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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的父母,皆爱子女犹如珍宝,放在铁汉英雄的侯爷这里也是一样。侯爷夫人早亡,两个儿子十多岁就跟随他战场杀敌。然而天妒英才,两人先后战死。自从傅阳秋进到府里,侯爷就倾注了十二分的希望在他身上。可俗话说“关心则乱”,这个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英雄好汉,到底在家务事上栽了跟头。
管家独自提着风灯,带上傅阳秋穿曲廊过小院,影墙洞门重重叠叠,小径台阁幽幽明明。侯爷府中植着两株上百年的桂树,时近中秋,异常沁甜的花香就在黑夜的大幕后依约飘来。傅阳秋深吸一口气,放缓脚步,轻声道:“这是要到木犀院了吧。”
管家回头笑道:“公子没忘?”
忘?怎么会忘?傅阳秋苦笑,他自幼时至少年皆在这里度过,读书练武,斗棋学琴,每一段往事都足够回忆上几天几夜。那时的温暖幸福、恬然安适,而今想来既真实又虚幻:那些明明真正发生过的事情,他却要拼命忘记;他越是要忘记,越是告诉自己那些美好的感觉都是虚假的,他是被骗了。可当这一切重新出现在眼前时,他心头上涌起的或期待、或回避、或欣然、或惆怅,抑或辛酸的百般滋味,终究还是让他无所适从,方寸稍乱。
木犀院内,人事如旧,傅阳秋惊讶而忐忑。回忆如光影倒流,人亦恍惚。若不是一个婢女忽然跑过来,他不知还要出神多久。管家见婢女慌慌张张,于是道:“慌张什么?”
婢女道:“聂姑娘她——”
“她在哪儿?”傅阳秋喝问道。
婢女刚指了个方向,傅阳秋便知是在当年的卧房。他快走几步赶过去,一进门,就见数个婢女在旁伺候,而当中的檀床高枕上正躺着几日不见的聂萦离。他一见,吃了一惊,再往前走了两步,更是心惊胆战。他当即回转身出门去,一把掐住管家的手臂,发狠道:“她怎么变成那样?”
管家刚要解释,傅阳秋却不容人说话,直愣愣道:“定然是他,一定是!”管家心想不妙,可此时此刻谁还能拦得住。管家一边吩咐人去调遣侍卫,一边着急跟上去。
傅阳秋已经方寸大乱,难以自控。昏睡中的聂萦离几乎面目全非,淤血青紫触目惊心,脸色更是如铅灰一般。那双乌黑清亮的眼睛倦怠地闭着,似乎再不愿睁开。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只揣着一腔怒火喷薄而出到侯爷面前,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连她你也不放过?”
侯爷惊愕片刻,方明白傅阳秋为何如此。“你误会了。”
“哼,误会?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管家在这时间赶到,上前来劝慰道:“公子是真的误会了。”
傅阳秋毫不领情,只顾一泻愤怒:“这样的谎话我不会再听了!从小到大,你们骗我还不够多,还不够得意吗?我父亲怎么死的,小云儿怎么死的,我全都知道!我不会再上你们的当!”说到这儿,他一步紧逼到侯爷面前去,声音抖颤至激烈:“如果现在我手里有一把刀,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
语落,足惊风雨。
侯爷面色巨变,颓然若死,这定然是他人生中遭遇到的致命一击。他知道傅阳秋恨自己,却没想到恨已然这般深刻入骨。他依然风雷不动,胸口却如已被狠狠扎入一刀,热血迸射。他摒退欲要上前劝解的管家,对傅阳秋开口道:“杀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傅阳秋冷哼不语。
他这时回头对管家道:“给他——拿把刀来。”
傅阳秋惊诧万分,待刀取来,他迟疑接过,断然紧握手中,道:“你要如何?”
“你的武功都是我教的,你赢不了我。”
“索性试试!”
说完两人跃出房门,就在庭中过起招来。镇武侯是武将,所习武功虽也有一定章法,但以实战为要,攻则强,守则固,最擅一招制敌,若不能,则扬长避短,伺机以待。傅阳秋着实熟悉镇武侯的路数,因此镇武侯并不着急一招制敌,而是与他纠缠躲让。傅阳秋那把刀舞得寒光凛凛,逼人胆魄。可惜久不操练,身形步法生疏,单凭一股恨意支撑,渐渐体力不支。镇武侯尽管年逾六旬,但老当益壮,愈发威猛刚健。只见他寻到一个空挡,说时迟那时快,旋即转身,背抵傅阳秋前胸,一臂朝傅阳秋肋间捣去,趁傅阳秋慌张后躲的时机,另一臂顺势将傅阳秋手中的刀牵带出来,而后再是回身,反手将刀一横,恰到好处地逼上傅阳秋脖颈间。傅阳秋只觉一凉,双手已空,再无反手之力。
“我赢了。”侯爷笑了两声。
“为何不杀了我?”
“杀你很容易,可我想拿你的命来换一句话。”
傅阳秋知道他要辩解,本不愿听,可一见侯爷眼中忽然迷泛的悲戚之色,不知怎么就心软下来,索性一听。
“聂萦离的事和我无关。侍卫长在街上见到她遇袭,这才把她带回府来。至于袭击她的人是谁,我已经派人去查。”
傅阳秋半信半疑:“除了你,聂萦离在京城还会有什么仇人?”
侯爷再是发笑,半晌才语意深长地说道:“她——你所知甚少。”
对于这一句,傅阳秋竟没有反驳。他拨开刀刃,说了声告辞,便又往木犀院去。
再一次看到静静躺卧着的聂萦离,傅阳秋心潮起伏。他坐去床前,温柔地抚摸那张一贯美丽的面孔。他小心翼翼避开瘀青的所在,可她依然会痛,哪怕在昏睡中也会皱一皱眉,喉间发出几声脆弱的嘤咛。他又要将她的手臂移到被下,臂弯起,衣袖如褪,他忽然便看到手臂上大块的瘀伤红肿,以及曾经让他猜测不已的几处狰狞的齿痕。
第一次见到她时,他以为这样的姑娘该是完美无瑕的,可越是走近她,他越是不知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恐怖的事情。就如同他一般,身为侯爷的义子,京城的名流,旁人看到的皆是裘马清狂,风流恣肆,却无人知背后心中深藏的种种。
“公子,大夫来了。”
大夫悉心诊治一番,认为并无大碍,身上的伤用些伤药搽搽便好,至于腿倒要过些天才能下地。另外又开了些安神的汤药,让人煎来服下。大夫见傅阳秋仍是心事重重,浓眉紧锁,于是问道:“公子还有什么疑虑?大可说来。”
傅阳秋沉默半晌,才将那几处齿痕亮出来,道:“先生以为这些齿痕是如何而来?”
大夫凑过去看了看,说道:“依伤口来看,已经有些年头了。齿印很小,不会是猛兽所为;齿尖而入肉较深,很像是鼠类啃咬所致。”
“鼠类?”
“在下曾救治过一些鼠疫的病患,他们身上也有这种类似的齿痕。”
大夫说得轻松非常,傅阳秋却愈加心生沉重。他再回头端详聂萦离,一时无言以对。正在这时,一旁的婢女忽然轻声喊道:“她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天没更新,是因为期间我出外考试去了,考试的地方没有网络,而且每天复习,没有时间写文。所以让大家久等了,抱歉。
昨天想不能再懒惰下去了,于是写文写到凌晨5点,终于写完更新。成就感啊,满满的。^_^
多谢捧场和路过的同学。
、三十七
聂萦离刚睁开眼睛,下一刻又闭紧。绵延全身的痛楚,几乎让她无法招架。她听到身边有大夫的叮嘱,婢女的应声,她想不出这是什么地方。忽然的,她只觉双臂被一双温暖的手拢住,有人在她耳边道:“醒醒。”语气何等温和而蛊惑人心。她如同一个沉在水底的人,这时忽然抓到救命稻草,得以浮出水面生还。她蹙紧了眉,努力让视线变得清晰起来。这一次,她看得清楚,眼前那张焦急而心痛的面孔她再熟悉不过。
她漠然地看了傅阳秋一眼,而后将目光转向房中各处。“这是哪儿?”她终于开口问道。
傅阳秋终于释然一笑,道:“你先歇着。”说完起身去吩咐汤药饮食。聂萦离隐约听得三言两语,这才发觉他原来还是个周到细致的人,由此深觉之前真是小看了他。傅阳秋察觉到背后好奇的目光,一旦吩咐完便回转床前,径自坐下,对着那位倍感如娇花弱柳的姑娘说道:“怎么,现在认得我了?”
聂萦离侧转头去,垂眸道:“若不认得,多好。”
这轻描淡写的话简直能让傅阳秋方才所有的关心和愤怒全部化为无用。傅阳秋尽管在心里说不和这个别扭的姑娘计较,脸上却掩不住不悦。“你怕我让你还债?”
聂萦离忍痛轻笑:“本已欠了,何妨多欠一些?”转头又对婢女道:“不管这是哪里,谁救了我。我只想说:‘我饿了。’”
晚饭的时候,傅阳秋被叫去侯爷那里。聂萦离这才得了闲空,和婢女们聊上几句。原来她是被侯爷府的侍卫长救回来的,已经昏睡了两个时辰之久。除了浑身伤痛外,其它无恙,调养几天便好。婢女们又说侯爷已经去查是谁袭击她,听到这儿,她叹了口气,缄默长久。
她大约可以猜到幕后主使是谁,然当下此事并非主要。她知道这会儿许君胄那里一定也得知自己受伤,极可能会方寸大乱。若是做出鲁莽之事,必定会对她近日来的谋划安排产生莫大的影响。她越想越觉得不能再躺下去,当即起得床来。双脚但一落地,陡然剧痛袭来。她一个趔趄,婢女们尚未来得及扶,她就倒去地上,将肩伤背痛一时推上峰顶。
傅阳秋在这时冲进屋内,见她刚被婢女扶住,索性自己上前,将她打横抱起,安放床上。婢女们察觉傅阳秋既紧张又恼怒的异样情绪,心中大约明了几分,捂嘴忍笑。聂萦离只着中衣,又披着长发,当着众多人面被一个男人这般抱起,真叫羞赧难当。
“你的腿不能下地!”傅阳秋语气坚决。
聂萦离把脸埋在锦被间,以掩饰满面绯红。可哪里挡得住,傅阳秋一见她如此,一瞬间竟只有紧张:“你不舒服?快,去找大夫!”
“我——我不是——”聂萦离结结巴巴道。
傅阳秋半晌才明白其实是这个别扭的姑娘害羞了,恍然得悟之余爽快大笑。聂萦离不愿这般出糗,心中气不过,故作冷面道:“天色晚了,傅公子可以回房去了。”
傅阳秋不以为然,且心存逗弄,于是说道:“我今夜留下,照顾你。”
“侯爷府尚不缺守夜的人吧,何劳傅公子?”
“这木犀院本就是我的,姑娘让我到哪里去?”
婢女们听到这二人你来我往,毫不相让,煞是有趣。可有趣之余,还是应当避嫌。几个人便轻声轻脚地退到外间,听候吩咐。
聂萦离想起之前探查到傅阳秋实为侯爷义子之事,因此无十分惊讶。她从暖被间探出头来,说道:“侯爷府的人救我一命,侯爷又特意将我安排在这儿,真可谓煞费苦心。”
“那又如何?”
“不管侯爷之前如何,旧事已矣。在我这外人看来,侯爷心里早把你当成至亲骨肉。”
傅阳秋一字字听来,对着伤重在床的聂萦离,他不忍发火,只脸色渐渐阴沉。“何时你成了他的说客?你也说自己是外人,可知有些事不是外人可以看到和明白的。”
聂萦离不说话,傅阳秋继续道:“萦离,你该懂的,你不是一样也有那么多事都放在心里,不肯让外人知晓?”
“比如说?”
“你手臂上的齿痕?”
聂萦离笑了笑:“方才大夫不是说了,是老鼠。”说完,她又是轻笑:“没想到吧!”
傅阳秋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听她说下去。“是山上的大老鼠,专啃死人肉的。”
她轻声说着,唇边泛着笑意,眸光愈是明亮。傅阳秋定睛一看,却是泪光点点。“别说了,我不该问。”他安抚道。
“没有人愿意藏那么多秘密在心里。”她边笑边落下泪来,“像这件事,若可对人讲,我早就讲了。可我说出来,就会毁了我弟弟,也就毁了聂家。”
“你不是恨聂家?”
“我怎会不恨?当年我病重,没人肯替我医治,他们索性说我得了疫病,偷偷送我去了山上。可那不是什么庵堂,而是死人场——遍地是荒坟弃尸,骷髅鼠蚁。我昏死在那儿,若不是那些老鼠当我死了,围上来啃咬,我恐怕都不会再醒过来,亲眼见到人间地狱的样子!”
那样的情景,即使不曾亲身经历,光想一想,都要让人战栗。傅阳秋道:“忘掉它,你应该忘掉。”
“如何忘掉?在那儿的三天三夜,每一时每一刻我都在想,若我还有力气,一定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死法。可事实总是难以预料,入秋的那几日,天气忽然冷得彻骨,虫蚁都躲起来。等到外公找到我时,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与外公同行的薛伯伯,医术高明。他见我身上累累伤痕,怕我沾上鼠疫虫毒,就让外公另外买了一处僻静小院养病,这才将我的命救回来。你说,这样的聂家,这样的恨,我怎么能够忘掉?可我不能告诉濯玉。不管聂甫泰如何对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