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最喜欢的人就在身后紧紧地拥住她,哄她,容色同她一般难看,声音与她一样难过,她却全听不见。
她只能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挣扎着双臂喊痛,丧失了其他所有的感觉,顾临予在身后再安抚,再紧张地关切,也丝毫缓解不了一点点。
弱水就远远地站着,听着锦凉的哭声,看着顾临予紧蹙张惶的眉目、庭燎茫然的神情,看着自己早就料到的一切……心里有一丝不忍,终是背过身去。
不过几日的光景,忽而什么都像变了模样,那些欢愉、热情、生命,还来不及盛放就只余下一地冷冰冰。
弱水在榻前停下来,薄唇动了动,风把轻透的纱帐挑起来,顾临予坐在其间,眉目被曳帘间或掩,间或显。
话到嘴边,见了他的寥落,还是轻改道:“临予……”
那日,顾临予抱着苏锦凉从浩浩的午门进来,大步跨上玉阶,直奔寝宫,连太医都没宣,便头也不回地命人速将南阳帝珠取来。
庭燎尾随步阶的身形明显一滞,惊愕抬头,顾临予却早已疾步跨入寝宫了。
陈海吓得大惊失色,连连叫唤:兹事体大,事牵国运龙脉,这该如何是好。
弱水淡转头,出声止了那莽撞愚昧的太监,这才未将此事声张。
庭燎与弱水四目相对,均是静默。
他二人不是不知这其中利害,顾临予时至今日仍能站稳脚跟,不是靠他的高才,甚至不是因为先帝的册立,只是因为那一颗帝王珠。
安陵一族最忌惮的是什么,是弑君篡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的皇位,哪怕当朝太平清忧,前朝民生疾苦,烙进有心之人的眼里,便只能瞧见所谓“平庸”的血统。
一句闲言,能掀起满城风雨,扰得高榻之上的帝王都睡不安稳。
而南阳帝珠的现世,无疑是最有用的百忧解。
早在顾临予刚返朝,于庙堂中认祖归宗之际,安陵昊一干人就以血统身份为由,向顾临予发难,企图于伊始便将这等闲杂人等清扫出局。
顾临予却从容不迫,三炷香敬毕了才淡然转回身来,简短几句话就让原本的咄咄逼人全噤了声。
好像一瞬间,再注视大厅中的这个人,身上便落满光辉,没有人敢再妄加菲薄,便是这天下正统无疑了。
如果要说这些饱读诗书、胸有丘壑之人会相信一颗破珠真能有什么神力的话,那是扯淡。
但是自古,远征的兵士便相信嵯峨的宫墙里定有灵丹能让最骁勇的战士复活。
大臣们都会做着一个梦浃汗惊醒,梦中却只有一块还抵不过自家镇纸名贵的御玺。
金陵城里,所有最美丽最平庸或是最丑陋的所有女人们,都相信一定会有什么容颜不老、青春永驻的法子,总有一天会让自己得到。
而让帝王魂牵梦萦求之不得的,便是这一颗南阳帝珠。
任何一样普通的东西,若是被描画了太多灵力的色彩,灌注了太多的渴望、追捧、抢夺,他本身是否真正具有这种传说中的神力已不再重要。
他俨然已上升为一种信仰,只要存在便能受万人膜拜。
或许是这帝珠能带来的权势、荣耀太过煊赫,让许多人都忘掉在流世千年的传说中,他还有能解百毒、起死回生这么一说,就如同其他所有传说一样的平庸无奇,不可相信。
可他们要怎么劝拦顾临予去告诉他知道,他俨然已经失去所有的冷静了。
他们不可能对他说,她的毒是无药可解,你就算用了这明珠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何苦毁了它得不偿失,还不知道要招出什么祸来,皇位不保,天下大乱。
他们都知道,他就算是要倾尽一切,孤注一掷,也要救她。
“临予……”弱水轻声叫他,如师兄弟间最平常不过的称呼。
顾临予没有反应,这两日,他一直在榻前握着她的手,滴水未进,不眠不休。
“有起色么?”朱窗被银栓栓住,北风吹出低低的呜咽声。
“不知道。”顾临予语气轻淡,面容似有些疲累,目光仍半分不转,锁在她苍白的面上。
“你勿要过分忧心,那宝珠平统天下之说虽然荒诞,但灵丹救人却是有迹可循的,流言于世定有他几分道理,你且宽心。”
顾临予没有答话,只是轻握着她素白的小手,手腕白得像要透明,轻轻地,细摩过去。
“她不会死。”他突然开腔,神色清淡,话音简短有力。
他将她的手放回柔被里掖好,声音在夜色里又恢复了如常的冷静,静得可怕。
“四年后,她会走。”
“你知道了?”弱水抬眼,是意料之外的,却也没太过惊讶。
“原是不知道的。”顾临予终于转过身来看他,面色平静,淡无波澜,“你知道早几月,我在无想寺遇到了谁?”
弱水清淡的眸子忽得一怔,奇道:“你见到她了?”
四年之期,原来顾临予一早就知道他们所能有的只有这短短四年。
苏锦凉原不是这世之人,因被于夏之误改了生死簿子,才篡来了这个时空,阴阳有司按期核查,那期换成人间时日刚好就是四年。
四年,时日一到,待被查出这误迁,苏锦凉就必然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就算他顾临予本事再大,也是奈何不了这神鬼之事的。
“你若早知道了,也是好。”弱水知道这其中残忍,也不愿多提,只又道,“轮回有司按期查册,若得闲,提前翻了簿子也是有可能,若是锦凉这次……多半便是因这事棘手,判官造了个劫,提前将她领回去了……你能想开些是最好。”
顾临予眉梢有丝低落,不是往日俊逸长展的样子,在被褥下探了探苏锦凉的脉象,似也没在意他的话,淡淡道:“叫庭燎过来。”
弱水知他心意所在,颔首应了往外走,想起什么却还是于门前停下来,回过身:“你若想清楚了,还是早些处理别的事,你父皇……”
“我知道。”顾临予出声打断弱水的话,手却忍不住拂上她的额头,一点一点拂开她额前凌乱的细发,是苍白的肌肤,冰冰凉凉。
“再等等。”他自顾自地念,轻轻摸着她的额头,眉梢,眼角。
她总是没能把眼睛睁开。
面如苍雪,嘴唇也是苍白色,像一条干涸的河流。
他失了神,又像回到了他们自己的世界,轻轻抚着她的额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再等等……”
*****
苏锦凉很久没有梦到过这样的顾临予,她梦到的总是他平日里的样子,却将最早,她还不识得他时的几场“春梦”忘得一干二净。
这次,像是又来了,他穿回那身轻飘飘被风扬得老高的衣服,在天上的层烟冷竹里走,她看得迷迷蒙蒙,只觉得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只觉得,她好像不是她,他也不是顾临予,她只是在偷偷地跟着一个她要盲从的人。
梦里只有他一人,他在走,从这处到那处,她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她的视线一直挂在他身上,随他走了好多路。
后来,他踏进一缕紫雾,她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极不好极不好的预感,想要立刻拦下他,却不知他叫什么,情急之下,她只得大声喝他。
“顾临予!”
苏锦凉在一声惊天大喊中直挺挺地坐起身子,眼睛睁得老圆:“顾临予!”
轻粉的纱帐,摇摇曳曳,隐约间能瞧见对面的几案上摆着一盘铜镜,一盆矮海棠。
屋子里漫着一股好闻的香气,柔柔的,暖暖的,还有一小点儿清新,不甜腻。
有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像雨后的无想寺,高塔飞檐下铃铛溅着露水的声音。
苏锦凉怔了好片刻才回过神来,转回头,抓住床边那人的手就是一顿猛摇。
“顾临予!顾临予!你看见顾临予去哪了吗!你叫他不要去!”
庭燎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把眼前的人拍晕,拍死才好!
瞎嚷嚷什么!衣服又给摇下来了。
苏锦凉倏地松了手,指着他光洁有力的胸膛,讪讪道:“是你自己没穿好,不怪我。”
庭燎不耐烦地把衣服挂上肩,极厌恶地瞅着她:“苏锦凉,你怎么没有死?”
苏锦凉没理会他的嘲讽,见他把衣服挂上身,又忘了刚才那事地摇他,锲而不舍:“他人呢?他在哪啊?”
庭燎心里突然腾起老大一把火,揪住她的衣领就炸了:“苏锦凉,你有没有眼睛?!我是谁!你对着我瞎嚷嚷别人名字干什么!”
庭燎生气地松开她的衣领,随便把人一推,就靠在椅背上冷着眼不看她了。
真是太可恶!他跟着破房子里陪她坐了一整天,人都没打理,也不知成什么邋遢样子了!她居然一醒来,就大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她居然!只喊了别的男人的名字!居然!半个字也没有提到他!
庭燎气得简直想捶胸。
“庭燎。”苏锦凉像是才醒,脑子还不大好使,被他所逼,木木地喊了一句。
庭燎面色稍稍好看了点,人靠在椅上,手盘在胸前,装作不以为意地冷哼了一声。
谁知紧随其后,苏锦凉就很不识相地继续问他,声音有一二分试探:“那……那个,你知道顾临予在哪么……”
庭燎疯了,从椅上暴跳起来,勒住苏锦凉的脖子,一个劲地吼:“你为什么没死!为什么没死啊!你把我的珠子还给我!还给我!!!”
苏锦凉被这突然成魔的妖怪吓到了,呛了半天才挣脱他,跌跌撞撞地跑下床,不知前两天是干了嘛,腿一个劲地发软。
苏锦凉挣扎着跑到门口,眼看着那疯魔又要扑上来,她终于没站稳,栽在了门口,嘴里大喊“救命啊!!!……”
殿外树梢上扑腾开两只喜鹊,飞亘了一圈又盘桓回来,伫在更上的一层梢头上,啾啾叫个不停。
有几个丫鬟梳着宫髻,捧着银盆,好奇地往殿里望了一眼,匆匆又走远了。
尘烟轻扬,经过了一场恶战,庭燎没好气地理整衣服,苏锦凉如丧母一般悲痛无力地瘫在床上。
庭燎笑得很有几分无耻,拢上衣服盖住最后一块香肩后,拈着苏锦凉的下巴阴阳怪气道:“知道自己多少斤两了么?不乖乖从了我,一会再把你的衣服扒了!”
苏锦凉下意识地收了收领口,形容畏缩。
庭燎颇为得意,松开她的下巴,懒散靠在椅背上审视着她。
果然女人是靠淫的,管你平时再嚣张再虎的姑娘,扯上这事了都要让你八分。
苏锦凉实在耐不住庭燎那样风情万种的眼神,蓦地垂下头,好半天人才清醒过来,想了想,道:“那天我说服李子尧之后碰上了一点小麻烦……我本来想自己离开的,后来……我知道我大概是晕了,谢谢你来救我……你没有什么事吧?”
庭燎轻哼一声:“我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
他却有两分心虚,说话间竟有些不敢看她,将目光投在案上那盆矮海棠上。
莺啼绕花,春光一片明媚大好,苏锦凉对那日之事记得有些模糊,那日之前的、之后的,都有些模糊。
庭燎见她不如往日一
86、79 往事后期空记省 。。。
般闹腾,竟有几分安静地靠在榻上同他讲话,秉着那点歉意,庭燎亦头一遭好好答她,只是那话……就不太摸着良心。
鬼话的大意是这样的:庭燎我近日是委实的辛苦,不辞劳累衣不解带地照顾你,姓顾的混蛋显然不如我,连你的死活都不管,你不知道你当时病得可重了,差点就要死了,还好有我。
这一来,苏锦凉竟真真也觉得自己全身都疼,哪都疼,手上,腿上,心上。
她当时是差一点就要死了么……苏锦凉手心有些发虚。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绞着被子,被子质地真好啊,粉粉的还泛着华光,她于是又想,顾临予虽是没有来,心里还是待她极好的吧。
庭燎说得愈发起了兴致,站起来,在这明敞的屋子里踱来踱去,从前些时日的事情说起,到顾临予登基之事不了了之,再到今日青阳家的老三到位了,果然看上去是酒囊饭袋吊儿郎当一类的没用东西。
苏锦凉听他说着,渐渐也理清些思绪,那些纷杂模糊的事情逐渐没那么混沌了,脑中却反复映着那日芳菲的桃林,落英扑扑地像下了花雨,他疾步赶过来,眉头皱得展不开。
他穿的是一身白,像从前一样白,这样急匆匆地赶过来,是要带她走。
庭燎端着丫鬟刚奉上来的汤药时,见着苏锦凉病恹恹地靠在床上,眉目怔忪,不由扬了扬唇角,觉得这丫头今日看着格外的舒心顺眼。
他索性端着药碗坐了下来,今天爷高兴,就顺手喂你把药喝了吧。
庭燎私以为,像自己这般美的人亲手喂药,也是要修很多年才能修来的福气的,苏锦凉这是断了手,又搭着自己对不住她在先,才能有此美遇。
他忍不住又有些手痒,想上去调戏一二。
苏锦凉亦是自个想得入神,也没多计较,被他张罗着就傻傻迎上去喝了。
甫一入口,就倏地尽数全喷了出来。
苏锦凉飞快地扇着手,细眉紧蹙,断断续续囔:“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