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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扫过,片瓦不存。
“我只是对他笑了笑。”付千巧瞅了瞅连华能身后的盛况,很诚实地作答,“况且,我也对连公子笑了。”
换言之,不是他的笑容极具破坏性,而是他人定力不足,意志不坚。
废话!连华能翻了个白眼。他之所以能对付千巧的笑容有免疫力,完全是因为他的眼中只能放进一件东西,那就是钱。
所以,基本上,再倾国倾城的笑容,周围若是没有闪闪发光的金子,他也可以基本忽略不计。
“连公子,不知可否烦劳你……”
“慢着!”连华能打断付千巧的话,戒备地盯着他,“我说,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现在还间接毁了我的心头肉。”要不是有人为他撑腰,他早就将他丢进工房做苦力抵债了,“我不与你算账就好,你若是还有什么非分之想,譬如说借钱什么的,我完全可以拒绝。”
这辈子,他最怕听人家对他说“烦劳”二字,特别是“烦劳”钱财方面,一律免谈。
“连公子误会了。”付千巧摇摇头,“我只是想请连公子弄一份南京城的详细地形图。”顿了顿,他又加上一句,“特别是教坊乐楼,越详细越好。”
“你说什么?”以为自己听错,连华能掏掏耳朵,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
“地图。”付千巧加重语气,非常配合地再重复了一次,“烟花之地,寻欢作乐醉生梦死之处……不知连公子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连华能瞪了付千巧一眼。这么详尽的解释,他要再不明白,也可以算作白痴了。
还在想这小子骨子里原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眼前就骤然有什么光亮闪过。连华能用力眨眨眼睛,盯着眼前的东西——沉甸甸的金元宝,亮晃晃的光彩炫目得很。
“如果连公子愿意帮忙,小小意思,还望笑纳。”那边,付千巧还在笑,很拜托的表情。
嗯,这样子哦……目光流连在闪闪发光的元宝上,连华能“仔细”斟酌了一番后,半推半就地接过。
不就是一份地图吗?看在这位付千巧公子很诚心的分上——最重要的,是看在钱的分上,他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好了。
第二章
新花魁失踪了!
别临苑天的陈嬷嬷欲哭无泪,任是见了谁,都无法再恢复平日间的笑面迎人。
这是当然,好不容易出了个花魁,还指望借着声势顾客盈门,招财进宝。这封号还没顶上几天,摇钱树就不见了踪影,怎么会不痛心疾首?
古语云:福兮,祸之所伏。
此话不假。
“我说差大哥呐,好好找,好好查,早点找出我家若绮……”陈嬷嬷围着官差团团转,不厌其烦地叮咛,“要不然,我这别临苑天还真撑不下去了啊……”
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拽着手绢抹去交流的涕泪,弄糊了一脸浓妆,惨不忍睹。
“她一定很伤心……”一个梳着两个发髻的小姑娘凑在人群里看热闹,不忘小声地对身边的人嘀咕。
“何以见得?”身边的人饶有兴味地问她。
小姑娘撇撇嘴,“掉了一斤脂粉,陈嬷嬷都不惜那张老脸现形了,还不伤心欲绝?”
旁边的人赞同地点点头——嗯,很中肯,观察入微,有赏。
“常乐,来,给你!”
一枚铜钱漂漂亮亮地飞过去,不偏不斜地落在小姑娘的发髻上,稳稳当当。
被这种很算计的叫声唤回注意力,常乐摸上自己的发髻,摸到硬邦邦的铜钱后,暗叫糟糕,迅速回神,准确捕捉到已经挤出人群的身影,立马奋力突围,追上前去,总算及时拉住了目标的衣袖。
好险,差点又中计了。
“喂喂,常乐,有进步,不错嘛。”那厢的人笑眯眯地赞许,不忘轻轻拉扯,试图夺回被她掌控的衣袖。
“小姐!”常乐加重了语气,拉得更紧,气急败坏之余,语气难免有些恶狠狠,“又是这招?”
逃跑没有成功的正主儿——穆纤云,扯扯悲愤小丫头的发髻,拿回铜钱,装进自己的荷包里。再看了常乐一眼,用很“诚恳”的语气开口道:“常乐,你先回府,帮我在书房顶顶,我再逛逛就回去。”
“不行不行不行……”常乐的头摇得像波浪鼓,死活都不同意,“小姐,你说过的,就出来一个时辰,现在该回府了。要不叫公子爷发现你又偷溜了,我可担待不起。”
“常乐,你是我的丫头耶,怎么老是帮着飞星哥哥?”穆纤云翻了个白眼,很受不了常乐不是对她的忠心耿耿,“是不是常欢把你洗脑了?”
“小姐——”常乐楚楚可怜地唤她,“你当可怜可怜我好了……”
“常乐……”穆纤云歪头看常乐,摸摸她皱成一团的小脸,目光很柔软。
“小姐——”见她如此,常乐大喜,松开拽着她衣袖的手,掩面更加努力地继续伤感,“你愿意回去了?”
“回去,当然回去。”穆纤云点头,双手搭在常乐的肩头,“只不过我想请你先行一步。记得,是《道德经》,抄写三遍……”
哎呀呀,小丫头的眼睛从手指缝隙中瞪她耶。
“还有,哥哥来检查的时候,就说我去了茅厕……”
“小姐!”常乐终于火山爆发,一双手从脸上拿下,伸过去就要捉拿穆纤云。
难怪公子爷和大哥经常叮嘱,对小姐这种人,是绝对不能心慈手软的。
穆纤云早有防范,身子向后一缩,成功脱离常乐的“魔爪”,脚步一旋,身形飘忽,转眼之间,人已闪得老远。
“小姐……”常乐的吼声从最初的震耳欲聋到隐隐约约。
停在一条隐蔽的里弄中,跃上墙檐,穆纤云侧耳凝听,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才得意地拍了拍手。
迷药和轻功,她穆纤云的两大法宝,一个都不能少。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哪会这么乖乖地回去,好歹也要多待几个时辰,听听大家对花魁失踪的不同传言,那才叫有趣。
好可惜,别临苑天的若绮,样貌还真好,不过,比起付千巧——
纯属偶然想起,把付千巧丢给那个吝啬鬼连华能,她有点不太放心。出于道义,她是该去探望一下他的伤势是否已经痊愈了吧?
顺便,再去欣赏一下他那张很“惊艳”的容貌。
心动不如行动。为节约时间,她就抄近路好了。
沿着墙檐,直接从别家院子蹿上蹦下,横行无忌,倒也痛快。
如此三番,轻巧跃上连府别院后院房檐,正准备跳下,冷不丁听见下面有开门的声响,急忙缩回脚,俯下身子,仔细观察内中动静。
她还没有忘记,自己是不请自来,而且是走后门,若被发现,很没面子的,还是慎重一点比较好。
屋檐下的人走入回廊,正是付千巧。
见他朝自己藏身之处的相反方向走去,穆纤云探出身子,正要开口叫他,又看见连华能从回廊那方走来,吓了一跳,立刻蹲下,不小心,头撞上瓦片,痛得龇牙咧嘴,还要把呼痛声咽回肚里。
“付公子,还满意吧?”
几近谄媚的声音使穆纤云禁不住有些怀疑,纳闷连华能在没有收到半两银子的前提下,还能对付千巧这般客气。
瞄过去,没错,站在付千巧面前的正是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谢谢,很详细,有劳你费心了。”付千巧背对着她,使她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如何。
“不客气,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是。”连华能还在笑,很满足、很充实的那种——嗯,如果她没有看错,他的眼睛,看付千巧的时候,在熠熠生辉。活似付千巧就是一座大金矿。
那个,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戏?
“付公子,我吩咐了膳房备好了药膳,对你的伤,大有益处呀……”
正在思索,下面又传来了连华能的殷勤叮嘱,穆纤云看去,见付千巧已经出了拱门。她想了想,向外跳下,贴着墙根慢慢移到墙角,探头出去,刚巧看见付千巧迈出连府别院,向另一头走去。
她不动声色地跟上,心中盘算他究竟要去何处。
实在好奇死了,连华能态度缘何转变得如此之快?不但对付千巧毕恭毕敬,还大方地表示要请他药膳?哼,想她兄妹二人与连华能认识数载,享受到的最高待遇,也只是品尝到了连府的清茶一杯而已。
看不出来,付千巧还真有一点点“除魔降妖”的本事呢。
尾随在他身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时不时隐蔽一下自己,一直跟着他走到一处华丽精致的楼前。
穆纤云背过身,佯装打量一边小摊上的饰物,眼角的余光飘向那边。但见付千巧若有所思地凝神看了紧闭的大门半晌,才转身离开,拐进旁边的小巷。
放下手中的物品,快步上前,走到楼前,看清了上面粉纱遮掩下的朦胧大字,穆纤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醉梦轩!”若是她没有记错,这个地方,应该是妓院吧?
那个付千巧,他大白天的居然上这种地方?即使人家还没开门做生意,他也要在这里晃一晃才舍得离开?
不不不,等等,也许他只是路过,好奇呢?毕竟要眼见为实,要不,冤枉了别人怎么办?
穆纤云吸了一口气,要自己冷静加镇静,悄悄地摸到小巷旁,露出半个脸看过去,原来后面是醉梦轩的院墙。付千巧正站在高墙前,对着手中摊开像是画纸的东西比比画画,随后,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在墙面上画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错愕、不解、疑惑——穆纤云缩回头,匆忙走到另一边,适时躲在一棵大树后。
片刻,就见付千巧走出小巷,若无其事地离开。
穆纤云从树后走出来,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逐渐有一团疑云升起——
付千巧,他究竟要干什么?
入夜,醉梦轩,粉面香鬓,水袖流云,欢歌笑语。
一名小厮由楼道匆忙而下,走近正在笑脸招呼客人的老鸨身边,贴耳悄声说了几句。
“有这等事?”老鸨回头瞅了一眼二楼的雅间,皱了皱眉,随后吩咐小厮,“你先在这里招呼着,我上去看看。”
安排妥当,老鸨转身上楼,径直走到临窗的雅间,掀起竹帘,见得里面的人,竟然呆了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嬷嬷,那位小哥说,这里由你做主。”还是端坐的人率先开口,打破了一室沉默。
愣住了的老鸨这才回神,暗叹自己也算久经沙场,居然还是定力不佳,没能把持住,被面前这位公子俊俏的容貌迷了神志。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满面笑容,“这位公子,不知该如何称呼?”
“我姓付。”
付?老鸨心思巧转,在脑中飞快地搜寻了一番,确定南京城没有付姓大户,复问道:“付公子,你不是在说笑吧?”
“没有。”
“付公子,你是说,今晚要包下醉梦轩的所有姑娘?”见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嬷嬷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付公子看得上醉梦轩,要和姑娘们尽兴,是她们的福气,可是——”嬷嬷话锋一转,偷偷瞄那位付公子的脸色,“今晚还有很多客人,都是平日间捧场了的,突然要说今晚不做他们生意,恐怕有些——”
“这个我了解。”一张银票由桌子那方推过来,摆在老鸨眼皮底下,“我不是要醉梦轩的姑娘们都来伺候我一个人,嬷嬷只需要将她们分批带上来即可。我相中了谁,自会与嬷嬷说,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也不会影响醉梦轩的生意。“
那张银票足以令人咋舌,老鸨暗地里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会痛,证明没有做梦。再看那位豪爽的大主顾,她利索地将银票收起来,脸上尽是暧昧的笑容,“原来付公子喜欢百里挑一,亲点罗敷啊……”
“还请嬷嬷尽快打点。”
“知道了,知道了……”老鸨挥挥手中香帕,掩嘴偷笑。虽说这位付公子表面上看来沉稳之极,但她可是在烟花之地混了几十年的人,怎么会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焦虑,呵呵,看来,他已经是等不及要与佳人耳鬓厮磨了呢。
嘴上答应着,心里想着,同时不忘护好那张银票,老鸨走出房间,唤来小厮如此这般耳语了一番。小厮应承,下楼,不多时,就见三五位花娘簇拥着一名妖艳女子走了上来。
“娘,今日莫不是又来了贵客?要我们几个服侍?”为首的妖艳女子见嬷嬷立在一旁,嬉笑着发问。
老鸨瞪了她一眼,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子,嘴巴朝一边的雅间努了努,压低了声音:“别说为娘的不疼你们,喏,你们的好运气来了。里面的那位付公子,人长得俊,出手又阔绰,依我看来,家世不凡。你们若服侍得好,能被他看上,这辈子就走运了。”
“这么好?”妖艳女子嘟嘴,“那娘干吗不先试试?”
“呸!”老鸨啐了她一口,“旋影,怎么老没个正经!”
被唤作旋影的女子笑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