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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美丽的道姑师父告诉过我,这把琵琶可以当重剑来使。而紫轩师父发表宏观高论的时候,我正站在他背后。
道姑师父给唐雪燕塞了三包洛阳景华楼的精品烧饼,事情的影响就很轻微了:冰魄集体学习了一场首领讲话,主题是要注意保护徒儿的自尊心。
但私下里道姑师父很欣喜:“挺好的,以后重剑这个功能就这么用——就算你一辈子都杀不死别的目标,就冲你把受受拍晕了这一点为师也没白收你。”
我一开始并不了解紫轩师父最近又怎么招惹道姑师父了,后来才听说他的蛇还偷着咬死了道姑师父准备拿来炖鸡汤送去长安的芦花肥母鸡。
且不论这份鸡汤从冰魄总堂送到长安的时候还能不能喝,抑或会发挥强过巴豆的泻药功能,总之这是师父要送给帮她抢金鱼的金吾卫军爷的,她要感谢他并因金鱼之死向他致以诚挚的歉意——但紫轩师父的蛇毁了这一切……
“幸好受受长年不在总堂,他要是一直在这儿,我总有一天得冒着再也吃不下饭的危险宰了他的蛇。”从长安赔罪回来之后,道姑师父一边嚼着军爷买给她的点心,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
我抽抽嘴角——其实看到这点心我就明白道姑师父的“致谢加致歉”行动获得圆满成功了。当年我在家的时候也曾吃过这种点心,非常美味,层层酥皮入口即溶,而馅料味道也介于“甜美”与“清爽”之间的最恰当点。这是长安人春夏时节最喜欢的东西了,可惜价格也不是用简单的“贵”就能概括的……
要不是那军爷是在长安城里呼风唤雨的金吾卫,就算他是俸禄奇高的神策军,都不可能一次买这么多点心送姑娘。
不过道姑师父说的话也是对的——带着破坏力奇大的两条蛇的紫轩师父确实经常不在总堂。他只有每个月结月俸的时候回来一趟,给大家发了月俸之后又匆匆而去,对他来说,冰魄总堂似乎意味着某些并不太美好的东西……
但大家都知道,紫轩师父其实是个温柔有耐心的好人。他皮肤特别细腻白皙,听说这样面相的人性子都比较柔顺。他每次回到总堂的时候总会带些糖果糕点什么的分给那些唐雪燕捡回来的孩子们,这些糕点的质量虽然不如道姑师父拿回来的好,但道姑师父是不大可能想到把她心爱的糕点交给那些顽童们的——连唐大辛苦培育的鸡毛菜都会在成熟前被他们偷走,那些顽童的品味实在是令人打寒颤。
据紫轩师父说,冰魄的收入并不少,那些高端的刺杀活动往往做一笔就有天大的一笔酬金进账,但冰魄的开支也绝对不少。除了给杀手们开月俸供生活以外,还要养育那些被唐雪燕弄回来的孤儿们。
说来咱们大唐虽然正值盛世,风调雨顺,但孤儿这种存在永远都会源源不断地出现。所以冰魄里头永远都有那么多的孩子们……虽然长到够大的时候,他们若不成为杀手就都会离开,但旧人走新人来,冰魄那账本始终是紫轩师父心头的巨石一块。
“不管赚了多少进账,都不够花。”紫轩师父秀美的眉目常常很煞风景地揪成一团:“如果有多余的钱,唐雪燕这老女人一定会再捡几个人进来——这个吸血鬼!爷这个月的月俸不要了……不然下个月连给马买草料的钱都没了!”
紫轩师父是不需要花冰魄的钱的,他平时自己出去就能赚够生活费了,还常常有结余能补进账本里头。
“平时啊,装作天竺人耍蛇,或者给人治些怪病什么的,总能赚些通宝来。”紫轩师父这样回答我“怎么赚钱”的问题:“我又没有内人,不需要给她花钱,当然能省下来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唐雪燕总会听到紫轩师父各种提到“没有内人”这一点,每当此时她都会颇为郁郁地答:“让你受苦了……”
“你还知道?”紫轩师父凤眼闪过一道杀意:“要不是你,爷崽子都成群了!”
“其实小受你可以不把钱垫进来,真的。吃糠咽菜也能活。”唐雪燕眉梢眼角都是愧色,她会小心翼翼地这么说。
“滚你——你才小受!”紫轩师父横眉:“爷娶不到媳妇是因为没钱吗,是因为没钱吗?!你看看爷这张脸,就凭这张脸爷随便拐谁家闺女不行?你个混蛋赶紧从爷面前消失!”
——不知为什么,唐雪燕虽然是首领,但面对紫轩师父总显得底气不足。
后来我疑惑地问了道姑师父。她刚刚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执行任务回来,颇为疲倦地靠在榻上,黛色睫毛垂下,听到我的问话时却猛地睁眼,双目灼灼:“谁叫你问的?”
“……我自己。”
“啊……”她稍微放松了点:“这样啊,那为师同你说,你不要同别人说,更不要告诉别人这是为师同你说的!”
我点了点头。
“其实这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道姑师父眨眨眼,似是出神,停了好一阵儿才忽道:“要不为师先睡一觉再和你说好了,好累。”
我一愣决心抗议,可她已经带着吊我胃口的满足感奔赴了梦乡。
不敢使用揪她头发这种方式,我只能看着她睡,束手无策。
作者有话要说:为啥“紫轩”的小名叫受受……我不说了,大家懂的。(紫轩:你小名才叫受受!
、第四回
据说道士们睡觉的时间都很有弹性。有的可以几个月不睡守在丹炉旁边,有的可以从几百年前一直睡到现在还不醒。
还好师父没有辜负我急切地盼望她起来讲故事的心情,睡了不到六个时辰就在我手中的鸡毛作用下优雅地打了个喷嚏,轻蹙娥眉微抿樱唇醒来了,满脸都写着“哎呦,怎么了”,颇有几分美好的哀伤。
“先给为师倒杯水。”当她看到我急切的目光时,悠悠打了个呵欠:“睡觉睡得嗓子都哑啦,实在没法儿讲故事!”
我强忍着炸毛的冲动,把水给她倒来,道姑师父却只抿了一小口,便非常入戏地忧郁了眼神,哀哀望住我:“此事说来话长。徒儿呀,你没有觉得中原人士玩蛇很是奇怪吗?”
我点点头,然后双眼一亮,自以为聪明地回答:“紫轩师父是……天竺人?”
“就血统来说呐,受受是纯正的中原人,就行动来说他也没去过天竺那么遥远的地方——他又不是玄奘法师。他的弄蛇术也不是和天竺人学来的——那是苗疆人的法门。”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苗疆”是个什么概念,它和“西域”并称“一般人不想去,去了就回不来”的两大神秘地区。所有的怪异毒药啦,怪异动物啦,怪异人类啊,一般都会偷偷告诉别人自己是那里来的!
“紫轩师父去过苗疆?”
“是啊,而且据说不是他自愿的。”道姑师父一摊手,道:“说是随家人一起入蜀游玩,不知道被谁下毒药翻了,醒来时已经在一个神妙的地方。”
“……炼蛊的罐子里头?”
“你能听为师说完么?”道姑师父俏脸一抽:“他要是被装进炼蛊罐子里还能活在这里吗——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丢在了河边,然后就碰到一个来此采药的苗疆小女孩,然后就被人家捡了回去,然后他就和那小妹子一家人一起生活……诶,其实这么说就和上门女婿没什么差别啦,要不是唐雪燕去找什么玩意毁了他的姻缘,大概他就已经儿女成群了。”
“哎?”我一愣:“他是喜欢上首领了吗?”
“这倒不是,据我观察受受不缺乏母爱。”师父托着腮:“嗯,其实我也不知道唐雪燕没事跑苗疆干嘛去,反正不是找什么奇药就是找什么奇毒吧。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唐雪燕就跑到那小妹子家里头去了。要命的是她不会苗疆话,吱哩哇啦一通人家不知道她在讲什么,于是受受就自告奋勇地出来翻译了。”
“再然后?”
“你记得我跟你说受受被拐到苗疆是因为中了毒吧?那毒性一直没有发作,可受受却误服了唐雪燕带来的中原干粮!”道姑师父说到这儿的时候又是颇为怅惘地一叹:“你要记住,乱吃药膳是会死人的啊。唐雪燕在锅盔里头加了不知道什么药草还是香料的,受受顿时毒发。听说一发作起来这毒也就解了,不过过程大约不会太幸福。反正受受说呢是要了他多半条命去。”
“……这爱情故事哪里凄美了?难道唐雪燕把人家全家杀光了把受受师父绑了回来?”我极为不满。
“喂,你要听为师说完的呀!”道姑师父炸毛:“于是唐雪燕被怀疑是想要杀害受受的凶手。为了洗清自己呐,她就急着要给受受解毒,后来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毒药的名字,查到了解法。当时受受已经稍微好了点,但基本每天都要打几个时辰的哆嗦,不用内功驱散是会一直哆嗦的,所以唐雪燕就得带他去蜀中唐家堡找药,以免他哆嗦的时候咬了自己舌头死掉。”
我打了个寒颤:“唐家堡……首领是唐门出来的?”
“不知道。不过肯定和唐家堡有些什么联系。”道姑师父眉尖一挑:“受受就跟着去了,临行前小妹子捧了俩蛇蛋给他,就是现在那俩蛇,那简直是受受的命根子啊——好吧我接着说,受受和唐雪燕去了唐门,治好了毒,一心回苗疆见妹妹,然后俩人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但是,他们都忘了一件事,受受是被人毒翻了丢在河边的,他不认识去那个苗寨的路,而彼时,唐雪燕已经哼着小曲儿快活地返回了中原!”
“……”我默然了。
“再后来,唐雪燕在洛阳某小镇街头遇到了背着蛇卖艺的受受,从此……哎,时间过去太久,唐雪燕也找不到回苗疆寨子的路了。于是她就一直对可怜的受受有亏欠感——要知道,如果她没有说‘这位小哥,你不想再尝尝咱们中原的吃食吗’的话,受受的毒永远不会发,他会在苗疆过着幸福的小日子啊。”
“……所以受受师父至今不曾娶亲?”
“大概也许有可能。”师父摊了摊手:“那毒药貌似还有后遗症的,受受会慢慢忘掉中毒以后到解毒之前的所有记忆……所以受受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写在了纸上,三不三儿的拿出来看看。可怜痴情人啊——所以我才没有真的杀掉他的蛇,毕竟我还能去见军爷,金鱼可以再买鸡汤可以再炖……喂,快点表示对为师我善良心肠的敬佩啦!”
我应付差事般的点点头:“师父心地慈善温柔可爱”,心中却被受受悲伤的故事塞满了。当然,道姑师父和受受师父是一对宿敌,所以道姑师父的讲述未免有些太轻松。可是如果设身处地地想想看,一对情人分手时原以为不久便可以再会面,从此天长地久永不分离,但却因为“我迷路了”这种让人只好说“这算啥啊”原因永别于世间,这是一个多么悲哀的故事!
我找了个借口,忧伤地踱出门外,不知不觉就逛到了受受师父门口。却发现他正蹲在草丛里头做什么。
于是我蹑手蹑脚地跑过去,找了根小棍捅了他的脊背一下——嘛,同情他是一回事,但不要在被同情的人面前表现出“你好可怜”则是基本道德准则。为此我不惜再让受受师父更受伤一点儿。
果然,受受师父从草丛里猛地弹了起来,就像一只小雀。等他看清是我,才长出一口气:“死丫头,你能不能稍微有点……尊师重道的念头哇?”
我笑眯眯地问:“那么——‘尊敬’的受受师父,你在干什么呀?”
“不许叫为师受受!”他警告了我,又道:“刚刚打了好多喷嚏……不知道谁在念我,大概是伤风了?所以来找点儿草药。”
我“唔”了一声,心知如果受受师父的喷嚏是由别人的议论引起的话,那十有八九是因为我和道姑师父的密谈。但受受师父大概会以为是远在天边的妹子在思念他吧……
想到这儿我的眼眶又红了,受受师父奇道:“你怎么了?……啊……那牛鼻子妞给你讲我的故事了是不是?”
我尴尬地笑了笑,决定遵守和道姑师父的诺言:“呃,似初师父说不能告诉别人是她讲的。”
受受师父的嘴角一抽:“……这牛鼻子妞儿,真是……爷和她有仇吗?!”
气氛益发尴尬下来,我决心做点什么,于是伸出爪子扯住了受受师父的袖子:“嗯……那个妹子好看吗?”
“什么妹子,叫师母。”受受师父虽然呵斥了我一句,但眼中却瞬间闪过了幸福的光彩:“为师的眼力能看错吗?绝对漂亮,似初和她比就是一柴火妞儿!”
……能把道姑师父比成柴火妞的大概也只有陛□边的太真贵妃了吧?我嘴角微抽,心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果然不假。
“那她到底长什么样?”
“她么……”受受师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我忘了诶。早知道应该把她的长相也记下来的,嗯……我只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头上和脖子上都挂着亮闪闪的银饰,光着脚,踩在特别清澈的溪水里头,脚腕上也带着银铃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