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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瑢叹息一声,猛然进入。周敬音在那一瞬间弓起身体,承受突兀的痛楚,口中呻吟出来。她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在他迷醉狭长的眼中,有无尽的痛苦和虚微的快意,那里落下两滴眼泪,落在她的脸颊上。周敬音双臂紧紧抱住他,眼前好像出现一片快乐而温煦的花丛,正如纯明年岁里初遇的一天。
她初见景瑢,是在一个初秋的傍晚。太子府花园里飘着一股昨日祭祀的熏香味,七岁的周敬音趁没人的光景,用薄纱给那些盛开的花罩上,怕被熏坏,然后她透过夕阳看见坐在花丛另一头的景瑢。他在看她。
周敬音用主人的口吻问过去:“你为什么看我?”
景瑢打趣道:“谁说我在看你。”
小姑娘瞬时摆出一副大衡公主之仪,威严十足道:“那你看什么!”
“我在看一个灭花的花婆子。”
周敬音疑惑地环顾四周,料到花婆子是指自己之后,愤怒得腰都插上了。
“你才是花婆子,你是坏花婆子……”语无伦次骂了几句之后,不依不挠地怒问,“谁灭花了,它们要被熏坏的,香那么臭。”她有点急哭了。
景瑢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打量她强忍的哭脸,笑道:“你知不知道,花是闻不到熏香的,所以哪里会被熏坏,你这样罩着人家,让花的美貌怎么办,别人看不见它们的样子,它们才伤心呢。”
周敬音被说动心了,可是她得维持一点尊严,不甘心道:“你怎么知道花闻不到?”
景瑢指着花儿道:“你看看,它们谁长鼻子了?”
周敬音肃然起敬:“是哦!”
时至今日,想到景瑢的说辞,周敬音都要笑出来。他肯定是怕自己真的哭了才临时扯瞎话的。没有想到,那两年是她唯一与他和睦相处的时间,比起兄长,他更像与她一同长大的哥哥,那么明白她的心思。如果知道有今日,当初怎么敢选择远行呢。
周敬音,是你放弃了他,是你没用。
周敬音望着景瑢睡中的面孔,绝望地告诉自己。
夜敲响四更,最后一支蜡烛烧完了它最后一点油,火焰瞬间扑进黑暗之中,而月光像雾气一样,慢慢渗透进来。她籍着月色抚了抚他左颊的两道疤痕,听了一会儿他的睡息,起身下榻,穿好衣服走出房门,在空寂冷漠的石阶上坐下,遥对明月,却是真的哭了。
“墨哥哥,你长大了想当什么?哦不对,你已经长大了,那墨哥哥小时候长大了想当什么?”
“我吗,我想成为一个大夫。”
“大夫?治病吗?”
“嗯。”
“墨哥哥知道我长大了想当什么吗?”
“那么殿下长大了想当什么呢?”
“我想当墨哥哥的夫人。”
“哦,做我的夫人啊,我的夫人必须很高,必须很漂亮,要温柔,品性像梅花一样坚强高贵——殿下的个子这么矮,前面的牙齿都没了,脾气又大,吵不过别人就哭,我不要这样的夫人,看看,才说,你就要哭……”
第二部分 第三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21214 21:23:20 字数:2722
天未明,周敬音让宜静带自己从后门走,嘱咐宜静不要说起这件事。宜静点头,想了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道:“不敢让您一个人走,请让奇善护驾,他没要紧的。”
周敬音垂下眼眸,将面纱罩上,“谢谢了。”
周敬音走后两个时辰,宫里来人,传皇上旨意,宣居温侯今酉时三刻进宫赴宴。
“这不是大日子即将到了么,皇上为侯爷高兴呢,说聚聚,先讨个好彩……”侍人拿腔拿调地说着,居温侯才刚床上爬起来,神还未醒,所以没听见说什么,奇善应和着,拿了五十两给侍人。
待午后景瑢终于醒神,奇善赶紧把事情说了,景瑢沉吟半晌,点头说知道了。然后沐浴,梳发,着朝服戴玉冠,依时往宫里去。
是个小宴,在座的是罗旖公主,德信妃,苏渐东夫妇,一看,乃三对夫妻。
景瑢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元统帝问他,才吐几个字。罗旖公主只是盯着景瑢——她仍旧要嫁给他,只是意义不一样了,罗旖公主愤恨地想,你总得尝点苦头。
文禾郡主却觉得,今晚这个宴,有些奇怪,单单请了这几个人,话也说不开,令人坐如针灸。
大家有话没话地坐了一个多时辰,元统帝让大家散了,留景瑢陪他再坐。
“七墨,记得朕带你来阳京的时候吗?你那时十七岁吧?朕让你喝梅子酿的酒,你说真香,像朕的亲弟弟。”
“皇上抬爱。”
“咱们今晚不做君臣罢,还和在太子府时一样……你说说看,你第一次见我的印象。”
“臣忘记了,只记得那是个大雪天。”
“是啊,下着厚雪,我的马死了,我和十几个侍从被困在森林里,你一出现,还以为你是狼。”
“那时候,我和狼没有区别。”
“司域宫主和我说,我这里你谁都可以带回去,唯独七墨那孩子不行。你不知道,我为了换你,拿北漠跟那老家伙谈判。”
“皇上上了老家伙的当了,他是看中您的心思,在那坐地起价。”
“是么?”
“是啊。”
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元统帝摇头道:“这老头子,不知道还活着没,当今天子都敢敲诈,不简单啊……”
“七墨,待时机来,你还是再回到安常位上,这也是为什么我让王仲谦回来做安常,他是地方任上的,暂时……”
“臣有愧陛下错爱,臣已是个罪人,辜负陛下恩德,赎罪还来不及,哪里敢再担重任,陛下对臣的圣恩,臣恐怕三生也偿不尽。再则,臣的身体欠缺,寿短病长,绝非良才。”
“不要说丧气话,请下大夫好好养着,有什么需要,只管向宫里要,难道还不好么?”
“是。”
“有些话,我想和你说明白,可是,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那些话到底有什么意思,像个黑匣子,折磨我这些年。有一句话我是明白的,我想留你在身边,希望你哪里也不要去,让我看得见,就好,一切都好。”
“阳京是臣的家,臣还能去哪里呢?”
“好,好。”元统帝喜不自禁,又尴尬无绪,断断续续说:“你今晚不用回去吧,就在偏殿歇下,你的未婚妻子就在那边院里……我看见你要成亲,是真的高兴……”
景瑢恍惚看到元统帝动情落泪,心里嘲笑自己的怯懦。
君臣谈到两更天,皆已大醉,德信妃不放心来看,让侍人扶两人各自回宫歇下。
这不是个平静的夜,景瑢早在接到圣旨的时候就应该察觉异样。可是他已经没什么担忧了。沉睡的景瑢好似被另一个世界敲了一记脑袋,从醉中醒来,感到脑袋几乎爆炸。他恍恍惚惚听到外头有动静,便起身,叫伺候的人,无人应声,走出房门,微风阵阵,循着声音垮过廊道,惊觉一道门后有响动,即推开了那扇门,房中烛光孤凄糜乏,当中立着一个少女,手执尖利匕首,满身血污,姣好的容颜上满是惊慌和绝然的神色,对上景瑢的刹那,恍惚有一道金色的光闪过她眼中。景瑢这么觉得。
他一定是醉得迷失方向了。
他还未开口叫出殿下,身后即有大队人马包抄上来,回头看,灯火亮得耀眼,重重卫军牢牢把这边给围起来。
“拿下杀人犯!”
景瑢一时没听明白来人吼什么,只是抬着手臂遮挡强烈的灯火。一群卫军拥上来之际,执匕首的少女却从房中走出来,独对人围,将匕首铿锵一声扔在众人面前,说:“我杀了罗旖公主,抓我吧!”
拿犯人的卫军不明事由,没有长官示意不敢妄动。沈青扬也没了主意,愣愣地看着虞琯公主,想不到局势是这样的。
尚处于酒精中的景瑢呀了一声,转身望向房内,那里果然躺着一个人,有血腥味弥漫而来。他的神智全然苏醒,抬脚走进去,缓缓蹲下打量死去的人,将她抱在身前辨认,是罗旖公主——费莫岚兮,身上尽是血,已没有鼻息。
他听到身后那一声哭腔说:“墨哥哥,对不起……”
虞琯公主被带下去,有人来到他身后,站在那里,便不说话,似乎在等候。景瑢静静拥着死去的人,直感到余温渐渐消散,不复存在。那人将尸体抬了下去。
永辰宫被御卫军牢牢封锁住,任何人不得进出。景瑢在罗旖公主死去的地方坐到天明,难以理解周敬音杀死罗旖公主这件事,像个荒唐的噩梦。可是周敬音手持血刃一幕在眼前挥之不去,她确有仇恨。
果真如此,最大的罪孽,正是在自己身上啊!
景瑢想到这一点之后,便求见元统帝,侍人说没有皇上传召,不能面圣。他头痛欲裂,第一次向外人发了脾气:“我要立即见皇上!放开我,否则我杀了你!”
几个御卫军将他困在房中,以为居温侯发狂了,忙去昌华殿通报元统帝。
德信妃却悄悄地易装潜进来,出现在景瑢面前。
景瑢如获救星,抓着苏信春的手请她带自己见元统帝。“……我有话和皇上说,娘娘,让皇上务必见我一见!”
苏信春道:“大人,这个时候,皇上不见您自是有他的道理,我明白您的心情,可是您千万不能慌,好歹出了这儿再说。”
景瑢听了她这番话,不禁打量她的神色,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苏信春立即向他摇头:“这件事只有几个人知道,等皇上缓神了,就会拿到朝廷上议。人是殿下杀的,皇上无论如何会保殿下……”
“殿下为什么要杀罗旖公主?那个时辰,殿下从鱼风殿来不是易事……她根本不可能会干这样的事!”
“她会!是她干的!”
德信妃脱口而出,一时顿住,不敢再看他,又说:“总之您好好呆在这,最迟明天就能出去的……”说着要走,景瑢叫住她。
“我的未婚妻子死了,我如何好好在这儿呆着!你们酝酿着大秘密,把一个无辜的人杀死了,为什么还留我的命?!”
苏信春忙捂住他的嘴,哭道:“大人,我明白您的伤心,可是事关重大,请您以大局为重……”
景瑢在她怀里瘫软下来,掩面啜泣,哀恸欲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最该死的是我啊!为什么要兜着圈子害死一条无辜的生命呢!”
苏信春再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话劝阻他了。她不知道他是否明白虞琯公主的用心,是否认清眼下的局面。
苏信春离去前说道:“大人,殿下失手杀了罗旖公主,皇上不会让东括任意妄为的。您在这件事上千万要以自身为重,不能意气用事。”说完离去。
景瑢自见苏信春后,终于想明白从昨晚到今天整件事的脉络。他好像被高山一样的铁锤狠狠锤了一记,五脏六腑顿时四分五裂,全身死透。他叫来侍人,洗漱一番,整理衣冠,然后对御卫军长官说:“我知道杀人凶手是谁,你去告诉皇上。”
元统帝很快召见了景瑢,他料到这个聪明人应该猜到真相,可是他没料到景瑢的愤怒。
第二部分 第三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21220 18:21:58 字数:3047
元统帝坐在青案后面,透过一堆折子看向走进来的景瑢。因为逆光,看不清他的面孔,然而他感觉到景瑢的沉重行举。
“青扬说,你知道是谁杀了罗旖公主?”
景瑢脱口而出:“是我杀死她。”
元统帝脸色倒沉静,并不说话,让其他人退下。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稍稍看清了些景瑢的脸,严酷而悲戚,好似一个杀手。
“七墨,你说什么?”
景瑢麻木地重复了一遍:“杀死罗旖公主的,是我。”
“昨晚……”
“我都认罪了,你还不让人把我抓起来!”他突然高声叫起来,伸出双手,“把我扣到牢里去,我杀的人!”
“七墨,你疯了么?”
“我清醒着呢,不就是死嘛,我最不怕的就是死,你不了解我么,陛下,我什么时候怕过死?”
元统帝从未见过景瑢如此失态,这简直不是昔日那个气质高华的公子。难道是真的被逼疯了么?
“七墨,不要再口不择言了!”
“我说这几句你就受不了了?你为了算计我而残害一个无辜的人我又如何承受!虞琯殿下如何承受!”
“你这是死罪!”
元统帝震怒,将桌上一叠竹简砸出去,拽住景瑢的前襟,怒斥道:“你跟朕提算计?谁他妈更工于算计?我待你如何,可是你却干禽兽不如的事情,引诱朕的亲妹妹!朕到今天才知道你是个卑鄙之人!”
景瑢因愤怒眼睛都发红了,完全不顾眼前这个是九五之尊,倾全力将其贯倒在地。两人在地上扭作一团。
“她有什么错,有什么错,为什么选她!”
“是我选了她吗?是你选了她!”
君臣在昌华殿的地板上用彼此的拳头解胸口悲气,好半会儿才松开来。景瑢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吞咽嘴巴里的血水,眼泪和汗水一起流下来,说道:“你要我死,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么。”
元统帝坐在一边,用袖子擦拭鼻子里流出来的血,啐了一口痰。
“七墨,我不是要你死,我是怕你走。”
景瑢冷笑:“我能走哪儿去,我走得出你眼睛么?”
元统帝气愤道:“正因如此我才害怕!”
景瑢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帝王,抹了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