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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雅-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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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靖哦了一声,又说:“为了看清一件事,非如此不可。刘襄没有起疑吗?”
“没有。刘襄一直不知道那妇人就是我们托刘章送进去的,所以顾念三公子你的面子,加之马匹的生意,这才全力助我们将人给放了出来,倒是没少花心思。看来,这两兄弟也不全是如外界所言,全无嫌隙。”
“若不是人心让人难以相信,他们今日也不会陪我演这出计中计。既然事已办妥,便都分开知会他们二人,此事不可声张。我还不想出头。”范靖冷笑一声,缓缓倒了杯茶。
“是。那代王那边。。。。”
“代王的事,苍山雪会办妥,你去淮南,亲自转告厉君:伯。他便知道是何意,该如何做。”范靖缓缓吹了吹茶叶,吩咐道。
“那谁来保护三公子?”
“我无须保护,鲁元公主不过是想再演一出计中计,我便陪她演就是。对了,吕芸那边怎么样?”
“她近来都在公主府,未进宫,也没有再给三公子送信,只是前一日命人送了一杆狼毫笔来,三公子不再,我便先收下了。三公子可要去瞧瞧?”
“知道了。你去罢。”
“是。”上官风稍稍犹豫,颔首后一闪身,屋内又只剩下范靖一人立在原地。
玉佩。。。。赵王刘如意。。。。大哥。。。。
范靖脸上依旧神色清冷、面不改色,但手里握着的茶杯被紧紧攥住,指节发白,青筋直跳。

项婧随着下关花来到一间内室,下关花低着头说:“姑娘只管进去,我在外面守着。”
项婧颔首:“多谢。”说罢立即推门而入。
一进门,萧清漪立即从床榻上站起身,见到是项婧,眼中尽是疑惑,接着是深深的愧疚和庆幸之色。
“婧儿。。。。”
项婧微微一笑道:“无须解释,他和我讲了。分明是你为了我委屈自己,我反倒怨恨你,是我作了小人。。。。”项婧说着说着便眼中含泪哽咽起来。
萧清漪忙拉住项婧,拉着项婧的手,“范大哥没有逼我。他那般的气度,也不屑于逼我一个女子,我是愿意的。。。。婧儿,你。。。。你又,你又怎会。。。。”
项婧疑惑的看着萧清漪,恍然大悟,脸一红,侧过身说:“我在如意居与他相识,为了救婶婶出来,便有求于他。。。。所以。。。。”
“他待你可好?”
项婧一怔,歪着脑袋想了想,点点头。
“那他可将所有的事对你全盘托出?”萧清漪追问。
项婧正想点头,觉得有些蹊跷,忙说:“你所指的是。。。。”
“他接近鲁元公主刘乐的意图。”萧清漪低声说,顿了顿又说,“还有代王、燕王。。。。”
项婧想了想,微微点头说:“他是生意人,看来还是个西域的富商。但却在长安一心结交权贵,想来只会有一个缘由了。。。。”项婧走到桌案边坐下,拿起茶杯倒茶,“仕途。”
“你既心知肚明,不担心他引火烧身吗?与天家斗,自古以来,有几人善始善终的?”萧清漪走过去也坐下。
项婧有些惊讶的看着萧清漪,一别数日,她为何心思变得这样深?项婧想着便摇头,“除了爹爹,大哥与三哥,我从未见过他这样聪明的男子,他定不会有事。只是。。。。那天家的事并不是我想要的。。。。但你可还记得,我们在长安城初识那一日看到的花灯?”
“妾本藤萝,愿托乔木?”萧清漪幽幽道。
项婧含笑点头,“他若是乔木,我愿做藤萝。”
“三公子。”门外响起下关花的声音。
紧接着门响了,稍稍等了片刻,范靖推门而入,却站在门边道:“周亚夫已经候了多时,萧姑娘,你该走了。”
项婧心有不舍,站起来叫道:“不可以再等等吗?我想再与清漪说说话。”
“婧儿,无须让范大哥为难。周亚夫是代王的人,性子急躁些,我。。。。我这便出去。”萧清漪也站起身,理了理身上华丽的衣袍,嫣然一笑,笑容中却透出了几分对未知的恐惧。
范靖行至两人身前,看了看项婧,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看了一会儿后,项婧脸颊发烫,朝范靖瞪了瞪,范靖这才移开目光看向萧清漪,淡淡说:“今日起,你便叫做窦漪房,乃是汉宫送去代国的家人子,与长安城中过往,再无牵连。你婶婶无需挂念,你从此忘记她才是对她最好的庇护。”
萧清漪面色痴傻,愣愣的看着范靖不说话,美丽的脸上毫无血色,好像定格住的一副美画。
“清漪。。。。”项婧不舍的低声叫。
“范大哥。。。。“项婧这时才注意到萧清漪竟然称范靖为“大哥”。
范靖点点头,“我明白。你只管安心去代国。。。。你既称我一声大哥,我便是也该担得起。你有个弟弟,窦长君,他会比你晚一些到代国,此人是我亲信,你可以信得过。若有拿不准的事或是。。。。或是需要我助你,你只管遣他来长安,他自会来找我。”
萧清漪闻言,泪水沿着眼角流出,一声不吭的跪在了地上。
项婧吓得愣住了,看着萧清漪又是心疼又是震惊,不知该不该伸手。范靖却急急伸手去扶,萧清漪却定定说道:“请范大哥受我一拜,我此去不知何时再见,请替我照顾好婶婶和。。。。婧儿。或许再见时。。。。你会向我行更大的礼,所以。。。。也只有那样,才不负你今日的情分。请受窦漪房一拜!”
范靖闻言,缓缓收回手,将手背在了身后站定。脸上再没有表情,只是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娇弱如花,却又坚强的令人生畏。
萧清漪双手叠合,高举过头顶,紧贴着额头,一俯身,整个人趴在了地毯上。
她在向范靖行天子叩首礼!
这是极大的殊荣和尊敬!
“窦漪房拜别范大哥。”
范靖坦然的受了这一礼,一言不发看着眼前的女子,心生敬意。
这样的女人,送到代国去究竟能改变什么?
当真是未知了。
项婧待萧清漪礼毕,立即伸手扶起萧清漪,泪眼朦胧说:“此去代国,务必务必护好自己!万事保命要紧!”
萧清漪脸上带着笑意,搂住项婧,在耳畔低语:“望你与范大哥早日花好月圆。”
项婧含着泪嗔道:“就会打趣我!”
萧清漪松开项婧,抹去脸上的泪水,添了些脂粉,一脸的清心薄欲,更添几分温婉动人。朝两人微微颔首,提起裙摆,开了门,仰着头,拖着厚重的衣袍,顶着繁琐的头饰,跟着下关花离去。
萧清漪拖着长裙缓缓下楼,铺散开来的裙裾高贵而厚重,足显出天家气节。
因如意居事先清空了客人,里面只剩那些姑娘和几个长工,见到一个手持佩剑、一身白衣的女子走下来,本就有些稀奇。
再看这女子身后,一个女子宛若九天上的仙女,美得让人一见便失了魂,一身金边齐胸襦裙,头顶金花冠,简直美得不似凡人!
萧清漪昂着头,目光直直看着前方,没有犹疑、没有羞涩,更没有一分的不舍,眼中全是平淡的神色,偏偏夹着几分视死如归的气魄,实在慑人。
项婧和范靖立于二楼,一直目送着萧清漪上了马车,周亚夫远远看了一眼如意居的牌匾,领着车队离去。
“饿了吗?”范靖不合时宜的问道,却偏偏让人觉得是无可挑剔的柔情和关怀。
项婧带着笑,摇头说:“明日你要赴宴,当初是百般想见鲁元公主,当真只为了救清漪的婶婶么?”
范靖摇头:“自然不是。”
“我猜也是。你我当日不过萍水相逢,你怎么会为了我冒这么大的险,又出钱出力,于情于理都实在说不通。”项婧倒也不介意,轻声笑起来。
范靖反倒眼中带着几分哀愁,自言自语说:“萍水相逢么。。。。”不等项婧回答,又说道,“鲁元公主刘乐乃是当今圣上的姐姐,我接近鲁元公主既是替你救人,也是为了拉拢权贵,无非为了博取个一官半职。。。。如今却。。。。”
“却如何?”
范靖侧过身看着项婧,伸手拉起项婧的手,拇指来回摩挲着项婧的手背,低声说:“如今却不想入朝为官了。你若愿意,我便带你离开长安,去西域向你家中长辈提亲。”
项婧一怔,“你。。。。你晓得我家住在西域?”
范靖眼神微一顿,蹙起眉头,“不是你说与我的?”
我说过吗。。。。项婧自嘲一笑:“想来是话说得多了,竟然全都忘记了!”
“如何?”
项婧明知故问:“什么如何?”
范靖自然清楚她的心思,凑近了些,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带着男声特有的浑厚和低沉说:“你可愿做我妻子,一生不弃?”
项婧抿着嘴,眼中光华流转,璀璨如繁星,朝范靖扬起个灿笑,“我今生做定了你妻子,除了我谁也做不得,一生不弃!”
范靖笑意投入眼中,手臂一展,将项婧拉入怀中。

未央宫。
“不要——”
云光殿内传来一声男子的怒吼声。
抽金丝的香球挂在金砂帐顶部,紫金香炉中发出幽幽清香,黑色鎏金边的苏绣毯子被扯落在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样的地毯上。
周良人翻身起来,玉手轻放在刘盈的心口,轻轻替刘盈顺气,软声说:“陛下可是梦魇了?臣妾在呢,陛下无须惧怕,臣妾会守着陛下。”
刘盈大口喘着气,眼睛直直盯着帐顶没有说话。
血!
自己前去狩猎,却被告知赵王刘如意暴毙于未央宫。自己匆匆赶回,整个宫殿都如往日一般,只是本该住在殿内的刘如意已经不在。
整个未央宫,整个上林苑,整个长安城,他在哪里?
站在刘如意往日就寝的塌边,刘盈好似看见满地的血,满身的血,满手的血!
那是我的三弟!我的三弟啊!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
那一日,父王欲废掉自己的太子之位,韩信力荐三皇子刘如意,群臣极力反对,父王这才作罢。事后回到了殿内,母后的话语回荡在耳边“盈儿,别怕,母亲会为你扫清所有绊脚石,你会是大汉名正言顺的君主”!
然后三弟死了。。。。
那是我的三弟。。。。一个才有十五岁的少年。幼时我带着他掏鸟窝,吓得那群小黄门哭天喊地,我们哈哈大笑,不慎从树上跌下来,我摔坏了手臂,母后将他关起来面壁三日。明明是我逼着他随我去掏鸟窝的。。。。那一日狩猎,他吵着说我定能打了吊睛白虎归来。。。。
刘盈闭上眼,泪水沿着眼角溢出,自己强忍着,却难以控制,紧紧握着拳反倒惹得浑身发颤,不停的发抖。
周良人吓了一跳,颤颤惊惊说道:“陛下。。。。陛下。。。。可要点了灯?”
刘盈没有回答。
“陛下?陛下?臣妾替你。。。。”周良人伸手想擦去刘盈鬓角处的泪水,却不料刘盈猛地一把打开她的手,厉声说:“滚!给朕滚!滚出去!统统滚出去!”
周良人吓得一骨碌滚到了地毯上,裹着毯子跪在地毯上哀求:“陛下,陛下!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
小黄门和值夜的宦官一听见殿内的声响,领头宦官元宝一侧身就闪了进来,一看周良人挺着个大肚子跪在地上,陛下穿着黑色的单衣坐在床榻上,胸口起伏着。元宝自小跟着刘盈,自是清楚主子的性子,朝身后的小宦官使了使眼色。小宦官倒是机灵,立马上前去香炉边加了些香料,点上了灯。
“陛下,这才三更天。。。。离早朝还远着。。。。”元宝弯着腰往前走了几步说道。
“出去!”刘盈厉声说。
元宝看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周良人,朝身后的丫头使眼色,几个丫头宦官立马上前去扶周良人,“良人,奴才(奴婢)们送您去偏殿休息罢。。。。”
“陛下。。。。”周良人刚开口,只看见元宝一个劲的使眼色,只好将话吞了回去,在丫头的搀扶下站起来,“臣妾,告退。”说罢依依不舍的离去。
“陛下,周良人有了孕,若伺候的不好,那是不是。。。。”元宝上前去,低声询问主子的意思。
“不必。朕不过是。。。。梦魇了。与她无关。。。。”刘盈呼出口气,压在心中的郁结好似轻了些。
元宝点点头,“陛下,奴才伺候您躺下,给您守着?”
刘盈摇头,缓缓站起来,往窗外瞧去,点灯的小宦官立马上前去打开了窗户。
刘盈痴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偌大的未央宫,偌大的上林苑,偌大的长安城,乃至偌大的。。。。汉朝疆域。。。。是朕兄弟的鲜血打下来的!
这大汉的江山,朕得到了什么?朕又在守着什么?
“陛下。。。。”元宝轻声叫,顺着手轻轻将披风放在了刘盈的肩头,“陛下的身子重要,万不可受了凉。”
“朕。。。。梦到了三弟。”
元宝一怔,朝身后挥挥手,其他人都行礼退了出去。
元宝这才说:“陛下一直惦念着赵王,与赵王兄弟情深,自是好的,可陛下如今日理万机,还是身子为重。。。。”
这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劝,日日如此,知道不该劝,却还要劝!
“日理万机?母后替朕日理万机,朕何须操劳。”刘盈冷笑一声。
“太后娘娘自是望分担些陛下的劳苦。”元宝继续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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