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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胄信心满满道:“放心,渡口那里都是老交情,银子送到,不费什么力气,他们也已经摩拳擦掌,蓄势待发了。明天起江南、江北的粮食由陆路转水路,连同官家的船一并进京,场面真是再热闹不过。”他顿了一下又道:“衡山船行的谭老板说若公子肯赏面一聚,就将今年乃至明年、后年的生意都敲定下来。”
聂萦离笑道:“去年你去拜访他,他不是说一年有一年的变数,难以吃准,怎么今年忽然转了口风?”
“还不是公子背后有棵大树好乘凉吗?”
聂萦离明白他所说的是镇武侯,然后道:“大家都在生意场上,图的就是交情。既然谭老板如此盛情,也不好拒绝。待官司结案,约下时间,我去便是。”
“姑娘不怕——”
“官司一结,我身上的担子就卸下,那时还怕什么身份泄露?”
许君胄思忖片刻道:“姑娘要走?”
聂萦离含笑瞧了他一眼:“怎么,舍不得我?”说完她叹口气道:“只怕我无从选择。我化名江庾,江擎尚且不容我,更何况我本就不是江家人。”
“我听说江擎派人将你劫到山上?”
“我还见到他了,他很是震惊。我想我一回京,我那大伯父一定会来找我。”
“是,他派人来过多次,这两日却又没有动静了。”
聂萦离心中一动,定是义父江藏那边起了作用。她微微笑道:“先不管他,码头这边要紧。”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江面上已经喧声一片。往日,南来北往的船只上,江南的绫罗、锦镜、铜器、海味,南海的真珠、象牙、沉香,还有各地的名瓷、纸笔、珍奇,以及药材、糯米之类,比比皆是,叫人目不暇接。而这日,除了几十艘贩售布匹以及药草的船之外,全为运粮而来。朝阳破开弥天江雾,绚烂的晨光犹如一匹无边的销金帐,笼罩在江天之上。江面上百舸争流,白浪翻滚,船头上艄公皆头戴斗笠,宽袖大袍被风灌得鼓胀。号子声一阵赛过一阵,时而嘹亮,时而低沉,江风一卷,轻扬之上九霄而去。迎着江风打开的窗户里,聂萦离倚着桌子闲坐,目光却一刻不闲,在江面上来回巡视。渡雪山庄最得利处,便是占尽好视野,以至于聂萦离无须下楼,已可纵观一切。
许君胄上楼来报:“你看,那几艘船头上打着蓝色旗子的就是我们从江南购得的绸缎,这是先行的一批,还有一些已过了风雪山隘口,这就到江边。”
聂萦离点点头。她绝非孤注一掷的人,实际上也无须仅靠着春水山院的生意翻身。历来米粮涨价,则绸缎之类必然价廉物美。她一早就派人去江南,多多收购。许君胄道:“今年一匹绢市面上方才四五百文,绸布之类更便宜些,锦缎也才不到十两一匹。今年江南雨水又多,蚕农、布坊都着急出货,价钱极易谈妥。买来放到仓里,不出三个月,价钱必涨。”
聂萦离点点头:“船还有多久能到岸?装卸完货差不多要天黑了。你去叫人去多多买些酒肉,一艘船一个人都不落下,就说我江庾慰劳大家。等明日,另有赏钱。”
许君胄噔噔噔又下楼去。快到中午时才回来,一进门便笑道:“傅公子的货也到了江边,正要过江。”
聂萦离听罢,目光遥至对面江岸,那里人头攒动,哪里分得清谁是谁。她轻描淡写地说道:“真可惜,我当亲自去迎才对。”
若傅阳秋听到这句话,当会哭笑不得。从春水山院到京城,虽有陆路可通,但山路崎岖狭窄,不适合运输货物,因而只能绕路过江。哪知之前已定好了数十只船,此时船工们全都翻脸不认账,实在叫人气恼!元哥揪住一个船工老大,恨恨道:“出尔反尔,你们还做什么生意?”
船工老大生来的神力,一把就甩开元哥,坐到船舷上去,磕一磕灌了砂子的芒鞋,然后道:“不是我们出尔反尔。你家公子之前是和魏老板订下的约,又没说非得今日就用。而今魏老板将我们这几艘船租给了江公子,租期是十天,我们也是听命从事——”
“什么江公子——”
“桐华坊江家的二公子。”
元哥气得七窍生烟,回头对傅阳秋道:“果然是这小人在搅事端。”
傅阳秋上前一步道:“难不成江公子要用这几十艘船?”
船工老大摇摇头道:“江公子从江南买的丝绸锦缎都已经过江了,用不着我们。可他说船空着就空着,别人要来租,可以,价钱公道就成。唯独一个人——就是拿金子来,都不答应。”
傅阳秋怎会听不出那“一个人”是谁,他千算万算,却没料到江庾竟会在他的船上打主意。手段不高明,且颇儿戏,却是一击命中七寸,叫人翻身不得。
元哥道:“难道这江上只有你一家的船?”这也只是气话,早在半月之前,江面上的货船就已被雇得一空,甚至有人直接绕到外县上船,直接运到京城码头上来。
傅阳秋怒极反笑,目光越过宽阔的江面,直达对岸。他想那位江公子定然坐在某处幸灾乐祸。他开口道:“元哥,你带人仔细看管货物,我要去会一会这位江公子。”
傅阳秋在渡口被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镇武侯府,镇武侯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企图一招反败为胜。听了这个消息,管家道:“之前她派人在渡口四处活动,我就觉得此事不简单,原来如此。”
侯爷笑道:“果然是个不安分的年轻人。我都想去瞧瞧,她究竟要闹出多大的事来?”
“此事,侯爷有何吩咐?”
侯爷思忖片刻,方道:“随她去吧。既然是做生意,也不好干涉太多。再者说来,阳秋若连这些小事都解决不了,那倒是我看错他了。”
管家点点头,心中安定下来。若是小云儿那件事,侯爷也能如今日这般豁达,也不会惹出那样难以收拾的场面。
镇武侯并没有看错傅阳秋,他果断租了一条客船过江。江庾手底下的几家绸缎庄掌柜他就熟识得很,因此他径直往那边去,恰见到一位,彬彬有礼道:“不知你家公子所在何处?”
“哦,那得问许公子,许公子方才还在这儿。”
说话间,只见一人昂首阔步而来,傅阳秋一见,当即迎上前去,先称了句:“许公子”,继而道:“我要见江庾!”
许君胄慢条斯理道:“傅公子,别来无恙。”
“许公子,无须和傅某客套。”
“傅公子所为何事?”
傅阳秋见对方极是从容,心想若是发火,必然落人下风。他道:“傅某诚心拜访江公子,希望许公子代为转达。”
“我家公子忙得很,恐辜负美意。”
“若是谈生意呢?”傅阳秋清楚言道。
、五十九
许君胄笑微微道:“傅公子做的是米粮生意,我家则进的是锦缎,有何生意可做?”
瞧他说起话来一副憨厚正直的模样,傅阳秋直恨得齿间作痒。不得不说这等作派,实在像极了聂萦离。他再三按捺道:“我与魏家船行订下的那几十条船,又被江公子霸去,是否故意从中作梗?”
面对质问,许君胄道:“怎么见得?我家公子失掉了春水山院的生意,必然要在其它地方补差。这时节做船运生意最好不过,魏老板又是老交情,两下一说,就谈妥了。”
“你若这样说,正好。我就和你家公子租下那些船。”
许君胄听罢,一言不发。傅阳秋又道:“莫不是你家公子特意吩咐下,不做我的生意?”
“岂敢岂敢。我家公子倒是说过,傅公子神通广大,哪里用得着我们那几十艘小船?”
傅阳秋沉下眉来,半晌才忽然问道:“聂姑娘在哪儿?”
许君胄不料他竟问及于此,惊讶道:“这与她有何相干?”
傅阳秋冷笑道:“你心里自然清楚!”
“傅公子何出此言?”
“那船租是不租!”言语间怒火甚炽。
许君胄思忖片刻,方无比歉意地拱手道:“公子何必苦苦相逼,既然船现下在我们手里,断然是不会租给你的。公子若不着急,大可等我们的租期过了再用,反正只剩下七八天而已。”
傅阳秋听罢,几乎气炸。似这样的节骨眼上,莫说七八天,就是七个时辰都弥足珍贵。退一万步说,对岸绵延数百里,空空茫茫一片,亦并无歇脚之处,加之四下潮湿,粮食极易霉变,到时岂不是亏个血本无归?他暗叹一声,究竟毫无办法,带了人拂袖而去。江边船行尚有数十家,他只能一家一家找过去,寻一丝渺茫的希望。
许君胄回到渡雪山庄,禀报一切,聂萦离于是将目光遥放窗外,浅笑盈盈。
“傅公子很是生气。”
聂萦离轻哼道:“谁叫他骗我在先,我只是礼尚往来罢了。”
说话间,只听丫环报道:“门外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小莲揪住了他,却又被他逃了。”
“什么打扮?”许君胄问道。
“呃,青衣褐帽,腰里扎着如意绦。”
许君胄皱眉道:“我刚才回来必是大意了,那人当是傅公子派来的,他刚才就问过你。姑娘要不要躲一躲,他是怀疑你了,说不定立马就要找上门来。”
聂萦离忍俊不禁道:“他忙得很,没那闲工夫。”
江边的一家小船行里,傅阳秋正同掌柜寒暄未完,寒暄归寒暄,一旦触及正题,掌柜就一阵摇头摆手,直说毫无办法。又说此等要紧关口,就连附近江州、严州,甚至连庾州的船也都订个七七八八了。傅阳秋虽未愁容满面,心中也是一股怨气化之不开。这时一个家仆跌跌撞撞跑来,气喘吁吁道:“公——公子——许——许君胄就在那边的客栈里。”
“什么客栈?”傅阳秋锐目一冷。
“渡雪山庄,我打听了,据说是五老阁左冰所开,平日一直无人,三天前才住进去两个人。”
傅阳秋心想:那里住的不是江庾,就是聂萦离。最可恨这两人沆瀣一气,直逼得他走投无路。江庾此人最为阴险不过,而聂萦离——他能够想象得出她那副毫不关己,又幸灾乐祸的表情,恨得他直想揪她回家去,关起来,以免再出去害人。
“走!”
“去哪儿?”
“渡雪山庄!”傅阳秋字字喷火。
家仆在前头一径小跑地带路,傅阳秋紧随其后,步子迈得极大,待走到山口,正要登上欺山的石径,只见一人从后追来,连声喊道:“傅公子——”
来人不过二十岁年纪,见傅阳秋转身来,忙行礼道:“公子,江边有人找你。”他边说边指向某处,傅阳秋一见,正是他雇来的客船边,于是问道:“何人,又有何事?”
来人擦擦额头的汗道:“小的不知,公子还是亲自去一趟。”
傅阳秋因船只之事,备受打击,此时又听有事,不由心沉了又沉,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去,待到客船边,只见船夫正在船头上打盹,好不悠哉。家仆几下将船翁推醒,船翁道:“什么?哪里有人?我在这儿呆了半晌,闲得打瞌睡,还真想找个人来说说话。”傅阳秋这才下意识回头,发现方才报信的人早不见了踪影。
“调虎离山!”家仆捏着拳头道。
傅阳秋却不说话,他放眼望去,见日已中天,江雾破尽,江面上舟船如龙,清晰入眼。他忽然发笑,他竟然也有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时候,虽然滋味不好受,却也实在有趣。他踏上船板去,道:“回去,到对岸再想办法。”
船翁唱着小调摇起橹来,丝毫不顾船上气氛凝重。傅阳秋立在船头,一边想着对策,一边下意识地回转头去,望向半山那一片郁郁苍苍。绿影绰约之间,几格木窗大开,远望已如棋子般大小,其余皆不可见。
这一叶小船夹在货船间穿行,行程颇是不顺。货船沉重而庞大,摇桨声,帆动声,还有新造的轮船驶过,桨轮划过水面,激起水花如朵朵白莲开遍。傅阳秋正盯着出神,隐约间只听有人喊他,家仆在旁一边挥动手臂一边道:“公子,公子你看!”
傅阳秋搭眼一瞧,不远处一艘货船上,一人正往这里招手。他忙让船翁将船靠过去,一看,却是元哥。他再看船头上,正立着对岸那位船工老大。
“这是怎么回事?”傅阳秋问道。
元哥却也是一脸不解:“公子你还是问他吧。”说完把船工揪过来,那船工笑道:“这位小哥真是奇怪,你家公子和江公子既然谈妥了生意,我们自当将货运到对岸,有什么不明白?”
“我何曾和江公子谈过生意?”
船工道:“来时江公子说了,傅公子你一定会去找他谈这笔生意。只要生意谈成,对岸就会放一只鸽子出来。方才这位小哥也看到了。既然鸽子放出来,那可不就是生意谈成了?”
傅阳秋将这番话琢磨片刻,不觉失笑。他一边吩咐元哥到对岸安排好一切,一边继续乘船到对岸去。家仆在一旁自言自语道:“这江二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傅阳秋付之一笑,江庾他实在不清楚,但渡雪山庄里住的那位,除聂萦离不作他想。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