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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间他给她的灼热似乎还在,可她的心似乎已经凉透,再无知觉。
浑噩中,她看见扶风像是疯了一般在空中狂奔,将那在雨中渐渐熄灭的星火吞入口中,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原本被沉拂弄晕的众人被雨水的冰凉一激,渐渐转醒过来,却见锦瑟失魂落魄地跌跪着,竟然一时不敢上前搭话。
而王夙亦是一脸灰败,僵立着不能言语。
最后,容于乾过去扶住地上锦瑟的肩头,低低唤道:“锦瑟姑娘……锦瑟姑娘……”
锦瑟霍然扭头,眼中那一刻毁天灭地一般的杀气摄得容于乾这般在沙场上见惯生死的人心中都不禁一震,几欲撒手。
只听她一字一字道:“我是秦瑟,不是锦瑟!我是秦瑟,我的夫君死了。”
长指扣进容于乾的皮肉,指节微微泛白。锦瑟苍凉地笑开了,转眼间却又失了力气,缓缓瘫软下来,阖上了双眼。
王夙这时才反应过来,奔过去扶起地上的锦瑟,眉眼间尽是沉痛。他将她抱起,凝着锦瑟泛白的脸孔,慢慢道:“阿瑟,我们回去,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萧恪那厮终于死鸟……不过其实……这文我本来打算写很长时间的,不过等我把凡间的写完,天上的弄作番外算了……喜欢萧恪的姊妹不要伤心,等结局吧……或许过不了几天正文就完结了,不过某厮这速度……有待考究……
☆、此情与谁诉
王夙其实并没有立刻带锦瑟启程离开北狄,而是听了容于乾的提议将昏迷的锦瑟带回了北狄王宫。
当夜,整个北狄王宫灯火通明,还在睡梦中的院正连外袍都来不及披上便被他们的王上亲自抓到了千秋殿,而闻讯赶来各宫妃嫔的皆被容于乾带着禁军挡在了门外。
“王上,锦瑟姑娘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再加上身子本就虚耗过度,才至昏厥,王上不必挂心。”老院正抖着两撇山羊胡子,颤着声跪在赫连非战面前禀报。
“你说她只是昏迷?”赫连非战大怒,一手指着床上的人,“你看看,她这般模样哪里有一分人气?”
床上的人脸色灰寂,嘴唇青紫,如果不是看着胸口微微浮动,还真让人以为她是个死人。
老院正本就冷得发颤,现在被赫连非战一吼,脊背冷汗涔涔,更加抖如筛糠,“老臣不敢欺瞒王上,锦瑟姑娘确实没有什么大碍。”
“你这庸医!”赫连非战抬脚便要一脚踹开面前的老院正。
“阿恪……”
声音极低,带着几分孱弱的尾音。
赫连非战浑身一震,脚上的靴子从老院正身上擦过。
“阿……瑟……”王夙听她叫萧恪心中微涩,脸上却因着她清醒有几分喜色,迅速过去扶起床上的锦瑟。
他不再唤她阿锦,因为她说她是秦瑟,是萧恪的妻。
锦瑟的目光有些呆滞,过了许久才看向王夙,眼神依旧涣散无神,只是那一双手却将王夙的衣袖攥得死紧。
“他呢?三郎,他呢?”
她的声音少见的无助,带着几分孱弱的无力。
“他走了……”锦瑟眉头微蹙,有些迷惑又有些失神地重复了一遍,之后却缓缓笑了开来,“他怎么会死呢?他那样一个人,怎么会死?他不最擅心计么,这一次怎会陪了性命?”
“阿瑟!”王夙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更乱,伸手用力钳住锦瑟的双肩,迫着她看他,恨声道:“你清醒些,他死了!你不亲眼看见了么?阿瑟,你在逃避什么!萧恪他死了!”
“哦。”锦瑟浑不在意王夙是不是捏疼了她,淡淡地应了一声,低下头自言自语道:“原来他真的死了啊。”
她的声音轻缓,似乎在说陌生人一般平静,却让王夙心中更加惊慌。即便是当年被囚在地宫的时候,也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这一刻,王夙也缓缓笑了起来,其实他知道无论是锦瑟还是秦瑟,她都从未爱过他,只是当初她还可以欺瞒自己,也欺瞒别人——她是爱他的。只是现在萧恪死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她已经无力欺瞒。
锦瑟有些疲倦地闭上眼,嘴角犹自挂着一丝淡笑,却让王夙觉得那笑中的苦涩似乎滑进了自己的喉间,苦涩难当,只能别开脸不再看她。
他那般清雅温润的人啊,到死时竟然真的连一件俗物没有留下……
火焚而死,他可会感到痛?
她的阿恪……
锦瑟叹了口气,躺回床上,平静道:“明日,我们便回帝都吧。”
王夙心中担忧她的身体,却也不想在这时拂了她的意,迟疑了片刻才道:“好。”
一旁的赫连非战初闻萧恪身死,有些错愕,这时听锦瑟说要回大殷,皱了皱眉,沉声道:“你这般模样,还要去哪里?等身子将养好了,再回大殷不迟。”
锦瑟却连眼皮都没抬,缓缓道:“还是不必了。肃儿他在帝都监国,我也不放心。王上若是真的有心,那给我备下最好的马便可。”
赫连非战神色一黯,转瞬却又打起精神来,笑道:“那以后若是得了空,还请女帝陛下多来我们北狄做客啊。”
锦瑟这才睁开眼看向他,一双眸子清澈如水,一字一字道:“不会来了,这里我再不会来了……王上得了空倒可来我大殷。”
赫连非战笑笑,注视着她的眼睛,缓缓道:“那女帝陛下保重。”
锦瑟回他一笑,“王上可要记得当初我们的约定。你赫连非战有生之年,必不犯我大殷!”
赫连非战爽快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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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锦瑟和王夙便由着赫连非战派出的两百轻骑护送出了北狄王宫。
有赫连非战的手谕,顺利从北狄直入大殷,不必经过噶桑沙漠,日程当然少了许多。日夜兼程,不下四日便进入了大殷国界。
王夙与锦瑟同行,明显感受到了她自萧恪死后的变化。她很安静,神色平静却带着几分孤冷与漠然,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冷心冷情的太女的时候。
只是王夙知道,现在的锦瑟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她现在回帝都不过是因着那里还有一个人让她牵挂。
萧肃!
那是她和萧恪的孩子,萧恪死前也曾让她照顾他,她不可能不管。
“你故意让人从酆都绕道去帝都,可是怕遇见凤无殇?”王夙看着车队进入酆都,缓缓放下帘子,坐回榻上。
凤无殇原本是锦瑟让赫连非战派人请来给萧恪治伤,如今萧恪死了,她却连见他一面都不愿。
锦瑟微微抬眸,看着王夙,答道:“没有那个必要。让他见我,只不过徒增烦恼。我心不在此,何须要困他一辈子。”
“那我呢?”王夙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锦瑟眨眨眼,无奈一笑,声音有些压抑,“你真想知道?”
听着她的口气,王夙有些颓然,苦笑道:“我已经知道了,可是听你亲自说一遍总是不一样的。阿瑟,我知道,你已经不是我的锦瑟,也从未是我的。你是秦瑟。”
一只锦囊缓缓放进王夙掌心,锦瑟缓缓道:“这锦囊还是你收着吧,以后会有比我更好的女子来爱你。我……三郎,抱歉。”
王夙即便知道她现在心里难受,却还是恼了,讥诮道:“我还真是瞎了眼。秦瑟,你这人狠心至此,这东西既被你丢弃,我要来又有何用。你可以对萧恪至死不渝,那我王夙的情便是你的一句话就可以清淡抹去的么?只是我王夙要告诉你,秦瑟,我爱你,从来都与你无关,你也无需对我感到抱歉。”
说着,他一扬手,竟将那锦囊抛出车外。
锦瑟见他动作,倒也没有阻止,脸上的神色愈发沉寂,“三郎,你可知他当初为何会答应你来地宫照料我?”
“你知道我是——”王夙惊愕。
锦瑟点点头,“我知道,你是常徐。那时你照料我,我就有所察觉了。后来恢复记忆,我想想也就知道了大概。阿恪当初答应让你来顾看我,也必定存了几分心思的。”
想起当初被萧恪压制,王夙冷笑一声,道:“他当然存了心思,要不然当初我怎会被他挟制,在朝中支持他。”
锦瑟这时却摇了摇头,蹙眉道:“不,除了这个,还有其他。他那时似乎已经打定注意要让我跟着你了。只是后来你派人送我出宫却被无殇所劫,让他的谋划被打乱。我现在其实也不想去追究这其中的始末,我只想知道沉拂为何一心要除了我,而他又瞒了我什么?比如他们说的天界,还有我的身份。”
王夙眉宇一拧,声音微沉,“那你打算如何?”
如今萧恪和沉拂都死了,她还能去问谁?
锦瑟眯眼,淡淡道:“还是先回帝都吧。有些事总要先处理完的。”
作者有话要说:……某厮只能说,怎么觉得要完结了……
☆、与卿同穴寝
大殷瑶光五年五月帝都城外的芦橘已经黄透,正值采收的时节,皇城里却传出了震惊天下的消息。
本是早已驾崩的凤天女帝突然临朝,手中还握有当今皇帝萧慎的退位圣旨。太子萧肃仍为储君,凤天女帝再次登上大宝,成为大殷最高的统治者。
在丞相王夙和当初凤天女帝的雷霆手段的震慑下,众臣即便心有疑虑亦不敢反对,所以从宣旨到登基异常顺利。
锦瑟一身龙袍锦服坐在凤姿殿的书案后面,看着大殿里熟悉的摆设微微出神。没一会,便听见自家儿子在殿外与陈硕安起了争执。
“我要见我娘亲。陈硕安,你让开。”小娃儿声音很大,显然中气很足。
“太子殿下,微臣求您行行好,不要为难臣下了。陛下说了,如果您来,一律挡在门外。”陈硕安低声下气,几欲要给这位小祖宗下跪。
“娘亲,娘亲,肃儿来了。娘亲!”小娃儿显然已经无视了某人,拉开嗓子就喊。
“皇上,这……”在殿中伺候的荣瑞终于忍不住上前询问锦瑟的意思。
锦瑟叹了一声,无奈道:“去让他进来吧。”
荣瑞应了,转身走过去将殿门打开,一个玄色的小身影便迅速卷了过来。
锦瑟腿上一暖,小娃儿已经卷到了锦瑟身边,抱住了她的腿。
“娘亲,你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你是不是不要肃儿了?”萧肃眨这兔子眼,眼眶泛红,泫然欲泣,“还有瑞华姑姑说你回来要做皇帝,那父皇呢?”
锦瑟伸手将萧肃抱起,爱怜地摸了摸他的额,微笑道:“娘亲怎么会不要肃儿呢。肃儿可是娘亲的心肝宝贝。”
“那娘亲要和肃儿还有父皇一起在宫里生活了么?”萧肃一脸欢快,兴奋道。
锦瑟眸色一暗,脸上的笑意有些牵强,她低声道:“肃儿,有件事,娘亲要告诉你。”
小娃儿看着锦瑟微变的脸色,也安静下来,等着锦瑟后面的话。
深吸了一口气,锦瑟缓缓道:“你父皇他……死了。”
“我父皇死了?”萧肃错愕,有些反应不过来,又说了一遍,“我父皇死了!”
第二遍,他说得很平静,就如当初的锦瑟一般。
锦瑟伸手将他搂进怀中,定定地看着他,“肃儿。”
萧肃却有些失神,嘴里却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语调依旧很平静,“父皇他平日里虽然经常训斥我,却从来不凶我。我看到大臣的孩子都有娘亲疼,就和父皇闹脾气,那时候父皇就会给我糖吃。宫人们都说娘亲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只有父皇不说,却经常一个人呆在龙章宫里不让任何人进去。父皇还会亲自给肃儿讲学,一点都不想太傅那样严肃古板……”
手抚上儿子胖嘟嘟的脸,锦瑟轻轻道:“肃儿,想哭就哭吧。”
到底是个孩子,萧肃一听锦瑟的软语,哇地一下眼泪就流了下来,扑在锦瑟怀里抽噎不止。
锦瑟忽然觉得心中满满的皆是酸涩,她微微仰头,一滴晶莹自眼角滑落,伴随着儿子呜咽的哭声,无声流泪。
“肃儿,对不起。”锦瑟轻柔地抚着儿子的发顶,“是娘亲没有把你父皇带回来。肃儿,以后娘亲会代你父皇好好照顾你。”
“那美人叔叔呢?娘亲,很多大臣都说你要让美人叔叔做丈夫。”
“不会了。”锦瑟微微一叹,“娘亲这一生,只你父皇一人。娘亲活到今日,有四个男人对娘亲至关重要,你皇爷爷娘亲敬他信她,他是世上最宠娘亲的人。你美人叔叔娘亲有愧于他,他是这世上最包容娘亲的人。还有你,肃儿,你与娘亲血脉相连,你是娘亲至死也想保护的人。而你父皇,他是娘亲最放不下的人,他陪娘亲走过的那些岁月,是刻入骨髓的毒,再无拔出之日。以后肃儿长大,也会遇见一个让你一生都刻骨铭心的女子,那时你就会懂得了。只是这帝王之爱,在宫中,终是不得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