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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戏,兴许还真有些意思。
周遭响起低暗的纷议之声,那些所谓的才子闻了这样工整的一句诗,竟又是出自那位女子之口,或讶异或不屑或钦佩。大抵都是读书人各自的心思。
薛贵见苏锦凉没上自己的道,转而继续问道:“王爷自然雅鉴,是不才愚俗了,不知姑娘以为在下又如何?”
孺子不可教也!这是你上门找丢脸,不干我事了。
苏锦凉一展笑颜,声音清澈如水,看着他和颜悦色道:“你呀,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袴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最后一句说得掷地有声,调子扬得要唱起歌来。
众人登时哄笑出声,文人的酸味顿散一空,皆觉得这姑娘是真性情,大快人心,再无讽嫉之意。
那薛贵登时气得狼烟直起,哪管什么风度温度的,撂了袖子手脚并用地就要上去打人,口中还气喘不迭:“你……好你个死丫头……”
那一旁的伴童也只惦着这主子的好笑话,一时竟忘了拉,竟任由他冲了过去。
卫灼然对着气喘如牛冲来那人,抬肘一叩,扇骨阻上他面门,只手扯过衣襟,唇角一扬,亦是好颜劝道,声音若清风拂竹:“薛兄何必动气,既有此等家财,也可一行书不读,身封万户侯。挂念他人无心之言作甚?”
这话看似夸赞,实则挖苦更极,可卫灼然一脸和善的表情让薛贵窘迫得无处发火,扯回衣襟,胡乱抚平,心焦气躁地怒目相对。
苏锦凉与卫灼然相视而笑,都觉整人之趣妙不可言。
“若依姑娘之见,座中皆不能得此画意旨,你又有何高见?”帘内之人突然开了口,蕴静的声音震慑满场喧哗。
话题兜转了一圈,又被扯回了正题。
苏锦凉从嬉笑中撤回神,望向轿帘,亦正色无澜。
早不就给你高见过了么?你这王爷存心想刁难我?
苏锦凉面色镇了半刻又笑得疏朗如初,半分玩笑半认真的神情,偏首道:“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 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
卫灼然会心一笑,玉扇轻摇,日光掩耀下,白玉似的脸庞俊逸无双。
这回答答得巧妙,看似与问无关,实则告诉众人:你爱看他是山便是山,是水便是水,美美丑丑,喜喜乐乐,人各有玩味,岂有定法?
众人皆是忖思,有些不得其要旨。
帘内静了片刻,继又沉声道:“若依此言,何解孤月悬中天?”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自古而然,何须赘解?”她朗声答道。
“那为何山凄水绕天,奔流不复回?”
卫灼然皱眉,扇子不悦一收——好刁钻的问题。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苏锦凉昂首自然接道。
在座无人答话,无人出声,想着这段话的意思,反复咀嚼,深意倍显不可尽。
先前那脱颖受阻的郭白衣听了,眼神里渐流复杂神色。
卫灼然听着,心内忽生一疑,这番话并不是随便摘手即能来的感悟,须要经过些年月的沉淀才可得,何以她能答得如此轻松?
“姑娘以为,何谓人生恨事?”帘内人并不打算罢休,继而咄咄逼问。
恨事?苏锦凉偏头想了会,人生很好,没啥恨事哪。
她辗转想了老半天,只得敷衍答道:“……鲋鱼多骨,金橘多酸,莼菜性冷,海棠无香。”
众人又是哄然大笑,这次释然又轻松,觉这姑娘真是古灵精怪。
卫灼然万分无奈地看着她,扇子都不自觉顿住了,她还真是只挂念着吃哪。
顿了片刻,复又摇得款款浴风。
他神色慰然地瞧着她,眼神有些迷朦:海棠无香……她竟会心细至此,怜海棠无香么?
这言谈间的战局并为停止,帘内人不给她半分思考的功夫,追问道:“何又为喜?”
喜?
心内突然有泉涌出,漫着喜不自胜的味道。
是在山上捏陶,市镇闲逛,亦或是他领着她走过农人篱笆矮矮的院子,她停下来驻足了好久。
那一刻,那好多刻,她都是喜的。
“豆棚瓜架雨如丝,爱听秋坟鬼唱诗……”
她说起这话时,神色美好又天真,还带着未脱尽稚气的调皮,一点点,没有粘人的讨厌。
她说完后,有些后悔,好像答非所问了,总觉的突然丢了脸,尴尬地站在那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但那些时刻,她心内的确是欢喜又满足的啊……
江南阡陌,瓜棚豆架,雨绵如丝,心潮若皎石。
闹时一起去田埂地头,他指着路边孤坟吓她,表情狰狞夸张得虚假,她不以为然,气焰嚣张,仰脸大声说她素来和鬼亲近。
她并不是偏爱农家生活,亦对锄头深井无半分好感。她只是觉得那样的地方,天地会显得愈发的大,山野旷达,只有他们二人,可无拘畅游。
众人听戏听了大半出,都已习惯了这姑娘是不按理出牌之人,答问至今,回的都像是打着擦边球过去,乍听不觉有什么,要辗转细想了,才能觉其蕴意。
然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的,比如先前被奚落得惨的薛大少,就一脸不屑。
“何又为怒?”帘内人继声问道,那话音里却已是柔和了许多,像是渐熟的好友,探听对方的喜好。
苏锦凉被这问题从悠远的思绪里拉回来,几乎没有片刻思考,扬首即坚声回答:
“孤臣霜发三千丈,每岁烟花一万重。”
哗……星棋纷砸入局,乱声纷入耳。
“她怎么敢这样说……”
“完了,这姑娘看着伶俐,实则还是无脑啊,怎能这样顶撞王爷……”
“哎……命不久矣啊。”
卫灼然望着苏锦凉,俊眉紧锁,心下沉紧:她怎么会提这个?
说得好!郭白衣在心内暗自呐喊,却奈于身份卑微,不敢说出口。
薛痞子笑得一脸无赖,你个小丫头不等我收拾你就玩火自焚了吧。
苏锦凉只昂首望着,无半分怯意,面色慷慨无惧。
早在以前,她还只在书上读到这句子时就觉悲愤难言,怒无可抒。如今亲落入这世界,虽说所见不多,却也曾听重砂说过战乱颠沛的事,也亲眼目睹过皇宫的奢华腐败,亲手……喂过骨瘦如柴的孩子一个馒头。
也许是生来的贫穷,骨子里会对这些过于富贵悬殊的人心生抵触。
可要说怒的,首当其冲想起来的就只有这么一样。
卫灼然当然不知道苏锦凉这是脑子一热迸出的想法,只皱眉掂量着,这话的火候是过了头,万一触怒了六王爷要怎样替她收场才能保周全。
帘内人一直没有搭腔,众人由刚初的喧杂淀下声来,皆望着场中傲首视着的姑娘,心内暗自替她捏汗。
苏锦凉依旧无惧地视着那淡黄绦金的帷帐,谁叫你要问我!你问了就得听我说!
帘内人一直没有出声,许久未开腔的胖掌柜站在一旁,抖着袖子抹了圈汗。
街上突然静得有些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深夜和朋友拼文的产物。很好玩。
我一小时920,楂楂849,蒙蒙521。
筱筱突然跳出来说他写了2200。
众人无语凝噎。
呼呼~刚刚写完,新鲜出炉。马上奉上。天亮啦~睡觉去。
45
45、第四十二章 千金纵买相如赋(二) 。。。
“啪。”
什么东西突然被大力掷碎的声音。
帷帐里的人猝然起身,几步向前:“大胆!本王念你一介弱质女流,替你留几分颜面,你竟不识好歹,狂妄至此!来人!”
声音厉寒,如平地惊雷。
“你身为王爷怎么这点肚量都没有?”苏锦凉昂首看着他,丝毫不为涌过来的侍卫惊惮,心里腾地起了火,言辞分厘不让,“只有好话能入耳,就不许不中听的实话么?”
“屡教不改!蛊惑民心!”帷幔层层,隐约见里边的人愤然地一拂袖摆,“拿下收押,听候发落。”
众侍卫听了,粗手粗脚地架起绳子就来五花大绑。
“王爷息怒!”卫灼然一步向前,举袖急劝道,“王爷请细看这诗,岂有亵渎圣名之意?!”
“此等胡言哪堪细看!辱我大齐国威!”
“王爷!”卫灼然恳切道,“这姑娘吟的分明是前朝旧都之事,贬古扬今,实乃对当朝的夸赞!”卫灼然见帘内人并为出声,继而沉声缓言:“孤臣霜发三千丈……王爷请想,东齐朝野上下,不论文武,可有白发之人?”
众人深思,一时无言。
“大齐人才济济,多青年才俊,在朝为官者,年龄最长的刘开山刘将军也只刚过天命,正当壮年;若要论地方……”卫灼然折扇一展,众人目光均是聚在他谈笑风生的面上,被那言笑间刚好合度的自信所吸引,挪不开半分。
“江州知府卢之郊上月初三刚贺耳顺之期,是大齐在籍官员中最寿者,亦是精神矍铄,无半丝霜发,王爷明鉴,此诗岂有妄指?”卫灼然玉扇虚顿,复又款道,“反观前朝,满野沉沓之气。著有贺融将军激战楼兰,八百里加急快报只因昏帝彻夜荒淫,弃之不处,酿就险困若羌之难,贺将军从此一夜白头,此等激怒之事也是天下皆知。”
这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乾坤骤然扭转,在座皆为叹服,凝神继续听他接下来将如何分解。
郭白衣双眉一皱:此人是谁,既不是我大齐臣子,怎对在户官员如此了解,连一小小知府的生辰都记得一清二楚。
卫灼然复又开口,依旧是笑若萤玉,不急不慌:“每岁烟花一万重……”
卫灼然折扇轻掩,笑得几分莫测地望着苏锦凉。
苏锦凉被押着双臂,同样是眨巴着眼睛望回去:你牛逼,真能瞎掰。
“江南烟花柳巷最是多,扬州更是重重街市栉比而开。”卫灼然折扇摇得缓而又缓,扇面上笔锋遒劲的泼墨大字深烙入眼,“一个姑娘家,总有些少女情思,因此事生怒……是再平常不过了,王爷又何必如此动气?”
卫灼然语罢,又微笑着摇着扇子看她,净白的扇面衬得他如玉面庞好似皎月。
“我道贤侄是舒淡之人,今日怎生这样沉不住气?”一阵清朗之音传来,紫袖掀帘,金冠璎珞,丰神俊朗,王者气派华彩顿溢。
“王爷万福……”众人见此情景,齐齐拱袖,头都不敢妄抬,毕恭毕敬。
安陵昌拾阶而下,大步走至庭中静立的翩翩公子。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气度非凡,华彩难抑,形若玉树临风,容似霁雪荧光。
“王爷。”卫灼然颔首举袖。
“平日里只闻世侄倾世名风,我还道是不信,今日总算服了,卫丞相果是教子有方!”安陵昌轻拍卫灼然的肩,语调缓了半分,“多年不见,世侄已这般大了,可是连心上人都有了……”
卫灼然也不辩解,只温润一笑:“灼然来东齐好些时日了,总也想寻个光景拜谒王爷,只是闻得王爷近来总煮酒烹茶会天下俊才,便未上门叨扰雅兴。怠慢之处,望王爷见谅。”
霎时间,四下热议声如滚汤沸壶,一经炸开便不可止。
这便是那才遏四海,名满天下的西燮卫公子么?
传言他不仅赋得传世名诗,能为人人吟诵,更有帷幄之才,军政奇略。近年西燮朝廷大刀阔斧的革新政变就有大半就是出自他之胸腑。
郭白衣心内高浪迭起,还道是谁……难怪……原来是卫公子。
他只暗暗叹服,方才还觉这姑娘才情惊人,吟得神来之诗,现竟又得见了卫大公子,今日真是几番际遇,此生无憾。
“既是一场误会,王爷雅量,就不同她计较了吧……”卫灼然浅笑谦言。
“你卫世子把话都圆到这份上了,我岂能不成人之美?”安陵昌拂袖一挥。
绳子一解,苏锦凉就被推着歪了出去,卫灼然上前一环抱住:“有没有事?”
他的领口怀中都是白芷的香气,温暖又清舒,稳当温柔地抱住她,没有半分差池。
“我要是这样就有事了,还不被你玩死?”苏锦凉站直身子,气结郁胸地瞪他,“你真能装啊,早告诉我就找你开后门啦,还在这傻拼命。”
“你也不差。”卫灼然笑着看她,“我还当真是没有看出来……”
他看着她,眸子深处有隐耀的光芒。
“丫头。”安陵昌转首看着苏锦凉,一扫之前假装的严厉之气,笑得随和,“你给本王说说,怎会为烟花之事而怒,我贤侄难道是此等人?”
安陵昌笑得很道貌岸然。
“怎么不是?”苏锦凉斜着眼睛瞧卫灼然,“你问问你的好侄子,我们是在哪认识的?每次碰面都是在青楼哪!”
卫灼然干咳了两声,今日真是被拆台无数。
“男儿风流是常事,况且是世侄这般出众的人物……可丫头你为何常在青楼?那可不是女儿家该去的地方啊。”安陵昌疑道。
“我是……”
“王爷。”卫灼然迅速出声打断了苏锦凉的话,转首向安陵昌道,“我二人今日是为梦春之画而来,既是技才略胜一筹,还请王爷慨赠此画,以圆长憾。”
苏锦凉听了,也立即忘了争辩,兴奋得直点头。
“画?”安陵昌闻言扬眉,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