生。。。。。。
也许再不能见面了吧?
不见面更好,想着都这样难受,若是亲眼见了,却再不能相认,对着她那双大惑不解的无辜大眼,又该有多痛楚?
沈小枫悄悄跟我出来,一路擦着眼睛。
她扶我坐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