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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低道:“晚晚,其实,你早信了吧?相思……是你的亲生骨肉。”
见到他们以前,我也许还可以找一百个理由来否认,说只是幻觉,只是喜欢相思,只是不小心养出了母女之情……可如今,即便抛开母女连心的痛楚和伤感,单从司徒永的行为举止来看,淳于望和相思绝对是我本应该刻骨铭心的至亲之人。
他再怎么和司徒凌针锋相对,如果不是确定我和他们的确有关联,绝不会安排我们暗中会面。
算来已是六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的司徒永,还不是太子,甚至连晋王也不是,他只是个闲得不能再闲,差不多连他父亲都快将他忘记的落魄皇子。
如果我曾失踪三年,如果那段往事的确存在过,他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他和司徒凌一样,不肯告诉我。
我不晓得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但他的确正在用行动告诉我,我真的曾经失踪,真的曾经留在狸山和淳于望诞下了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这个会哭会闹会撒娇会顺从自己心意,并奔向自己母亲的小相思。
但我终究没有回答淳于望的话,只是把相思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感觉她娇软的呢喃,温暖的呼吸和柔嫩的小身体。生怕,撒手,便丢了一个突如其来的美梦。
相思在我怀里也如身在梦中般轻而朦胧地问:“娘亲,父王说只能先见你一面,让我不要吵闹……可为什么只能见一面?为什么他们不让我和父王住舅舅家去,为什么你不能跟我们回狸山?”她已经止住了哭泣,但浓黑的长长的眼睫依然挂着一滴两滴的水珠。
我抬手轻轻为她拂去泪珠,抚过那圆圆的小脸……其实已经不像几个月前在我身边时那般圆润了,下巴开始略尖,不晓得是瘦了还是长大了,看得出有几分像我。
我柔声道:“相思,你不懂,这天底下,有太多的事身不由己。”
相思的眼睛越发瞪得大而无辜,“什么是身不由己?有人管着你不许你来吗,是谁啊?我们不理他不行吗?”
她看着身旁一只空的提篮说道:“父王让人把我装在这个提篮里,一拎就拎到这里来了!娘亲个儿大些,换个大些的提篮,父王力气大,也可以一拎就拎回狸山了!有人时别说话,没人时就走出来伸伸腰,也不累的!娘亲,你试试吧!”她一脸的渴求,居然不见了以往每次想出歪主意时自鸣得意的模样。
我慢慢地揉着她身上几处可以令人昏睡的穴位,缓缓透入真气,向她轻叹道:“相思,娘亲的根扎在这里,娘亲走不了。”相思大惑不解,问道:“娘亲又不是树,哪儿来的根的?”
我道:“人也有根。哪儿养育了你,你的跟就在哪里,养育你长大的人在哪里,你的根究在哪里。相思,你的根在南梁,在狸山,不在这个处处有人想害你和你父王的地方。”
“父王养育了我,于是父王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根,对不对?”
“对。”
相思澄澈的眼睛睁得越发大,指往淳于望道:“可父王不就在这里吗,我的根不就在这里吗?”我愕然,看了一眼倚在我身侧凝望着我们的淳于望,见他苦笑着无意解围,于是道:“他只是偶尔到这里来,这里并没有他的家。”
相思道:“父王一向说,有父王、有娘亲的地方,就是我的家。现在父王、娘亲都在这里,为什么不是我的家?”
淳于望便轻轻一笑,目光有些晶莹,却更是柔和,向他的女儿低柔道:“没有我,有你娘亲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我气得对淳于望怒目而视。淳于望看出我生气,便不再言语,默默低下头。
我正要继续和相思解释,抱着相思的左手手背被谁的手掌轻轻握住。
光洁修长的手指,感觉得出柔软却随时能爆发出极强力道的筋骨。
许多时日不曾相见,那触感和体温依然倍感亲切,像少时疲累至极将自己通身浸入温泉,柔软而温暖,渐渐连心都泡得如泉水般温软起来。
眼底又潮湿了。
我低头亲着相思漂亮的眉眼,右指继续加力,轮流在几处穴位抚摩过去。
相思奶声奶气地笑两声,到底支持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眼皮慢慢地耷拉下去,喃喃道:“娘亲啊,我好像困了。昨天晚上父王说要带我见你,我做了一晚上的梦,都是娘亲……早上都醒不过来呢,好困……我若睡了,醒来娘亲会不会又不见了?父王总说,是梦……娘亲,我做了好多个梦了!”
她已语无伦次,声音越来越低,发出最后两个音节,咂了下小嘴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乌黑的眼睫如蝶翼般乖巧地覆下来,难得的宁谧。
我默默把她拥紧,一遍遍地在心里镌刻着她的模样,努力地感受并记住抱紧她的幸福和欢喜——并努力不去思考即将分离的苦楚。
淳于望低头望向我的腿,问道:“你的腿……吃得消吗?把相思给我抱着吧!”
我不答,闭着眼感受那稚嫩身躯里健康的心跳和匀长的呼吸,腿部微微地酸麻,竟感觉不出疼痛来。
淳于望伸手托住相思的背,减轻了我腿上的力量,轻声道:“晚晚,我带相思过来,只是想见你一面,确认你安然无恙,并不是想逼你做出怎样的抉择。我知道那不可能。”
两人靠得极近。说话间,他的鼻息扑到了我的面庞,微微的热意,却在顷刻间放大,烧得脸上难受。
我恋恋不舍地将相思交给他,看着他把她抱到床上先躺着,失神片刻,低唤道:“阿望。”
淳于望眸中有明亮的辉芒一闪,转头看向我,唇边已有极淡的一抹温柔笑意。
我轻轻道:“带着相思走吧!你身份尊贵,以后不要再轻涉险地。”
他眼角一扬,笑容更大,缺涩滞起来。他道:“你这是心疼我,还是笑话我无能,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了?”
我笑道:“即便是当今的大芮皇帝或大梁皇帝,都有他无能的时候吧?你又何必多心!怪就怪你当初喜欢错了人,终是害人害己。”
“你怨我?”
“怨。如今这不可收拾的局面,你是罪魁祸首。阿望,你是自作自受,可你害了相思。她本可有个健全的家。”
“可我不后悔。”淳于望望着我,轻轻道:“若再来一回,我依然是这样的选择。”
我不觉恨起他的顽固和自私,问道:“然后,用终身的痛苦去怀念三年的幸福时光?”“如果注定这幸福早晚要化作泡影,我会把你藏得更严实,我会待你更好,我会用更多的时光守着你伴着你……努力让那幸福长久些,我还是不会给你时间去长大,去选择,我不想错过。”
我不禁苦笑:“你这叫娶妻吗?叫抢妻还差不多!真想不到天下有你这样心急的男人!”
“不是我心急,而是怕错过你!”
胸中砰然一跳,仿佛软绵绵陷下去一块。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清寂如潭,明澈如水,静静地倒映着我的模样。
许久,我向他轻轻一笑,“如果你当时遇到的是现在这个样子我的,手段狠辣,心如铁石,杀人如麻,你还会一见倾心,不择手段的巧取豪夺吗?”“不会,我喜欢的是那个纯净的像山泉的灵慧少女。”
我挑眉。
他却感叹般轻叹,“可惜,一见秦晚误终身,等我醒悟你不会永远是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已经走得太远,再也回不了头了!”
早知道他清雅绝俗的斯文面孔背后,很有些恶棍无赖的潜质,如今听他这样坦白说起,倒也拿他无可奈何,遂道:“前方已是绝壁,回头是岸吧!”
他微微合目,低声道:“晚晚,你放心,我总不做叫你为难的事情便是。”
我皱眉道:“若不是想叫我为难,你尽快带了相思回南梁,我便感激不尽!”
他道:“已经决定会把嫦曦公主一起回南梁了。确定出行日期,收拾公主行装,本就还需要些时候。”
我一惊,“不是说还未决定要不要和亲吗?等确定下来,两国通了国书,梁国送来聘礼,芮国再准备嫁妆远送公主,只怕没个一两年都没法子将她送过去吧?”
淳于望摇头道:“没这么麻烦,我递过来的国书,本就要求把之前未竟的和亲继续下去,聘礼之前送过,嫁妆也留在南梁,只是公主受惊逃回本国而已,迎回去也是合情合理。既然事先言明公主嫁的是粱帝,依然让她嫁给粱帝,才见得两国交好的诚意。”
“我们皇上……答应了?”“
他为何不答应?北芮朝中依然明争暗斗,若不与南梁修好,难免腹背受敌。将妹子送嫁后,北芮大乱之时,他便可得到南梁的支持,何乐而不为?只是我想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因此故意踌躇着不做决定。”他的眸光如一注泉水,静静地凝视着我,“何况,嫦曦公主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把自己卷入朝堂斗争中,如今……生养她的北芮,只怕远比南梁危险得多。早有人想着要取她和她母亲的性命了吧?”我明知他暗指我必会报复嫦曦,也不接话头,转而问道:“我们皇上
……有和你提起那一年是怎么回事吗?如果……相思真的是我女儿,他们是怎么将我们分开的呢?”“我问过,他语焉不详,脸色也不好。”
淳于望道,“我旁敲侧击问了许久,只能确定这件事不但他知道,司徒凌和秦家的人也是知情的。想来是他们联手用什么法子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了!”
“司徒凌和秦家的人……”“应该是秦家当时的主事者,也就是……你父亲。秦二哥只怕的确不知情。”
我默然。
秦彻半身不遂,秦谨当时还年幼病弱,许多大事父亲并不会和他们商议。
他们其实也没有做错,只是把被淳于望掰弯的道路重新掰直,让我回到我本来该待的位置。淳于望道:“如今回想起来,他们应该是极恨我的。那一年我不断遭人暗算。本来疑心是我逐走的一个叛徒联合了朝中敌手在暗算我,为此一直严加防范,朝中行事也越发谨慎……如今想来,应该是这两位大有来头的司徒凌和秦大将军在暗中布置了。”
隐约记起,初回北都不久,父亲曾几次提起想在平定北疆后就转战南方,而司徒凌一向沉默安静,偶尔望向南方时,眉眼间会突然多出一抹狠厉的杀机……头部又开始疼痛。
淳于望,真是我天生的冤家!
这些日子机会养在药罐子里,卫玄等人甚至我病况,开的药每每都将舒缓心神的药物辅入中药中服食,因为这些日子几乎没有病发过。
可一见到他,还没说上几句话,竟又发作了!淳于望之前已经看到我发作过一次,大约也听司徒永说过些什么,见状没有大惊失色,却立刻抢上前取下我的荷包,从中找出两颗药丸送入我口中,又为我倒来茶水。
黑眸中有级灿亮的光线晃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沉寂下来,依然在皇宫内院的瑶华宫内,面对着这个也许曾是我的夫婿,却再也与我无干的俊秀男子。
我从他的手腕间挣扎着坐直身,倚着冰凉的椅背合目养神,他道:“那日在秦府,我看你服药,曾悄悄藏下一粒,回去后让人细细研究,说是安神之药,但服用久了,必会有寒毒渐渐积于体内。你总这样服着,恐怕后患无穷。”
我微微一笑,慢慢道:“你放心,定王府和秦府别的没有,搜罗的大夫只怕比这皇宫中的太医还多。我不会让自己死,并且还会活很久,很久……久到……相思出嫁时,我备上厚厚的一份大礼送过去,给她做嫁妆。”
他没有笑,只默默凝视着我,继续道:“司徒永曾留下两科雪芝丹给我,当时伤势极重,侍从虽给我服了,又怕这药有问题,让我伤上加伤,曾从丹药上刮下少许留下来,给后来赶至的名医检查。当时只说是极佳的疗伤圣药,可以在极端的时间内相助服用者培元固本,活血通络。当时我只觉得神奇,但后来来到北芮,听说你并不曾服用打胎药,忽然就起了疑心。回去便问大夫,若是孕妇服用此药,会有什么影响,大夫答我,此药效果极强,可以活血化瘀,当然也可以……打下胎儿,再加上你身上积累的寒毒已深,第一个侵蚀的便是胎儿……”我心中震动,苦涩道:“原来,救命灵丹也可以是夺命毒药……”
淳于望道:“司徒永……你们皇上,当时并不知道你怀了孩子吧?”
“他当然不知道。”即使后来将我就出去,他也只知我体弱,并不晓得是落胎所致。
我看向相思,叹道:“或许……她将是我唯一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