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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
得到应允,明英喜不自胜。他迫不及待地翻了个跟头,双脚正好落到木板上,稳稳站住,那位姑娘被唬得又是一愣。明英趁热打铁,恭维道:“姑娘看着就面善,是个好心之人。只不知该怎么称呼,才不唐突?”
那姑娘咧嘴应道:“明大哥,阿秀姑娘,我姓谢,单名两个一字。”
谢一一?明英细细品了品,发自肺腑赞道:“真是个好名字。”
阿秀爬上来后,瞪了他一眼,对着前头抱拳道:“多谢一一姑娘。”她又戳着明英的脑门,很是羞于开口的模样:“一一姑娘,我师兄这儿不大正常,需要经常捶一锤,打一打。你莫担心,我们都是好人。这一路,若是有什么事,直接问我就好。”
“喂,谁有毛病?”明英拂开她的手,非常不满。阿秀不屑地给了他个爆栗:“还用说么,自然是你!”
这番动静,惹得谢一一掩面,她扑哧笑出来,艳羡道:“书上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今日遇见二位,真是诚不欺我。明大哥,阿秀姑娘,我是头一回出门,还望以后多加照拂。”说罢,她回过身,忽的想到什么似得,复又偏过头来,对着后面浅浅一笑,娇俏万分。
明英看在眼里,彻底变成个呆头鹅。
“明大哥,你的头疾,或许我可以帮忙看一下。”谢一一说完,又笑道:“两位放心,我不收诊金的。我们谢家世代行医,也都是好人。”
这下子,明英连暴怒都忘了,就剩一脸痴傻的笑,只知道连声说好。过了半晌,他耳根子都红了,只得低下头,忸怩道:“其实……称呼我明英就好……”明英的话音极低,谢一一已朝前坐正了身子,这话也只能落在一旁的阿秀耳中。
阿秀奈他不得,由着自己这位师兄花痴去。她盘腿坐好,正对着前面,还来不及分辨其他,目光就被前面那人腰间金丝绣花的钱袋给吸引过去。
这般大喇喇的,也不掩藏个半分。阿秀浅笑,这姑娘还真是没什么防人之心。
谢一一扯了扯手上牵绳,那头灰驴慢吞吞往前。一人,一鬼,一琥珀,还有一头驴,就这么结伴上了路。
话分两头,且说顾怀丰因为皇帝之命不敢违,他在破庙与阿秀分道扬镳后,披星戴月,一连赶了数十个日夜,均是风餐露宿,不曾停歇过片刻。到最后,他与王二实在困顿难耐,才在离安州不远的兴县,投了当地驿馆。
顾怀丰在前堂递上公文,驿丞便将他迎进了后院的上房。这驿馆虽小,但房内布置得还算雅致。他在房内四处踱步,桌椅板凳一一拂过,又亲自抖了抖榻上那床棉褥,这才勉强点头。
顾家虽比不上大周其他的名门望族,比如贺家,比如王家,但在安州当地,却极有声望。顾怀丰乃是顾家的长房长孙,自小锦衣玉食被宠惯了,还从未受过什么苦与罪。
王二早已交代馆内的驿夫烧了热水送来。如今,雕花镂空的木屏风后,热气腾腾,是个暖人之处。待屏退所有的人,顾怀丰俯下身子,撩起水试了试温度。白净的指尖裹在热水中,酥酥麻麻,他满面的愁容,清减下去一些。
顾怀丰悠悠然褪去衣衫,浸入热水之中。水温熨帖,令他忍不住满意喟叹。一想到来路的艰辛和去路的未知,他此刻只想好好静一静。偏偏屋外走廊上人来人往,嘈杂异常,说话之声不绝入耳。他虽不想听,却不得不听。
“洛水这一带,最近听说出了个疯女人,你可曾听说过?”问话的虽是个男子,可话里话外的八卦探寻之意,不亚于个女子。
顾怀丰隐隐皱眉。背后乱嚼舌根,乃是他生性厌恶的东西之一,何况还是非议个女子?他心中不满正欲发作时,就听有人唉声叹气接话道:“前些天,我正巧碰上过那名红衣女子,这些日子别提多晦气了!”
男人话里的“红衣女子”四字,如鬼魅一般,适时的飘进耳中,顾怀丰心念一动,居然按下极度的不耐,静心听了下去。
“听闻她疯疯癫癫的,最爱偷看男人洗澡?”仍是先前那个问话之人。现在这话里,就夹杂了些笑意。
“可不是么!那日我就在澡堂子里,差点被看个精光……”接话之人虽义愤填膺,但徒惹周围一片哄笑。
听到这几句略带淫~秽的对话,顾怀丰自然是厌恶得难受,但反应过来,他眉头猝然一紧。要知道咱们顾大人沐浴时,最不喜有人在旁伺候,就连贴身小厮都不行。于他而言,好似被人偷窥了一般,赤~裸裸的,怎么自在?
现在听那些人说的煞有其事,顾怀丰心里膈应丛生,也赶忙四下环顾,上下打量,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藏人的边边角角。就连头上那几道横梁,他都认真看了。
除了身下水流哗哗作响,整个房内空空荡荡,毫无声息。顾怀丰不敢大意,来回确认了好几遍,才松下心房。
他吁了一口气,又专心听二人交谈。可那些人的声音渐循渐远,饶是他竖起耳朵,也再听不到任何的只言片语。
顾怀丰愣了愣,仰面怔怔看着上方漂浮的氤氲水汽。他眼皮子渐渐沉重,不知不觉,支撑不住便阖上了。少顷,脑袋歪到一旁,他就这么睡着了。
顾怀丰睫毛上挂着些小水珠,偶尔一颤,就会簌簌掉下几滴来。水汽缭绕之中,一个白衣人影慢慢现了形,身段婀娜,一双媚眼入骨。她移到顾怀丰身旁,柔荑纤纤,摊开来,正好接住一滴晶莹的水。可倏地,那水珠穿过她的掌心,还是掉进盆中,激起些细小浪花。
那白衣人影也不气恼,她仔细端详着盆中那人,目光最后落在他的胸膛处,忽而,掩面一笑,媚意尽现。若是被其他男人瞧见了,只怕都把持不住,若是被顾怀丰知晓了,只怕会羞愤而死!
这人正欲动作,恰好“咚——咚——咚”三声响,不疾不徐,不轻不重。有人敲门?她一愣,眼波流转,又看了昏睡的那人一眼,白色身形方缓缓消去……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睁开时,含着惺忪睡意,疲倦至极。水汽经久萦绕,顾怀丰隐隐有些头痛混沌,他估摸自己是闷得太久,便伸手揉了揉额间,方觉得清醒一些。
咚——咚——咚,又是三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谁?”他有些警惕地问道。没有他的吩咐,王二不会擅自前来打扰,而如今夜已深,究竟谁人会突然前来造访?
他不得不疑,也不得不防。
门外响起一阵浑厚爽朗的男人笑声:“晚山兄,是我啊,岩南范晋阳。”这位范晋阳,乃是顾怀丰泰和九年的同科。自入夏以来,因溃堤一事,皇帝撤职查办数十人,其中就有当时的安州知州。而后来新上任的知州,正是这位范大人。
今日,顾怀丰在兴县驿馆出示过公文。驿丞人精的很,见是钦差大人到了,就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去安州报信。两地离得并不远,范晋阳又与顾怀丰有同科之谊,便亲自过来了。
顾怀丰亦笑:“子正兄,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顾大人好不容易重新出场,用他的表字单独做个标题
、安州
“子正兄,请。” 顾怀丰手执明烛,将门外那人迎进来。
范晋阳身形高大魁梧,他以黑色小巾束发,着一件普通的青布直身,这衣衫虽旧,但干净妥帖,与顾怀丰的华服相比,毫不逊色。他双手作揖,又说了句叨扰之话,这才撩起衣摆,跨进屋内。
烛火幽幽,正好拢在范晋阳脸上,映照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他生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只因这些日子的决堤之祸,被晒黑了许多,皴裂好几道口子。
借着手中的火光,顾怀丰自然也看到了旧友现在的模样,不禁叹道:“子正兄,多有辛苦。怀丰来晚了,实在惭愧。”
回应他的仍是一阵爽朗大笑。范晋阳道:“为人臣者,这些都是应当应分的,谈何辛劳?不瞒晚山兄,治灾一事,我做的并不甚好,如今正是焦头烂额之际。你我二人虽有同科之谊,但公事公办,我有何不足之处,请尽管斥责。若日后有要用到的地方,亦尽管吩咐,我定当听命,尽力而为。”
范晋阳先自打一耙,姿态摆的如此低,顾怀丰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让他将如今安州和下辖各县的灾情细细说明。
那人长叹一声,连说几个不妙。他跪下,往东边京城方向拜了一拜,口中称道:“臣实在有负皇恩。”做完这一切,他才将实情一一道来。
顾怀丰自东向西,沿洛水一路过来,见到不少灾民流离失所、举家逃难,他心中虽早已有所准备,但真正听到范晋阳所言时,心头仍是止不住的震骇。
安州境内洛水共决溢四处,辖内大多数村庄被淹,死伤百姓甚多,全家毙命者不在少数,阖州人丁只怕少了一半都不止!而那些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灾民,无家可归,饥不得食,寒不得衣,惨苦情况,不堪言状。
“真是……胡闹!人命关天呐!”
顾怀丰再也顾不得自持的大家公子风范,他拍着桌子破口骂了一句。脸色愈发凝重,他望着范晋阳,疑道:“朝廷拨下来的银子呢?安州衙门就没有存粮?那些个士绅袖手旁观?至于商家么,莫非想要囤积居奇?”
句句问到要害之处。他亦知道,为何范晋阳要先自打一耙了,因为这事儿实在太过严重!
范晋阳又是一声长叹,他道:“晚山兄,你我身在官场,难道还不清楚那些猫腻?皇上拨下来的救灾款项,一层层盘剥,真正到这儿的,能剩多少,怎么够哇?还有,我初到安州,不过一月有余。就算前头那位被砍了,但底下早就盘根错节,他们怎可能真心听我的?不过是装装样子,随便应付糊弄我罢了!”
末了,范晋阳不无感慨道:“晚山兄,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所以才一直盼着钦差大人到呢。有了皇命,看那些浑水摸鱼之徒还怎么敢造次!”
顾怀丰怎会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这一路来,他烦心苦恼的,就是以上种种境况。现在,一桩一桩,皆被他料中,还真是乱入麻,怎扯得清?
他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外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偶尔听见淅沥沥的声音,怕是又下起了绵绵细雨。
不知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会宿在何处?顾怀丰心怀忧愁,满脑子就剩救灾一事。待想到安州自家府上,他正色问道:“不知我顾家如何?若亦是事不关己、如此不堪的态度,那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们。”
“顾老夫人宅心仁厚,早已命人施过好几回米,亦给衙门送了好些救灾钱粮。”范晋阳应道。
顾父驾鹤西去的早,留下几房妻妾,顾母当仁不让成了当家主母。她为人知书达理,精明能干,凭一己之力,将顾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又好做善事,所以,顾母在安州名望极好,就连顾怀丰的几个叔叔对她亦极为尊敬。
这寥寥几句,让顾怀丰略感宽慰。他道:“子正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安州。”他心下焦灼,连一刻都等不得了,怎还记得自己几夜未阖眼一事。
果然如范晋阳所言,越靠近安州,灾民越多,基本已是随处可见。密密麻麻,或躺在路边,或靠在树旁,或一人抱臂,或几人相拥,也不知是生,还是死。
轱辘嘎吱嘎吱,吵醒了一些人,他们直勾勾盯着官道上那几辆马车。夜幕下,细雨水光盈盈,那些眼眸幽幽发亮,就像是蒙上灰的星光,又像是饥饿许久的狼。
这一切,无声无息。顾怀丰浑身止不住发凉,他察觉到一股冲天的怨愤,萦绕周围,经久不散,压得他极其难受。
进了安州城门,就算夜已深,凄惨的嚎哭声仍是不断传来。也许是唤儿,也许是哭娘,夹杂在一起,凄厉无比,比人间炼狱好不了多少。
“大水淹死的人实在太多,先前尸首未及时处置,以至于瘟疫四处蔓延。灾民逃亡过来,我不愿他们在城外受冻,便收容人进来,也许就这么带进了城。这几天,安州城里有病发之兆,偏偏医士们暂实没什么好法子。素手无策之下,我才严禁外人入城了。”范晋阳在旁解释道,他一个七尺男儿,话里话外很是沮丧,好似不管怎么做,都是个错。
“如此一来,只怕不消几天,整个安州就彻底成了个死城。”顾怀丰长叹。身旁的人闻言,皆情不自禁打了个颤。
一行人登上城墙,城外是死寂般的遍野灾民,城内是星星点点的光亮。顾怀丰的目光来回流转,最后还是落在范晋阳身上,他有些看不明白这位旧友了。
他又轻轻一叹,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子正兄的做法虽不错,可到底心软了些。自古以来,大水大旱之后,疫病总是避无可避。要么该早作打算,防治在前;要么彻底不放人进城,还能护得剩下一城之人的安危……”
说到这里,顾怀丰到底心有不忍,他停顿片刻,才接着往下:“依今夜情形看来,大量流民滞在城外,只怕会更不利。如今既已成这样,咱们还得尽力想法弥补。”
范晋阳点头称是,道自己思虑不足,又问后续该如何弥补才好。
顾怀丰负手。清风徐来,其间似乎混着一丝腥咸,吹动着他的白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