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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突然一紧,我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却终究只是苦涩一笑:“有些时候碰到些无可奈何的事,常常会选择跟自己过不去,待时间久了,想通了就好。我想,仪巽也好,云眠也好,大家总有一天都会心态平和起来,也就不会折腾自己了。”
“哦?是么?”宁夜抬起潋滟的凤眸朝我微微一笑,“若是如此,曦儿,这些年来你为何从来不向我询问他的下落?”
身子蓦然蔫软下来,我勉强扯起嘴皮子想坦然地笑一笑,却发觉自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宁夜看着我无奈地笑了笑:“你……倒不用担心。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我想想,也是,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想要躲过众人的耳目应当轻而易举。说不准现在,他都不在宁国了。
无论他在哪里,我唯一知道的那就是,他不想见我。
四年前的那场浩劫,早已成为史书上微不起眼的一页:
曦和初年十月,沂州王勾结景州王反,逼于合川之上。上无路可退,煦公主谓曰:“国不可亡君,但可亡姬。”遂代上赴死。后上平乱叛军,感念公主忠心,追封御国公主,以长主公之礼厚葬。
我总觉得这段史料哪里不对。首先我不记得我说过那么大义凌然的话,其次关于下葬,我出宫前特意嘱咐过皇兄,反正是个衣冠冢,简单地入葬就行了。
由此可见,史书都是骗人的。
最大的证据就是我还好好地坐在这里。
“你走之后,云眠也走了。皇宫里空空荡荡,只剩下我一人。”宁夜放下渐凉的茶杯,潋滟的凤目黯然若失。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他却抬头对我淡淡地笑了一下:“算算时辰差不多了,我这次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免得回去周卿史又要念叨。”他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
我不禁疑道:“周卿史是谁?”
“周太傅的孙子……云眠辞官之后,年轻的一辈里论资历,只有他能担当九卿。只是,此人……”宁夜的脸色微微有些发黑。
我登时在脑中浮现出了一张容貌清秀却一本正经的脸。说实在的,周太傅这个孙子不是不好,就是太过规矩,比周太傅还要规矩,他的一言一行稍稍润色下,就能修出一部百官守则来。
宁夜道,以往云眠做卿史的时候,两人私下谈论公事之余还能互相调侃几番,但自从周卿史上任,别说私下同他调侃了,就是两人偶尔在宫中碰个面,宁夜都躲他躲得远远的。
身为九卿之首,周卿史的使命感实在有些大过头,大到用人之策,小到陛下您龙袍角处的污点,无时无处不再努力地行使他身为卿史规言进谏的职责。听说我那衣冠冢入殓时,他还特意写了奏章说入殓礼数多有不周,宁夜没辙干脆将其后的入葬交由他管。于是出殡那日,整条街上一片肃杀之气,就连哭丧声都整齐有序。
看着宁夜无奈的表情,我忍不住轻笑出声道:“有这么个周卿史在身边,想必兄长的日子也不会太过无聊。”
宁夜望着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日色式微,我送宁夜出门,暮风微凉,玄色袖袂微微飘动,仆人为他挑开车帘,稀薄的暮色映在他秀颀的背影上,格外的清冷。
我心头一顿,忽然上前一步开口道:“皇……兄、兄长。”
宁夜闻声转身,凤眸含笑地望着我,斜阳照在他脸上,昔日的少年已成为年轻的帝王,容颜却依旧俊美温雅。
此时此刻,他仍旧是我记忆中的皇兄。
我笑了笑,然后道:“兄长,多保重。”
他微微一怔,旋即也和着我笑起来:“嗯,曦儿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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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宁夜没多久,席笙便回来了。
我正在琢磨怎么把皇兄救济给我的银子藏起来不被发现,席笙已站在我身后漫不经心地道:“刚才来的人,不会是当今圣上罢?”
我吓得手一抖,转过身子惊悚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席笙润玉般的眼眸里写着“你根本骗不过我”的眼神道:“娘亲不是说过你以前是公主么?”
“我几时说过?”
席笙摸了摸鼻子,道:“有一回娘亲喝醉了,然后抱着我哭喊说‘笙儿啊,你别看娘现在这么没用啊,不是娘的错啊。娘以前学的都是国策兵法,哪知道这些到了民间就一点用都没有啊……白白浪费了娘的半生去学这么多以后都用不到的东西啊……这一切都是父皇的错啊!他老人家怎么就没考虑到我以后不做公主的可能性啊……’”
他学着我的语气说完,然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用一种置疑的语气道:“娘亲……你以前……当真是公主?”
我看了看身上的粗布裙钗,语重心长地拍拍席笙的肩膀道:“娘亲以前当真是公主来着。不过公主也分很多种,娘亲以前做公主的时候就很勤俭,从来不穿绫罗绸缎,从来不上街横行霸道,从来不强抢民男,也从来没包养过男宠,简直就是公主界的典范。”
未料席笙望着我嗤之以鼻地道:“那你还做公主干嘛?”
我:“……”
席笙奚落完我后,看着我手中的银两拍手笑道道:“娘亲,上回我要你带我去河边夜市看灯,你说咱们没银子去那里会被人鄙视,现在有银子了,娘亲你可以带我去了罢?”
我看着他粉嫩天真的小脸,一时竟找不出辩驳的理由。
华灯初上。河边的夜市正热闹,这一街的灯火要一直持续到夜半。
席笙很少出来玩,他虽然平日里毒舌又懂事,但贪玩到底孩子的天性,一眨眼就钻进了人群中,拦也拦不住。
我百般无聊地望着河岸。河岸上停着几艘画舫,光影重重,一路的灯火漾在漆黑的湖面上灼灼其华,漫天的星光也为之失色。
耳畔传来一阵水流声,只见一艘画舫渐渐靠岸,这艘画舫乍看之下并不起眼,只是装饰用的珠帘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绿随珠,在夜色中莹莹发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我暗自叹息一声:有钱人啊……
我不怀好意地想着,那珠帘背后定然坐了个大腹便便的土财主,粗壮的拇指上套满祖母绿扳指,浮肿的金鱼眼透着精光,肥硕的大手在身旁侍姬的腰间摩挲。
我正独自意|淫得起劲,忽然一阵晚风吹过,珠帘随风而起,帘后人的身影赫然浮现在眼前。
我呆住了。
一袭白衣胜雪,清雅如莲的身影。月影笼罩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朦胧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是莲真。
为何四年多了,他居然丝毫未变,仍是好看得惨绝人寰?
眼看那艘船慢慢向岸靠近,我连忙站起来,掉头就跑。
完了完了……垣城待不下去了。
我慌忙地回到集市寻找席笙的身影。一处人声鼎沸的花灯下,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说你能在三百步内解出九连环,我不信。”
另一人淡笑道:“你看,我这不是解出来了么。”
席笙能在三百二十步内解出九连环,在整个垣城都找不出对手。他一直对此自信满满,如今碰上对手自然是要纠缠一番。我脑袋隐隐作痛,仇家都快追上门了,这小子还和人玩解环,我若不语气强硬点将他带回去,只怕他是根本懒得搭理我。
想着,我挤进人群,对着坐在灯下的席笙当头一拍叫骂道:“臭小子,跟老娘回去!”
难得做出这番色厉内荏的模样,我的手抖得要命,席笙抬起头看着我,我发誓,在那一瞬我从他墨色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丝肃杀之气。
“娘亲,你做什么?”席笙不悦地皱眉,额角被我打得红了一块。
我有些心软了,柔声道:“时辰不早了,快些跟娘回去。”没时间解释了,逃命要紧啊!
“再过一会,我要同苏先生讨教讨教。”席笙揉了揉额角,耐心地和我商量。
“人家苏先生忙得很,哪有功夫陪你玩!”我教训着,回过头对坐在一旁的人赔笑道,“你说是吧,苏先生。”
翦翦的灯火下,一双清澄的明眸含笑地将我望着,他展开扇子莞尔道:“苏某倒也不忙,可以陪小公子讨教讨教。”
“……”
坐在我面前的人,竟是苏思毓。
“娘,你怎么了?”席笙问道。
“娘有点头晕,你扶娘一下。”我说着,搭住席笙的肩膀。
苏思毓笑着站起身道:“令公子好生聪明,不过四岁便能解出九连环。”
我干干笑道:“过奖,过奖。”
聪明如席笙只一眼便看出端倪:“娘亲,你认识苏先生?”
我不敢说不是,因为苏思毓就这么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只好点了点头。
一瞬间,席笙的眼眸中流淌过:惊讶,欣喜,疑惑等诸多情绪,我预感不对想堵住他的嘴却已晚了,只见他扯过苏思毓的袖子,抬起一双清亮的眼睛巴巴地问:“你是我爹么?”
我:“……”
苏思毓:“……”
“不准乱认爹!”我忍无可忍地揪住席笙的肩膀,对苏思毓道,“苏先生,抱歉。”
“无妨。”他摇着扇子莞尔一笑。
眼看解九连环变成一场认亲的闹剧,周围看热闹的人……呃,越来越多了。
我心虚地脸色一白,扯住席笙的衣角想拉着他赶紧跑路,却见苏思毓淡淡笑道:“既然久别重逢,不知可否请小姐拨冗到我处喝一杯茶。小姐的故人……很思念小姐。”
我想起珠儿和叶儿如今正在苏思毓身边,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苏思毓从容一笑,起身给我们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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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另一处河岸上,月朗风清。白衣男子迎风而立,长发垂膝,明眸如水般沉静清冷,静静地看着远处。
视线的另一头,一个俊逸颀长的男子正和一个纤秀的女子走在路上,那男子走在她左边,有意无意地替她挡住来往如潮的人流,女子的身侧站着一个陶瓷娃娃般面容精致的男童。三人并肩走在路上,如画卷一般流淌着温馨的暖意。
“公子,你在看什么?”身侧一个轻柔的女声道。
“没什么。”白衣男子收回目光,月色清寒照在他脸上,漆黑的眼瞳中漾着白灼的月光,看不出任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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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苏思毓做了游商,这些日子接了一笔买卖,买家在垣城,他便在垣城停留了几日,原本打算作完交易明日便动身赶去大理贩茶,好巧不巧,却在今夜碰见了席笙。
他下榻的地方离我家不远,挺别致的一间小院,果然依云眠的性子,就算是暂住他也不会在简陋的客栈囫囵几日。
“这院子是我一个商户的别院,他常年不住,空着也是空着就让我住下了。”苏思毓站在我身边解释道。
我笑着嗯了一声。抬脚踏进门槛,只见迎面而来一个熊扑,伴随着雷鸣的一般的哀嚎:“公主!真是你!”
我险些倒在地上,强撑着拍拍她的背道:“珠儿,好久不见。”
珠儿将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身才施施然地放开,扭头便见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席笙,眼睛亮了亮道:“这是小殿下?”
我清咳了一声:“珠儿,我已不是公主,你的称谓还是改改。”
珠儿垂手道:“是,公主。”
唉……我与她计较什么?
自从知道苏思毓不是他爹之后,席笙一直都是面无表情,即便他被珠儿搂在怀里揉了又揉,白玉似的脸上都是一派清冷。
我坐下喝了几杯茶,听珠儿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来的事。云眠离开都城后带着她和叶儿经商,叶儿聪慧一学便已上手,正在别处帮着云眠张罗生意。至于珠儿……她继续好吃好睡,也很不错。
我们闲谈之时,苏思毓一直微笑着坐在一旁,时而插上两句话,时而和席笙聊天。长夜过半,席笙打了个哈欠,清秀的双目微微泛红。
我起身对苏思毓道:“时辰不早了,笙儿还小,熬不得夜。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