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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母亲亲自为她选的锦珍,都不及她。
“我该信你吗?”她缓缓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晓言说。
“苏姨娘,你怎么了?”她的目光里满是关心。
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的家书,你真的递了吗?”她不理她,幽幽道。
“自然是递了的”她平稳的答着落音的话,丝毫没有异常。
“此次王爷大捷,你竟不知道吗?”
“府里上下都是知晓的”
落音闭了闭眼,心底涌出排山倒海的怒气,快要将她吞噬。
“那你还跟我装什么装?!”落音陡然提高音量,激动的一扫梳妆台前的首饰,发出物品砸在地上的尖锐响声混淆着落音的喘息声。
晓言手里还有一簇没辫完的头发,这样一拉扯,落音的头皮陡然传来一股钻心的痛意,她却并不在意,只看着镜子,里面的她面目扭曲到有些狰狞。
饶是淡定如晓言仍然被吓得抖了一下。
“你们可以!”
“……”
“厉害!”
“……”
“我不输都不行啊!!”她边笑边道,声音尖锐到已经听不出她原本的声线了。
落音缓缓闭上双眼,遮掩住满目的苍凉,再次睁开时,眼睛里闪烁的是滔天的恨意。
晓言跪在她面前,头低垂着,看不清表情。
这副样子,让她陡然想起从前出现在她身边的林诸,她真大意,身边的人个个居心叵测,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还日日犯贱的去找姜离安。
“滚!”
她的声音竟也可以冰冷成这样。
“苏姨娘”晓言拉了拉她的衣袖,眼中蓄起了泪水,若是以前,她一定心疼的不得了,可是。。。。。
“滚!!”落音加重音调。
晓言跪立了许久,才慢慢退了出去,落音所有的家书的确全部都没有送出去,她每次一交给晓言,她便偷偷拿出去烧掉了,不管是林诸或是诺碧,也或是她,不过都是姜离安放在落音身边的棋子而已,他们要做的便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让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中。
扪心而问,落音对她,是极好的。
而她对她,只有内疚。
屋子已经被收拾干净,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
晓言仍然不吭声得伺候着落音,给她擦手布菜。
落音盯着兀自忙碌的晓言,她还是很淡定,尽管落音一直这么瞧着她,也未见一丝慌乱。
“用膳吧,苏姨娘”她边说边递给落音筷子。
落音接过筷子,沉默了半晌。
“有毒吗?”
“……”她坦然镇定的看着落音。
“我自以为,已经没有价值了”落音顿了顿,自嘲道“怎么?姜离安打算放过我?”
“苏姨娘多虑了”
“多虑?”她又自嘲一笑,语气刻薄到近乎尖锐“你们确定要留着我的命?指不定哪天我就把你们全杀了!”
听了这句,晓言愣了愣,眼底似乎闪过一丝不忍,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书房内,烛台的灯有些暗
姜离安闭目靠在太师椅上休息,虽说他俘获了晋安国较为得力的两名将军,可晋安国内,还有一名猛将是他非常忌讳的,那便是庆亲王,陆晋言。
此人看似温和有礼,实际战略超群,且还是个长胜将军。
姜离安又思及从前。
他已经潜伏多少年了?在他还未出生,父王便开始谋划了吧,岚城里住着的,一大半都是前朝的臣子,他们或是商人或是官府,却把岚城的要道都控制住了。
怕是当今皇上已经查出来了吧。
那个苏府的老顽固,若不是他,他几乎不用担心失败,可现在中间生出了不少事端,样样都让他头疼。
而后,他睁开清明的双眼,眼里全是势在必得的自信,父王已经逝世,他不能让他死不瞑目,事情只许成功。
那次睿亲王大婚,他去了书房找苏锦呈,告诉他两个字:皇位。
苏锦呈那老顽固无论他怎样劝说都不愿帮他,传闻老顽固极其宠爱七女,却不顾及落音,抵死也不叛变,他还妄想从他姜离安手中夺回苏落音,却不想他早有防备,当即拉着苏洛音马不停蹄的回了岚城,只要到了岚城,哪怕是皇上亲临,那也不能耐他何。
不料回来几天,他便书信给落音,将他要夺取皇位的事情全盘托出,还言辞切切的要落音劝他放弃皇位。
真是可笑,多年的匿伏,怎可因为他苏府便全部放弃?他只能先下手为强,设计陷害苏府与前朝欲孽拉扯不清,如他所愿,苏府上下全被收押。
不想,那老顽固一番推敲后,便料定了是他从中作梗,为了苏府上下,竟不顾七女的性命,将他叛变的事情闹到了皇上那儿去。
他在岚城如此大的阵仗,是定然经不住皇上严密的盘查的,索性已经都知晓了,他便也不隐瞒,与匈奴合作,让晋安国边陲重地元气大伤,这才有了日前崮山那一幕。
他抚了抚额角,眼神不经意间撇向了不远处的一处矮几。
落音来府里之前,那里几乎只是个摆设,没人敢来书房,他专心政务时,总是会不经意间周身散发出冷意,让人不敢靠近。
可她似乎不怕,不,应该说是不留意,她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世界几乎都是快乐的,他望了望沾满血腥的双手,从一开始,他们便不是一个世界的。
在岚城都能听说京城太傅的七小姐,是苏府上下的心头宝,传闻她性格乖戾,目中无人,不学无术,不知进退,太多太多了,他听都听不完。
可他认识的苏落音只消用几个字来形容:善良单纯,毫无城府。
一年多了,他囚禁了她。
让本来活泼好动的她变得比从前沉稳了些。
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愿想起她那日在战车上的样子。
马蹄声、兵戎声混淆着,天边的残阳未落,半边天都红彤彤的。
她在看他,似乎又没有看他。
往常能笑成月牙儿的眼睛,瞪得特别大,空洞洞的,她的全身都在抖,他丢开她的手臂,不想再去感受她抖得厉害的身子。
心底竟然开始泛起心疼,一波一波的,让他无法控制。
他对她是有好感的,他当即清醒,可笑,她不过是他的棋子,杀了她,他一样俯瞰天下,可剑搭在她的脖子上的时候,他却狠不下心。
他常常想,婚姻本就是他用来巩固地位的一种手段,娶了不爱的又怎样,三妻四妾,他总会娶到他爱的。
可发现落音在他心中不一样后,他理智的否决了,落音,必死!
否则,将不是她死便是他亡。
放在身边太危险了,他这般对她,她肯定恨他恨得寝食难安。
这么一想着,他竟然又开始心疼了,一想到她空洞的眼神,如同一个大锤,重重的敲打他的心,一阵阵的钝痛。
他竟舍不得下手,将她囚禁在离院,是他唯一能做的,但他不敢去见她,他竟然有些怕见她。
离院。
他的生母住了一辈子的院子。
在他的府上,却是个掩饰他所有军事和放置兵器的院子。
什么时候不一样了呢?
是了,自从那个女人闯进来后,她偷吃了他种的石榴,母妃最爱的石榴。
石榴树长得很是茂盛,正好遮住里面的一切景象,里面有林诸专业训练的杀手正在练习搏杀,里面放置着惊人多的武器和军事地图,当时她并不知道,她的表现稍有不慎,他将毫不犹豫的除掉她,尽管她得价值他还没开始利用。
可他为何会将她囚禁在离院,连他自己都不愿深想。
杀她?
留她?
如此明显的事情,他竟能纠结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一章
几乎每日落音都想着不同的问题。
崮山大捷后这么久,他仍然没有处置她。
她不止一次的想要偷偷溜去王府的大牢,那里有疼她的哥哥和她幼时的好友。
可连离院的第一道门都出不了。
门口的守卫,可谓森严啊。
对待她区区苏落音,真是大材小用了。
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之人,想到京城的苏府恐怕已是凶多吉少,这些无一不是在折磨她,像是一根根细针,穿过她的心脏,痛得死去活来。
她想,三姐说得对,心绪烦乱的时候,习字能让人冷静。
她执起狼毫笔,开始习字。
她必须冷静。
她必须救出哥哥。
“苏姨娘,王爷来了”晓言在门口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写到期字的那一撇上,她略一停顿,宣纸上便出现了一笔重重的浓墨。
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
她看了笔尖半晌,嗤笑,这字毁了。
“还有心思练字?”他的口气带着些许的嘲弄和暗哑。
若是以往,她定然是满心欢喜的奔向他,从前,她总是想靠近他,再靠近他。
“在想什么?”
“假装关心我,很累吧?”她突然抬头,说了一句不找边际的话,姜离安满脸的柔情还未收起来,顿时有些尴尬。
她已经放下狼毫笔,转身出了门外,她不敢再看他,她怕自己管不住自己,再次沦陷。
嫁给他,搭上整个苏府,这代价太大,她就算粉身碎骨,也无法弥补。
天还未黑,有些冷
秋风飒飒,她独自矗立在石榴树下,衣袂翻飞,竟有些飘渺
门吱呀一声,她看着他走了过来
初见时的镶金边白靴子,身材高大,威风凛凛
她定定的瞧着他走过来,面无表情。
他笃定微勾的眸子闪过一丝狼狈
“落音~”他轻声道,眼睛里似乎全是内疚
“你不用装得好像多内疚一样”她声音平淡,毫无波澜,“我看着挺累”
他情绪复杂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怒气,很快被他压下,“别不识好歹!”
落音睨了他一眼,终于装不下去了么?这样对她,比他深情款款时好应付多了“那你想我怎么对你?”
他甩袖离去。
落音看着他的身影尖锐的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果然不适合逢场作戏,与他对峙,还未开始,她便已经被恨意吞噬得失去理智。
可她随即又得意起来,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苏姨娘”晓言不再向往日笑吟吟的看她,只是恭敬的福了福身,这样对她也好,省的她瞧着刺眼。
“这样冷,你身子不好,站在这里吹风,当心风寒”她道,声音没有波动。
“这不正合你们的意吗?我这般凄惨,你高兴坏了吧?”
晓言皱眉看她扭曲的模样,若是她猜得不错,王爷对她,是有情义的,否则,她早死在了沈夫人亦或是其他妾室手中。
“苏姨娘,王爷待会儿会过来”她不置可否道。
“来杀了我吗?”她低笑,声音越发尖锐。
“王爷是挂念你的苏姨娘”
落音愤怒的看了她一眼,不想说话,只转身往屋里走。
二姐三姐常常拜佛,小时候,她从来不以为意。
如今,她倒想好好虔诚的拜拜佛,若是老天开眼,便让这些坏人全死无葬身之地吧!
“落音”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有些疲惫。
落音并不理会他,只是捏紧广袖中的金簪,晓言真是厉害,离院里,见不到一把凶器。
他竟然兀自坐在了她的书桌前开始看她写的字。
“是有些进步”他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落音定定的瞧他,思索着从什么角度进攻能让他瞬间毙命?
可她的手抖得厉害,她不能心软啊,她要杀了他,她必须杀了他。
她移动了两步,死死的瞧他又瞧了瞧自己的右手。
他却只是专心的看她习的字。
响起一声细微的翻页的声音,她想,是时机了。
“不要再往前一步”他未停顿翻书的手,声音里盈满了警告,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落音却面色铁青的愣住。
半晌,她狠狠的将手中的金簪砸在了汉白玉的地面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金簪上的宝石迅速裂开,一粒竟然划过她的手背。
手背上迅速出现一条血痕。
她却一点也不疼。
她只是恨,恨的心都发疼了。
即便他不说话,可能她也下不去手。
她太没用了,她只能恨!却什么都做不了,杀不了他,逃不出去,也救不了苏恒茂。
那为什么要让她活着?这样没有丝毫希望的日子,不如死了干净!
她吞了口口水,喘息声有些重,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坐在书桌前的姜离安只是紧紧执着手里的一张宣纸,这么多张,他再没瞧见一张写的是他的名字,画的是他的画像,他不会将苏府连坐的,最多,他最多仅仅是让他们失势囚禁而已,他们太不安守本分。
他一直认为,苏落音那个天真到愚蠢的女人,起初,她并不了解他,便轻允了婚姻,他嗤笑她的愚蠢,却每每去她的院子的时候,听见她因为他而脚步欢快,一脸幸福的模样,他冷酷的心都会有一丝暖意和安慰。
他以为 她的眸中依然开倾世桃花
他以为 她见到他依然会亮出整排细牙
他以为 她依然会轻快着步伐奔向他
每每一到闲暇时候,他都会想起那日战车上失魂落魄的苏落音。
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她,且还有些控制不住的趋势。
很简单,他喜欢她,那么他不会让她死。
无论如何,他会让她留在他身边,她会明白他的苦心。
他坚信,她那么喜欢他,她定然能回心转意。
看着眼前落音一副频临疯狂的模样,他不是不心疼的。
但他不后悔。
江山,他志在必得。
眼前的佳人,亦然。
他放下手中的宣纸,走到落音面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