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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继室。再往后便是色衰爱弛,她不堪忍受冷落,索性搬来城外,说是潜心修佛,哪知十多年间创下这般家业。城内外人人传说孔娘子的美名,她的夫君如何倒没人在意了。
聂萦离想孔娘子定是精明决断,卓尔不群之人,哪知两日后初次相见,却让她大为意外。向她缓步走来的女人,衣如轻霞,体若杨柳,容貌有桃李之美,谈吐皆珠玉之辞,绝非年老色衰,幡然改途,作男子的刚强沉毅之气。孔娘子见了聂萦离,一边拉她到榻上坐下,一边抚着她的手道:“你真的是如卿的女儿?你娘小我几岁,未出阁时常喊我一声姐姐。谁知后来——她竟早早走了。”
蓦然听外人口中提到母亲,聂萦离当即垂眸不语。孔娘子知她难过,含泪笑道:“不说这个。你外公那日叫人捎信与我,说你要来小住几天,我真是高兴,连忙叫人回来打理。你不知我虽空有这座山院,家人上百,却还是冷清得很。”
孔娘子多年孤身一人,又无儿女,聂萦离也听说过,因而很能体会话中深意。她道:“我本是前来打扰,心存不安,夫人这番话,倒叫我豁然开朗。”
孔娘子道:“那便好。这几日我恰好无事,索性带你四处走走,附近几处景致,愈到秋深,愈是可观。”
聂萦离只觉孔娘子待她亲厚和睦,隔膜渐消,索性放下挂心之事,客随主便。
她曾恐惧世上所有的人都会弃自己而去,江藏却说这些都不可怕,怕得是遇到真心疼爱的那一个,却不懂得珍惜。那时她正灰心绝望,怎肯相信?待到长大,经历的事情多了,这才深有体会。原来世上并不都是怨恨恶毒,冷眼相对,也有萍水相逢而肝胆相照,淡水之交复患难与共,更有外公和孔娘子对她这般真挚融洽,实叫人感铭心切。
此后几日,聂萦离随孔娘子车马同游,一路走遍,又沿着新辟的良田回来山院。聂萦离见金穗饱满,如浪层叠,无边无际,心中欢喜愈甚。她特意言道:“今年京城米粮奇缺,一旦这千亩良田丰熟,斗斗都是金玉之价。”
孔娘子道:“萦离也懂得生意之事?”
聂萦离道:“略知一二。”
孔娘子道:“往年遇逢歉收,朝廷会先调江南粮仓补济,差官船水陆押送进京,减价出粜。只是一来时日良久,市面上早有囤积居奇,市价高抬;二来皆是陈粮,所费又多,只城内外平民所食,每日便不下一二千余石,恐会捉襟见肘。我这千余亩田,九月初收割,中旬即可上市,算是趁时。去年之前,我都叫人直接运到草市,卖一些,留下一些,我总归不是生意人,不求厚利。今年却不同,又是修渠通水,又是灭逐虫病,耗费人力,朝廷之税亦不能免。若再如从前,怕是要亏上不少。”
“那不如寻个可靠的米粮商人——”她的话刚开了头,就被人打断。原来马车刚到门口,就有人上前来报,说是外公派人前来看望她。
她微微有些诧异,转而又想外公有所担心,也不无道理。她换了套整洁衣裳,行到偏厅,却见熟人在座,不由含颦一笑,屏退左右,方才从容见礼。
座中之白发老翁,哪里是梅府中人,分明是镇武侯府总管。聂萦离道:“尊驾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对方言道:“冒昧前来,还望姑娘见谅。”
“岂敢岂敢?”
“其实并无大事,只是中秋日近,侯爷想请姑娘一赴佳节之宴。”
聂萦离笑道:“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管家无奈点头道:“姑娘既然明白侯爷苦心,也请看在老朽薄面——”
聂萦离叹气道:“长此以往,亦非良策。再说,我同傅公子只是淡水交情,并无其他。”
推搪之辞,管家岂会放在心上,他打定主意而来,断不会轻易打退堂鼓。“我知此事于姑娘来说,颇是为难,侯爷也深怀歉意,他说只要姑娘同意,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违道义,且力所能及的,绝不推辞。比方前次姑娘所说江声楼官司一事,侯爷满口答应,之后便向徐大人那里打好了招呼。”
这样的条件,聂萦离怎不心动?江声楼一事,忽变如此,她势单力薄,不知能够支撑多久。而今若有侯爷插手此事,直是将身上重负减去一半。可她又不忍想见傅阳秋再见她时会否心中鄙薄?她到底是为了自己而出卖牵制于他。转而她又想到母亲,想到义父江藏,她曾信誓旦旦,若不能保住江声楼,她又有何面目去见义父?苦思良久,多番考度,她最终下定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在看87版红楼梦,写文受到严重影响,我总以为我在写红楼梦,晕。今天断网一天,趁机把更新写完,话说校园网真是叫人无奈啊
谁能告诉我“膳食 精美”为什么会被口?
、四十四
聂萦离大方落座,在管家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侯爷重信守诺,在下感激之至。”
“姑娘是同意了?”
“也可以说,我是商人,很乐意同侯爷再做一笔交易。各取所需,互成其事,事成之后,两不相欠。”
管家微微惊讶,不过既然条件先由自家开出,一切也都顺理成章。“请讲。”
“江声楼官司一结,还请侯爷不再插手其中,我与傅公子孰成孰败,当由天定。”
管家一时蹙起眉,他本以为聂萦离会直截以金银论价,或者趁机求得侯爷幕后支持。哪知她竟兜了这样一个大圈。“当初风雪山谷立盟,侯爷对姑娘只此一个要求,姑娘后来也是答应的,怎么而今要反口不认?”
见对方凛然正色,聂萦离不慌不忙道:“请听一言”,而后娓娓道来:“一来,区区江声楼,何足挂齿?要我输掉,并非不可。只是其中原由,一旦为傅公子所知,那么侯爷的一片苦心,可能就此付之东流。这点忧虑,侯爷和您一定也有想过。”
管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早已忧思纷起。
“二来,江声楼内外的状况,想必侯爷已派人查得清清楚楚。我手中握住的只有几家米粮铺,江声楼对于我来说,不过空壳一个。即使官司了结,燕百川被扳倒,最终也是两败俱伤。到时,我已是举步维艰,何用侯爷插手,傅公子自会抓住时机。他赢得干净利落,我输得心服口服,侯爷也无须担心事情败露,岂不是三全其美?”
管家听到此处,几欲拊掌大笑。侯爷说得没错,这聂萦离果然是个心窍玲珑之人。“姑娘之言,老朽听得明白。不过,既然是交易,总也该公平些。侯爷只是请姑娘过府一叙,仅此而已。”
“我聂萦离何尝会是好占便宜之人?自当尽力,为侯爷消解烦忧。”
“那便好。”管家放心地站起身来,眼角余光扫到聂萦离微蹙的眉头,思绪一滞。他微笑问道:“傅公子,姑娘以为如何?”
聂萦离没料到他忽然发问,一时语塞,只得低眉浅笑:“傅公子自然是卓然不群,人中龙凤——”
管家听罢,摇摇头,似笑非笑地告别而去。聂萦离凝视着他的背影,良久不发一言。
中秋节在平静中来到。聂萦离悄悄回城,待到傍晚,暮色未深,方才轻装简从,带上两个婢女往镇武侯府去。侯爷府里鼓乐欢喧,花果飘香,朱红纱灯高悬,着实是过节的气象。镇武侯还在宫中,圣上赐宴,自然不可怠慢,待到宴会过半,方可回来。侯爷于是吩咐府中亲眷不必久等,先行开宴。而后又单独在木犀院摆下一桌,说是怕姑娘不惯见生人,这边恰好安静。聂萦离何尝不知其中心思?她扫了一眼石桌上的三只酒杯,再看管家脸上笑眯眯的,一时有些后悔。这个圈套,人家摆开了让她看,她却还忙不迭地给自己系紧,真可谓蠢之又蠢。她又想到傅阳秋来到时,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正在这时,庭院中呼啦啦进来几个人,未认其面,只听娇声清脆:“大哥大哥,这儿是个好地方!”
她转身一看,最前面的是个唇红齿白的小丫头,看穿着打扮,定非寻常人家。随后进来的一人,正是她在五老阁遇到的吕彦廷。她正惊讶怎么吕彦廷也到了此处,又见一个人跑进来道:“表小姐,吕公子,管家说——”他说到这儿,忽然瞄见聂萦离愣在一旁,不由惊讶道:“你——你是——”
聂萦离认得他,却没心思寒暄,因为傅阳秋正款步而来。
聂萦离垂首暗笑。这一刹那,愁云惨雾似乎一下扫清,担心忧虑也全数抛却。她微昂起头来,对傅阳秋道:“傅公子,吕公子,别来无恙。”
元哥这时恍然大悟道:“你——你是聂公子!”而后自觉失礼,忙道:“聂姑娘见谅。”
白霓眼珠滴溜溜地瞧了她几眼道:“这位姐姐是——”
吕彦廷一边目不转睛,一边笑道:“你不是认得庾州的聂公子,这位姑娘便是他的姐姐。”
白霓顿觉对聂萦离产生了莫大的好感,欢喜上前道:“见过聂姐姐。我姓白,单名一个霓字。”
聂萦离心中道:原来是豪商白家的小女儿。她说道:“今日真是高朋满座。”
这时管家进来,面上喜忧参半。侯爷和他本打算趁着节庆和傅阳秋热络一些,哪知他兀自带了许多人来,真叫人哭笑不得。一时无计,只得叫人再添两把椅子,酒菜照例。
傅阳秋在聂萦离对面落座,脸上端的云淡风清。“几日不见,聂姑娘气色不错。”
“劳傅公子挂心。之前公子多番照料,萦离尚无以为报。”
在傅阳秋看来,这种敷衍态度比之傲慢无礼更为恶劣。“萦离,你又说见外的话。”说完,深情款款地为她斟了杯酒,含笑着递给她。
聂萦离没料到他竟当众如此亲昵,岂不叫人误会?果然白霓诧异地眨眨眼睛,吕彦廷挑了挑眉,连立在一旁的元哥也勾过头来望望,而后捂嘴偷笑。
“岂敢岂敢?公子亲自倒酒,叫萦离受宠若惊。只是伤处未愈,不可饮酒,望请见谅。”
吕彦廷听了这话,忽然想起五老阁遇见她时,脸颊上一抹如醉的酡红。他本以为聂萦离是冷漠孤清的女子,谁知今日的她,朱唇边笑带三分,妙语中玲珑百转,颇风趣,甚可爱。最是那双黑眸,灵动俏媚,嫣然动人。他不揭穿她,只转头来问傅阳秋:“莫非侯爷府救下的神秘人,竟是聂姑娘?”
白霓插话进来:“不用说也是。大哥整日只想往这里跑,都把我忘了。”
众人被她逗笑了,傅阳秋道:“恐怕你不肯让我管。”
“怎么会?”
“好吧,你喝完三杯酒便不可再喝,此酒性烈,你若喝醉,我没法向舅舅交代。”
白霓听罢,方觉自己进了圈套,怏怏地攒起眉心,忽而拉起聂萦离的手来:“不让喝酒,就不喝。我和聂姐姐去赏月观花。”说完觑了傅阳秋一眼,自是洋洋得意。
聂萦离当即随白霓起身,两个姑娘一路提裙欢走,刚出了院子,正好遇到管家。管家忙叫人给她们提灯引路,自己则走进去,对在座的两位公子道:“侯爷已到了门口。”
不多会儿,镇武侯阔步而来,意态微醺,因而比平日更加爽朗健谈,一开口便如悬河泻水。吕彦廷与镇武侯甚是投机,相谈甚欢,傅阳秋则偶尔应上两句。镇武侯说到忘我处,一把按在傅阳秋手上,伏身凑过去,说道:“我知你心中有结,我也有。多年以来,你父亲的死,你难过,我和他二十载交情,何尝不是痛彻心肺?”
傅阳秋望向他,沉默如深。
“你恨我,自是应当;可我觉得亏欠于你,想要对你有所补偿,不也是应该吗?”
傅阳秋道:“我听说江声楼一案,侯爷替江庾向衙门打了招呼。”
侯爷呵呵一笑:“消息真是灵通。”
“不知侯爷所为何意?”
“说起来,还都是在帮——”说到这儿,侯爷瞧见管家使了一个眼色,连忙反口道:“也不是帮江庾,只是兹事体大,牵连甚广,因此过问一下。”
傅阳秋岂能相信这番说辞,可遇着中秋佳节他也不愿扫兴,觥筹交错,赏月赋诗。酒兴起来,也不知过了几巡,侯爷和吕彦廷业已醉倒,傅阳秋则站起身来,从木犀院走了出去。
月白路明,不须灯烛,脚下也走得畅快。他多年不曾在园内走过,今日秋风夜色之中,一树一草,一径一石,一水一月,真真切切,不由勾起许多往事。远隔水岸的精巧楼阁中,灯火通明,歌声云散,到耳边只余蚊足般细弱,却仍能品出几丝流走的韵味。他走过假山石洞,面前是一处菊圃,千萼并头,碧叶带霜,已隐约呈现“重楼绿雪”的盛况。正在此时,只听有人轻喊:“霓儿,你在哪儿,我看到你了!”半是询问半是威胁,娇声暖语。他听得出来,那是聂萦离。因他站在暗处,聂萦离提着灯笼也未注意到他,于是冷不防就撞上了他这人墙一堵。
傅阳秋边扶住她,边表明身份。脸上则是忍俊不禁,他明知不躲开就会撞上,却是站定,等她撞进怀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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