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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苑和紫苏齐齐点头。
到最后,三个人都沉默了下去,似有无尽凄凉的意思在其中。
外间木莲正端着荷叶粥进门来,见到这副场景,嘴角微嗡。沉默着放下了荷叶粥,用帕子包着茶盏的碎片,轻手轻脚的下去了。
半晌,才见紫苏强颜欢笑:“小姐,您用些粥吧。这几日都未曾好好吃过饭,这粥用了您最爱吃的莲子,过一会就该凉了,还是趁热吃吧。”叶子衿微微颔首,拿起调羹尝了几口,荷叶的清香充斥着每个角落。
可是她却食不知味了。
在瘟疫的威胁下,每个人心头都是沉甸甸的,几乎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紫苏突然咳嗽了几声。
紫苑脸色一变,忙转过头去看她,“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让叶子衿心中也是一跳。紫苏揉了揉眉心,苦笑道:“也不知怎的,从昨儿个开始,一直觉得不大爽利,头晕晕的,只怕是热着了……”
这夏日的天气,的确是让人烦躁不已的炎热。
紫苑就松了一口气,“你可得当心些,若是出了什么好歹……”话被硬生生打断了,“你说,感染瘟疫以后,是不是就是这么头疼脑热的?”这话却是出自紫苏口中。紫苑的嘴张了合合了张,最后终于颤声问:“你说什么?”
屋子里的几个小丫头,也都是齐齐色变。
第二十五章 转折(三)
瘟疫二字一出,足以叫人心惊胆战。
叶子衿看向紫苏的目光就多了几分警示,一转头就吩咐紫苑:“你去请个郎中来瞧瞧。”紫苑忙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紫苏朝后退了几步,主动拉开了与叶子衿的距离,“小姐,我……”沈紫言心里也是纷乱不已,然而还是强笑着宽慰她:“你这几日都未出庄子,或许是多心了也未可知。”紫苏眼眶一红,明显的有些没底气,“可是我前几日去了村子一趟……”
这一茬叶子衿自然不会忘。
紫苏几个回到庄子上后,叶子衿特地命她们烧掉了当时所着的衣裳,又用袖子叶烧开的水仔仔细细的清洗身子,所住的屋子里也用芦苇叶打扫了一遍。算得上是处处都想到了,只为了将瘟疫隔绝在外。
在事情还未确定之前,自己先大惊小怪,乱了阵脚,那底下的人有样学样,自然只会变得更加慌乱。到时候庄子上人心惶惶,岂不是闹得一团糟?她淡然自若的坐在窗前,端了茶盏,静静的等待大夫的到来。
只是这一场等待,似乎格外的漫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夕阳西下,才见紫苑满头大汗的奔了进来,“小姐,总算是寻着一位郎中了。这些日子郎中们也都忙得不可开交,好容易才等到的。”事不宜迟,叶子衿回避的进了内室。
那郎中一身青袍,约摸三十岁左右的模样,面带几分疲惫之色,想来是这几天忙于奔波的缘故。紫苏隔着帘子,伸出了手腕。那郎中不过才刚坐下,立刻就惊得跳了起来,“你病了几日了?”
紫苏听着他口气不好,一颗心直往下沉,“就是昨儿的事情,觉得昏昏沉沉的,浑身乏力,没有什么精神……”还未等她说完,就听见椅子沉沉倒地的声音。那郎中满脸的惊慌之色,不住的后退,若不是门口有人守着,几乎就要夺门而出。
隔着帘子,紫苏见得分明,心里凉成一片,然而还是强忍着惧怕说道:“我到底生得何病,先生不妨直说。”那郎中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豆大的汗顺着鬓角滑落下来,“这是瘟疫的病症!”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死寂一片。
在场众人,人人都是脸色大变,紫苑脸色一白,倒吸了一口冷气。
紫苏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大滴大滴的泪珠,有如一串串断了线的珍珠,从她光洁的面上慢慢坠落在地。紫苑到底还有几分勇气,强自支撑着,问道:“可有法子医治?”那郎中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紫苑眼中一亮,亟不可待的问:“什么法子?”那郎中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说道:“济世堂里如今有一味药,叫做黑护子,最能医治此病,只是可惜价值甚高额,极少人买得起。”一直静静坐着内室的叶子衿,自然将这前因后果听得分明。
就听见紫苑期待的声音:“多少银子?”那郎中垂着头,想了想,仿佛在计算着什么,过了一阵,说道:“现在只怕是要五百两银子,这还只是黑护子而已,还有别的药……”紫苑嘴张了张,蓦地沉默了下去。
五百两银子,许多人家,劳动一生,所能积攒的,也不过是十来两银子罢了。这样一笔银子对于她们这种丫头而言,的确是大数目。紫苏听着,慢慢闭上了眼,掏出帕子,拭了拭泪,含泪笑道:“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我命该如此,也强求不得。”
随着她说话,那郎中又朝后退了几步,看起来十分惧怕的样子。
紫苑暗自心惊,朝着内室所在的方向,望了望。叶子衿就站起身来,立在了帘子前,低声对身边的小丫头,如是说了一通。那小丫头就急急忙忙跑了出来,说道:“我们小姐说了,若是黑护子这味药有用,也不妨试试。”
那郎中脸上立刻就多了几分庄重之色,“也不知贵府上的小姐,是哪家的千金?”那小丫头却没好气的说道:“你一介郎中,只管看病便罢了,哪里还问起旁人的家事来!”那郎中自觉失言,忙赔笑着拱了拱手,“既然小姐愿意出钱,那这病也合该是在我手上好了。”
那丫鬟却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先生您莫要得意,我们小姐说了,若是看得好,重重有赏,可若是看不好,这买药的五百两银子,却是要悉数还回来的。”那郎中脸一沉,怒道:“我行医十多年,几时有过这等冷遇!若是你家小姐不信,那便不要试,又要病好,又不舍银子,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小丫头气得脸色发青,怒道:“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我们怎知花了银子,会不会打了水漂?”叶子衿在内室听着,暗暗点头。虽不知这丫鬟的名字,可字字句句的,却都说在了她的心坎上。
若不是身份不便,她倒是有心和这郎中周旋一场。
若是从前,五百两银子可能她眼眨也不眨,就拿出手了。可正是和离一事,让她骤然看清了世间许多事情。那都是她从前在春风得意之时,不曾看见的。比如欺骗,又比如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现在也不知这郎中所说是真是假,五百两银子她可以不吝惜,可若是吃了药还没有好转,那耽搁的,可就是紫苏的命了。从小到大,紫苏一直兢兢业业的服侍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叶子衿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那郎中倒也有几分傲气,扬了扬下颚,说道:“你们不妨出去打听打听,我只管开药方,那卖药可不是我做的事!”一面说,一面朝外走去。叶子衿命婆子给了那郎中一两银子,送着他出门了。
紫苑不免有些愤愤不平,抱怨道:“小姐,今时不比往日,您怎么还重重打赏他?”
叶子衿微微一笑,“你也知道今时不比往日,是我们有求于人,现在不知事情真假,若是就这样得罪了郎中,只怕是我们再想请别的郎中,也不大容易了。”紫苑若有所思。
第二十六章 转折(四)
过了片刻,就听见紫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要是从前,都是旁人捧着我们,哪有看人脸色的时候……”叶子衿何尝没有心理落差,然而她素来不是自怨自艾之人,闻言也不过笑了笑,“冥冥中自有天意,我们到了这庄子上,或许是上苍的别样安排也未可知。”
紫苑也就不再说话了。
叶子衿担心的却是紫苏的病情。
如果当真是瘟疫,那极有可能,在这庄子上,曾经和紫苏接触过的人,都会感染上瘟疫。其中,也包括和她朝夕相处的自己。这么多人,若是一下子都染上了瘟疫,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最关键的是,若黑护子真有治疗瘟疫的效果,这么多人,每人至少也要花费五百两,自己一时间,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可若是不肯花钱治病,这庄子上一个人染上,一大批人都难以幸免于难。
更何况,是否买得到黑护子,也是两说。
在这种瘟疫袭来的时刻,像黑护子这种救命良药,只怕是被人哄抢一空,就是还有剩下的,价钱也该不低。若是紫苏一个人,叶子衿尚且可以负担,可若是一批人,那可就叫人头疼了。
与人方便,也是与自己方便。叶子衿深知,自己身边,只要有一人染上,自己就难逃厄运。说不准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染上了瘟疫,只是还未发作,没有感觉罢了。这样想一想,背脊骨都隐隐发寒,当真是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宋妈妈原本在外看着庄子上的人下地,远远的看见郎中打扮的人从宅院里出来,惊了一跳,也顾不上许多,立刻从田间地头一路小跑,回到了院子,遇见小丫头,便劈头盖脸的问:“谁病了?”
那小丫头忙说道:“是紫苏姐姐,说是身子不舒服,小姐便让人请了郎中来看。”宋妈妈听说不是叶子衿,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心里还是生出了几分警觉之意,忙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见到叶子衿安安稳稳的坐在窗前,便上前低声问:“紫苏可还好?”叶子衿蹙着眉,看了她一眼,附耳低语:“是瘟疫。”宋妈妈震惊不已,沉默了好一阵,才问:“可还有救?”叶子衿微微颔首,“那郎中说有救,只是要用一味药,叫做黑护子。”
“既然有救,那我立刻派人去寻这药。”宋妈妈说着,又问:“您看,我们要不要多买些,也防备着些。”叶子衿苦笑了笑,“一味药要五百两银子,只怕是买不了多少。”宋妈妈一怔,嘴角嗡了嗡,才说道:“一时间哪里有这么多银子……”
紫苏在屏风后,听得分明。她跟着叶子衿一路到了苏州,自然知道她的苦处,凄然一笑,说道:“小姐有心了。今日我得了这病,承蒙小姐不嫌弃,还一门心思的为我着想,只是我命中合该有此一劫。”
也不敢绕出屏风,生怕传给了旁人,跪下身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服侍了小姐这些年,我没有别的想头了。只是我从小父母双亡,唯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我这一去,她就没有了依托,只盼着小姐您能看在昔日我服侍您一场的份上,能在这庄子上给她一份差事,我九泉之下,也不敢忘记,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听着她近乎是遗言的话语,叶子衿心里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紫苏已是泪流满面,“我妹妹叫做碧珠,如今正在府上的洗衣房做事,她身子单薄,也不会说话。经常被妈妈责骂,我一走,只怕她日子更是难过。我如今只有求您想个法子,和夫人说一说,让她来庄子做事,也算是到了好去处了。”
这事叶子衿还是第一次听说。
主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紫苏还有一个妹妹。似乎她从未露过口风,或许是不想添麻烦的缘故。叶子衿眼眶一热,忙说道:“你放宽了心,不管怎样,我总是要救你的。”顿了顿,又说道:“等你病好了,我立刻派人去接你妹妹过来和你团聚。”
说着,下意识的摩挲着自己手上的金镯子。
紫苏却摇了摇头,“奴婢命贱,染上这病,已知道好不了了,若是再传给小姐,更是罪该万死。”叶子衿心里骤然一沉,朝着紫苑使了个眼色。紫苑站得离她最近,轻手轻脚的朝着她的位置移了移。
紫苏咬了咬牙,一转头,见着屋子里的柱子,就要冲上去撞上。说时迟那时快,紫苑一把冲了过去,抱住了她的腰,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傻事!”紫苏泣不成声,“我怎么好连累小姐为我费心……”
说完这句,惊觉紫苑抱着自己,惊慌失措的想要挣脱她,“离我远些,你别染上了病……”紫苑哪里会不害怕瘟疫,方才不过是脑中一热,此刻清醒过来,却也并不后悔,反而笑道:“我们早上还说过一阵话,要染上,早就染上了。”
紫苏有一刹那的动容,眼里水光粼粼,说不出话来。
叶子衿默默看了二人一眼,心里一暖。
“黑护子这味药,也不知是否真如那郎中所说的那么神乎其神。”叶子衿立刻就吩咐宋妈妈去传冯显媳妇,“她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总能知道些什么。”宋妈妈匆匆忙忙的去了,不多时就带着冯显媳妇过来了。似乎是来得太急的缘故,还来不及换上一身好衣裳,裤腿上都沾上了一层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