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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春,你怎么了?”安常大人越过桌案走到苏信春面前,探她的前额。苏信春身体微微发抖,神志一下子清楚过来,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说:“大人,我有话和你说。”
“你身上没有不舒服么,我看你脸色很难看,先让大夫来瞧瞧罢。”
苏信春抓住安常大人的手腕,不让他走,叫来奶娘把小公子交给她,然后跪在了安常大人面前。
“信春。”安常大人立即伸手去扶,苏信春的眼泪瞬间流淌而下,压着他的手不愿站起来,声音里混血,说:“大人,我没脸见您,我心中爱上了一个人,再难伺候您了!”
安常大人愣怔半晌。他还想扶起苏信春,可是看见苏信春脸上痛苦的神色,使他心中害怕,疑惑地问她:“你说什么,信春?”
苏信春这边反而沉静了,松开手,很快重复了刚才的话:“我爱上别人了,想与他在一起,望您成全。”
第四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2621 22:02:25 字数:2390
苏信春什么时候和元统帝通情,安常大人丝毫不知。他筹措着要迎娶苏信春,成家立室,计划着小儿未来健康长路,苏信春却跪在他脚前,说她另有所爱。
安常大人哪里想得到苏信春会干出这样的事。她自小呆在他身边,百依百顺,现在为他生下孩子,正要做他夫人,却背叛了这一切。
他整个身体发抖,几乎口齿不清地问出一句话:“你爱上谁了?”
苏信春哭泣着,匍匐在安常大人脚前,“大人,信春万死,您若恨我,您就杀了我吧,我没脸见您。”
“我的确该杀你,此前,你得告诉我,他是谁。”
“大人您杀了我吧。”
安常大人盯视她,严酷地抿着嘴,他大概想看透这个女人,想弄清楚这猝不及防而荒诞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一时茫然,心中再难忖度出半点念头,他以为自己可以应付天下任何的困难,其实容易就被击垮了。对苏信春来说,安常大人长久的沉默无异于一种酷刑,她明白这个时候的他,也正在对自己实行酷刑。
苏信春几乎觉得安常大人从此不再开口和她说话了。
“你了解我吗,你了解的。”后来,安常大人走到房间另一头坐下来,望着哭泣的苏信春,无声无息地捏紧拳头。如果苏信春抬眼,会看到安常大人的双眼尽是仇恨和阴霾的东西,它们可以杀死苏信春。
安常大人没弄明白苏信春,他叫人把她关起来,苏信春被带下去的时候,听到安常大人阴鸷暗哑的声音:下贱。
这比苏信春想象的要容易些。
她被他锁进了小阁楼里,那里满是烟尘,脏乱冷僻,没有日光。
苏信春不晓得自己在黑暗里呆了多久,没有阳光,她无从得知昼夜。她冷极了,可是她没有想出去的念头,这样囚禁终身,也是愿意的。
苏信春闭眼就梦到安常大人,梦到小公子,醒来满脸的泪。她沉沉浮浮游离在梦与现实几次后,阁楼门外有动静,不是送餐的人,是安常大人,她知道的,虽然没有声响,她却辨认得出来,那是安常大人没错。她贴在门边,细细听取那头的声音。
安常大人关不了她几天,他不会像他说的那样杀她,很快会有人来告诉他,苏信春是元统帝的人。那个时候,她将彻底与这个人决裂。
现在,他还在恨她,还在嫌恶她,为她伤心,站在那扇门前思忖她,不久后,这一切都要断掉,他是他,她是她。
安常大人在外头台阶上坐了两个时辰,从日落到夜里,一身常服,脸色苍白,满面苦楚。
最后,他用手指扣响那道门。
“你在我身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么?”
苏信春在里头沉默半晌,回道:“天下人,有情人皆要相依相伴的,信春也无异处。”
安常大人咬着牙齿,声音都空了,“你为什么要生弥宣?”
“大人,信春爱过您,这是真的,这是信春愿意为您做的事。”
安常大人站起来,走了。
苏信春绝望地想,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囚禁苏信春三日,便有人暗地来访,这个人是内务大太监,说要接府上司茶姑娘苏信春进宫。
“大人好福气,贵府上苏姑娘荣蒙圣宠。这位贵人美丽聪慧,妙哇。”
安常大人这才明白,羞耻与愤怒如一罐滚烫的油从头顶浇下来。现下他最可能做的是用一把剑杀了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内务总管坐在厅子里喝茶吃糕点,安常大人起身朝内院来,神思昏沉,途经小公子卧房,看见小儿在奶娘怀里依依呀呀地叫着,眼睛望向这边即挣着腿要过来,扬手要他抱。奶娘欲起身,安常大人摆手,离开那里。
他走到关禁苏信春的地方,打开门,进去,让人从外面把门锁了。这个小阁楼又小又黑,苏信春坐在灯边,看见安常大人像冰山似的站在眼前,便立即爬了起来,望着他。她看不清他的脸,于是揉了揉眼睛,灯光太暗。
苏信春想,他知道了。
“你真的爱他?”安常大人石头一样问道。
苏信春微微侧过身去,“是。”
他稍稍抬高了声音,口气却被狂风刮过那样破碎、空洞,“你撒谎我是看得出来的。”
苏信春突然爆发了,哭丧着脸,好像把这几天来黑暗中所有阴沉的东西都从自己身体里掏出来,倾倒在安常大人身上,哭喊出来:“够了够了!你爱杀爱关随你就是,我既背叛你,自然有愧,任你处置,别再用这种问题折磨我了!”
安常大人朝发疯的苏信春扇了一巴掌,她立即被甩到了地上,尖叫道:“我十二岁被卖做奴才,你知晓我心里想什么吗,你晓得我的痛苦吗?我不甘心,大人,这个你该懂吧,我不做奴才。你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不懂信春的心?”她突然跪到安常大人脚下,抱住他的脚,“大人,你若念我伺候你一场,放我去吧,让我进宫,此生我会报答你的恩德的!”
安常大人全身发抖,气得站也站不稳,最后跌坐在地上,苏信春看清了他的模样,那简直是一张鬼一样的容颜。
“你妄想,在我这儿打如意算盘你还嫩些,你怎样死是我一句话的事情,我不怕,到时候,他也得死,我们一起死!”
苏信春让安常大人魔鬼一样的眼神吓住了,那儿有一团火从心底烧上来。苏信春相信他说得出做得到,心就如浸在了千年寒冰里,所有冰锥都穿透那儿。
她看见自己死掉。
之后,她的心反而平静下来,觉得一切都不可怕了。
她说:“要走这条路,我本来就是赌着自己的性命,您大可不必如此,您有意外,小公子要怎么样呢?”
他怒视苏信春,“你何来脸面提他?”
苏信春幽幽一笑,“大人,您看清楚没,我有本事让您为我神魂颠倒,我哪里不能入主**呢?您知道吧,那位可许过我后位……”
安常大人恨极推了她一把,“贱人。”
苏信春将终生记住这两个字,这句融合安常大人阴沉的嗓音的话,此后几十年里,她的心底经常浮现这个声音,和所有密密麻麻的回忆一起沉沉浮浮。她知道安常大人骂出那一句,是出于真心的,她听得见愤怒背后翻涌的腐烂似的伤心。
十月二十八,苏信春被接进宫去,御前受宠,极尽尊荣,第三日封为夫人。她是以当朝三品知庶大人千金身份承宠,这是元统帝授意的,对安常大人来说颇有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意思。
对这件事,知情与不知情的人,都为安常大人赞叹,想不到这人手腕如此。苏渐东等见安常大人不动声色,深感讶异,弄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安常大人才高睿智,抱负宏远,心内所想心内所思,不会是区区的苏信春以及风花雪月的爱情,他位高权重,自然展尽所有为帝王筑建万里江山,成就大衡的历史。几乎任何人这样忖度安常大人,包括苏信春。
其实这个天下第一人,怕是要彻底被毁了。
第四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2624 19:26:04 字数:2504
有人在千华苑拿此事调侃。那天是十一月初五,安常大人穿过大厅上厢房去,厅子里故作知情的人炫耀道:“你们可知道这一位最近做了什么,天大的事,想将一个女人送到陛下身边,可不是,亲自调教的,迷人是很迷人的,哪成得了啊……”
这件不知真虚的新闻立即沸沸扬扬地传遍千华苑。世上的人都有一颗无聊的心,以诽谤高高在上的人为消遣,这是真理,记述丰功伟绩的事情是不需要他们干的。安常大人身陷舆论中心,再也没有往日的隐忍肚量,走出千华苑大门的档口突然回头,问住那个尚在说话的人,“你说什么?”
那人突遭谪问,一时不知应对,红着脸吱唔道:“我说什么……关你何事?”
安常大人逼前一步,气势好似严酷的弑杀者,将他手上的酒盏打到了地上,“你说什么?”他重复问道,看上去是不会罢休的。在场的人都紧张而兴奋地观望着,想安常大人向来不屑理会此类流言蜚语,今日较真不知道是因为他酒醉得厉害还是真有其事,只是这个倒霉的人也太可怜,非撞在刀尖上。
“这个倒霉的人”乃当今文正大人之子林子商,也是初出茅庐不谙人事的少年才俊。他现下正处在上不去下不来的境地——硬着脖子与安常大人争执,那无异于自取灭亡,立即软下来求饶,也太有失脸面与尊严。他家世代为官,为世人敬重,敞开来讲,何惧安常大人,闹臭了也不至于危及生命,权衡之下,颜面最重。
于是林子商眉毛一挑,装疯卖傻道:“我哪有讲什么,不就是戏文里唱的,吕不韦官拜丞相一出么……”
林子商话没说尽,人们就爆发出一声惊呼,因为安常大人出手揍了林子商一拳,两人扭打在地上。一时没人拉架,围着看好戏,百年一遇的好戏,这比台上唱的戏可好看一万倍。
奇善从外头冲进来,拨开人群,死死地拉住林子商,把他推出人群,随后四五个侍卫闯进来,牢牢护住安常大人。
千华苑主事口里嚷着死罪奔现,他见安常大人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脚下发软即跪倒了,“大人,您没事儿吧,这可怎么说,如何闹到这地步?”
奇善去扶主子,安常大人自顾站了起来,冷戾地说:“这个破园子能经营下去?哼,该换老板了。”说完即离去。几个侍卫冷眼逡巡一圈,挥刀将大厅里摆设一概敲碎了。千华苑主事噤声不敢反抗,直掉眼泪,难料今日遭此横祸。
苏信春入宫,详细情形在此难做赘述。这个女子心性慧黠,即便现在年纪轻,满眼满心皆是旧情旧爱,能一剑斩断就可以看出她的强势性子。
甫进宫时她心如死灰,勉强应付帝恩,在宫苑里深居简出,各妃处也是推病无心交际,一心认为此生已走到尽头。唯一觉得心思活着即是午夜梦回,望见安常府小公子的时候。
这一日用过晚膳,苏信春知道元统帝在储庆宫歇下,便更衣,在**花苑内散心。明月初上,皎洁如玉,苏信春长时望着它,也不知哪来的风,浸得满身冰凉。
“娘娘,披上褂子可好?”亲身侍女明晓轻声轻语地站在苏信春身后,见苏信春无声无息的,便轻轻给她罩上。
苏信春倚着梨树长站,宫闱外起了更。明晓想浸着露水要生病,就劝了一句,苏信春回转身体,踏着鹅卵石向内殿走去。主仆二人转过假山,忽看见前面两个太监缓缓行来,在前的一个手里提着琉璃瓦宫灯。两人竟毫无避让之意,直直行来,明晓快走几步叫道:“娘娘贵驾,怎么不知礼节,这样横冲直撞着来?”
两位侍人停下脚步,在后一个走至前来,苏信春一望,差点失声叫出来。明晓伶俐,立即打量四处,把内殿的人都支出去。苏信春这才领着那个人进来。
安常大人站在门边上,看苏信春一如从前那样斟下茶。“您……请喝茶。”苏信春端着茶盏,递在胸前。安常大人走过去,静静望了一会儿苏信春,便接了茶,送到唇边。唇齿碰到瓷盏,他的双眼下阖,眼泪便漱然流下。他的双手在颤抖,却细细地捧着茶盏,将茶慢慢饮尽,这样,放下杯子,用袖子拭了拭嘴巴。
“弥宣可好?”“已牙牙学语。”苏信春再也无语,沉默地站着。她哪里知道与他分别并不摧肝断肠,现如今相对而立,四目相望才是生不如死。
安常大人垂下头,右手捏着茶杯,叹了口气,然后局促不安地打量手中的杯子,好像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把它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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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常大人无可奈何地抬脚离去,苏信春紧跟了两步,顿在原地,看着他走向门口。启开门,他站了一会儿,复关上,转过身来。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进宫来,要做帝王妃?你给我一句话,你说什么,我都信。”
苏信春一下子软下来,跌坐在椅子上,泪如泉涌。她咬着牙,不发一语。
安常大人走上前,托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