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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握着一面镜子送到我面前,轻声道:“我派人用整骨术稍稍改了改你的模样,你看看能习惯么?”
我原以为会从镜子里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有些怯怯地看了看。但这一看,我才发觉其实没多大的改变,就是两眼距离稍稍近了些,下巴稍稍尖了些,总体上变化不大。
我颇失望地道:“这整骨师的手艺真差,怎么没把我弄得再漂亮些。”
莲真闻言将镜子一收,冷冷道:“不是手艺的问题。”
我对于他嫌弃我嫌弃得如此明显表示极度不满,正巧倦意再度袭来,便不理他继续蒙头睡觉。
再度醒来,已经被人移到了一个卧室里。睁开双眼便看见流光溢彩的宫灯,有侍女见我醒来欣喜地道:“呀,小姐醒了,快去禀报王上。”
昏睡过后头微微有些疼,我揉着额角问:“这是哪里?”
“回小姐的话,是沂州王宫,这儿是王上的寝宫莲华殿。”侍女恭敬地答道。
我微微颔首,忽然肚子发出一声尴尬的声响。侍女忍俊不禁道:“小姐想必是饿了罢,奴婢这就去准备些吃的来。”
她走之后没多久,莲真便来了,身侧跟着老医者,过来给我又是搭脉又是翻眼皮的折腾了一番,末了对莲真作了一揖道:“药性已退,小姐的身子暂无大碍,稍加调养,必能恢复如初。”
莲真微微颔首,让那医者包括四周众人皆退下,自己俯□子坐在床榻旁,对我道:“你感觉如何?”
我点了点头。
他微微垂下眼帘,伸出手覆上我的额头:“你暂且在此处好生休养,什么都不必想。”
可惜,我不能不想。
“为何要救我?”我凉凉出声道,“还是以这种方式。”
覆在我额头上的手微微一颤,莲真阖上双眼,淡淡地道:“你在怨我没有告诉你实情?”
我不答话,只是凝视他的神情。
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冷然如水:“我若将一切告诉你,你会信么?”
我稍一沉吟,旋即摇了摇头。
他释然苦笑:“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告诉你?”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活着,凤华公主却死了,这便是你要的结局?”
他将覆在我额头上的手松开,轻声道:“是。”
我苦笑:“莲真,你让我感到害怕。”
他沉默地望着我,目光有些空然。
于他而言,就连对待感情,也给自己安个局外人的身份,从容地冷眼旁观。看着我入局,看着我痴迷不悟,看着我下场惨淡。
未免让人感到心寒。
沉默了半响,莲真缓缓起身道:“纵然是我自作主张让你复生,你即便怨我,也等把身子调养好了再说。到时,你是去是留,皆由你自己做主,我绝不干涉。”
他说得如此坦荡,我再矫情下去就未免太过了。是故他走之后,侍女送来吃的,我没客气地胡吃海塞了一顿。吃完饭,便又有大夫过来听诊,嘱咐了几句平日用膳时须得注意的事项,又走了。
药性退去,我已不再嗜睡,但是所谓养身体,大致上都要在床榻上度过的。许是怕我发闷,莲真配给我的侍女十分玲珑贴心,她自是不知我的身份,只当是年轻的王上在外惹的桃花。纵然这朵桃花脾气不好,还来路不明,她对我的态度依旧是十分和顺恭敬的,只是我觉得这种和顺不是出自于真心,许是我习惯被珠儿那样粗神经的侍女伺候,突然换了个细致的,反倒不习惯了。
莲华殿和我八年前来的时候差别似乎并不大,也可能是因为我许久不来早已忘了它的陈设。慢慢入夜,我在寝殿里呆得十分无趣,便下床想出去走走。
还未走到宫门口,那侍女拦住我道:“小姐,王上吩咐过,小姐的身子还未痊愈,不适宜外出走动。”
我道:“方才大夫不是说了么,我身子已无大碍了。”
那侍女低下头颇为难的地道:“这是王上的命令,请小姐不要难为奴婢了。”
我暗自苦笑,只好摆手道:“我知道了。”
便慢慢退回去。那侍女刚刚松了一口气,我抬手一掌将她劈晕。
许久未曾出过手,技艺略有疏松。我看了看自己略微有些发麻的手,再看了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侍女。一边心怀歉疚一边将她的衣服脱下与自己对换,然后将她扶到床上,掖好被角。
好在莲真不喜人服侍,莲华殿内侍女随从较少,我一路混出殿外十分顺利。凭借着幼时的记忆,我在偌大的沂州王宫内兜兜转转,终于在莲华殿后找到了一处僻静的偏殿。
我还记得这座偏殿,因为幽静无人很难发现,以往莲真要躲我的时候,多半会躲到这座偏殿来。即便有一日被我发现后,这座偏殿仍然是整座沂州王宫最掩人耳目的地方。
没想到八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改变这个习惯。
偏殿外一池幽莲盛放,这池莲花是一个道标,随着莲池一路向里走,才能找到偏殿的入口。
夜色幽静,此处更是悄无声息。我蹑手蹑脚地穿过殿门,隐隐约约从屋子里传来谈话声。
透过纸窗,借着稀薄的月光,能看到屋内站着两个人,一个身材修长白衣翩然,一个微偏矮些却依旧是个瘦长的人形。
“王上,此次先帝驾崩,四公主驾薨,皇宫内大乱,新帝想必也是十分神伤,此刻暗中在都城安插眼线,招兵买马是为良机啊。”那偏矮的人开口,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子。
莲真负手立于一旁,听了他的话却无动于衷,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明月。
“王上,莫非是此计不妥?”年轻男子疑惑道。
莲真这才收回目光微微侧过脸,淡淡道:“并非不妥。此事还须得仰仗慕公子在都城的人脉了。”
慕公子?难道说这年轻男子是沂州慕家人?
那慕公子闻言浅浅笑道:“这是自然,我们慕氏一族世代承蒙沂州王上大恩,一心效忠王上。若是王上能一偿夙愿,将这天下易姓,亦是我慕氏一族心之所愿。”
天下易姓?
我瞠目结舌,原来莲真,当真有谋逆之心。
我因错愕倒吸了一口冷气,叫屋内人发现了动静,只见莲真忽地转过身子,凝眉喝道:“谁?”
我自知无处遁形,便推开门。
一处月光清寒,照耀在他胜雪的白衣上,他抬眸望见我站在门口,微微皱眉。
却是一旁的慕公子诧异道:“你是何人?”
☆、去意
一旁慕公子诧异道:“你是何人?”
我看了看不动声色的莲真;摸了摸鼻子,正色道:“我叫莲二。”
慕公子的嘴角抽了抽;僵硬地笑道:“莲、莲儿啊……是个好名字。”
我正欲纠正他的误解,他却先一步对身侧的莲真作揖道:“想是王上要夜会佳人;我在此处多有不便,先告辞了。”
莲真回礼道:“恕不相送。”
慕公子从我身侧走过时稍稍打量了我几眼,旋即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蕊儿想是无望了……”
他走后;僻静的屋子里仅剩下我同莲真二人。
我抬头看着莲真;他亦望着我。两两相望;却是谁也未曾说话。一地清寒的月影隔在我俩之间;竟似一条天河。
沉吟了片刻,我缓缓道:“我都听到了。”
“哦。”他淡淡应了一声,一贯从容的双眸泛着幽凉的光。
我禁不住自嘲地一笑。
我还活着,凤华公主却死了。这便是莲真所要的结局。我才明白,原来他是早已存了策反之心,想利用储位之争,乘虚作乱,这才默许我遭人陷害,冷眼看我万劫不复。
我突然发现这场局,胜的人不是宁夜和云眠,而是莲真。
真正的高手并非能拆穿别人的布局,而是能将别人的布局转为己所用。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莲真这只黄雀独立枝头,坐看我与皇兄龙凤相争,待我将死不死之时再飞下来捡个渔翁之利,委实高明。
现下,我这只小蝉站在黄雀面前,顿觉自己寒碜得很。
我往后退了半步,轻声道:“那,要是王上你不准备灭口的话,我就先走了。”
莲真那张冰块脸终于微变,道:“你要去哪?”
他自己虽然是个面瘫,却实在会观人面色。我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去意也被他捕捉入眼,叹一声,这只黄雀好生厉害!
“我以为,王上如此聪慧,应当是了解我的性子。”我叹了一口气道,“亦该知道,我平素任性,最恨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不说话,只幽静地望着我。目似秋水,澜静无波。
我复叹息了一声。只要一想到我这条命终究是他救的,我脑子就凭空想象莲真化作一只巨型黄雀,将我凌空叼起,我在空中望着十丈外的地面上不去下不来,欲哭无泪。
见莲真仍不说话,我连忙澄清道:“王上请放心,而今我不再是宁国公主,你要将着天下易姓也和我没关系。”言下之意就是你们爱咋整咋整,别扯上我就行。
莲真脸色终于又变:“留在我身边,我绝不会连累你。”
我岂是怕被连累?我只是倦了。
不想再看人争权斗利,不想再淌这条浑水。
我道:“王上可曾说过是去是留皆由我自己做主?”
莲真凝目望着我,沉默不言。
我浅浅一笑:“我选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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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月朗星稀。
我没想到我真就这么离开了沂州王宫。
莲真为我铺的路已经够多了。凤华公主已入了坟,我又被修了容貌。估摸着就算现下回到都城去,也未必会被重新押进天牢。
但是这风生水起的时期,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身上踹着我从沂州王宫顺手牵来的包袱,摸出几锭碎银子,乘着夜还未深,赶忙去找家客栈投宿。
华灯初上,我正欲踏进一家看起来甚是明堂的客栈,忽然一个身影侧身走到我前面,我门槛没跨稳,一个趔趄,撞到那人的背上。
“哎呀,小姐你没事罢?”那人转过身来将我扶住,抬头看到我的脸时微微诧异,“莲儿小姐?真是好巧。”
我抬头望见他含笑的双眸,心中骂了一句:巧你爷爷的!
我将手腕从他手中挣开,他微微一笑,俯身作揖:“方才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姓慕,单名一个凌字。若是小姐不嫌弃,还可唤我一声表字涵远,若是再不嫌弃,还可唤我一声乳名远远。”
我翻他一个白眼:“慕公子,请你滚得远远的。”
他不怒反笑,手中的折扇一开一合:“莲小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相逢即是缘分,缘分乃是天定,老天注定慕某要再此处与小姐偶遇,实在是……”
他还在滔滔不绝,我已转身离开。
这慕凌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口中还直嚷嚷:“莲儿小姐,等等在下!”
我正颇不耐烦地低着头往前走,许是走得有些急了喘不过气,紧接着便两眼一黑,下腹传来一阵疼痛,我支撑不住慢慢瘫软在地上。
赶来的慕凌一把扶住了我,切声道:“小姐,你怎么了?你先撑着点,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我……我不去……”我倔强地挣开他的手,可是身子却支持不住又往下滑去。
“小姐,你这身子可不行。”慕凌用力拽住我的胳膊,想必他也是习过武,劲道不小,我无力挣开,只好仍由他将我的胳膊扶到肩上。
“我……我不要回沂州王宫……”迷迷糊糊中,我听到自己在喃喃声。
黑夜里,慕凌一双闪光的眸子盯着我道:“我带你回慕家行不行?”
“……好。”慢慢地吐出这个单字,我倦倦地闭上了双眼。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将我扶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停下后,又有人将我一路背到卧房。
一钻进被窝,冰凉的手脚都被捂热之后,身上的不适渐渐好了些,我听见一个急切的声音道:“快快,去把李大夫请来。”
另有一个声音为难地道:“这么晚了,怕是李大夫已经睡了罢。”
“他就是在梦游你们也得把人请过来。”慕凌的声音很是急躁,“请不动就用绑的,出了事我负责!”
侍从便应声退下。
少了慕凌那聒噪的声音,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我也着实累了,懒得再管其他,将头蒙进被子里就开始睡觉。
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十分沉,就是大夫来过给我诊断搭脉了我都不晓得,只管两眼一闭地睡觉,连一个梦都没做。
不知睡了多久,待我缓缓醒来,已是次日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