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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年华-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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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39 
‘荆楚药业’是十年前李成辅还在位时成立的,当时员工总共才两百来人,是本市唯一一家开发,生产销售为一体的医药生产企业。得天独厚的药材资源,及政府的大力扶持,企业不断扩展,一度成为整个市的经济支柱、省内的明星企业。然而,李成辅调至省里后,继任者急于树立政绩,刚稳固的‘荆楚药业’不断地拨款造桥修路,又因没有科学先进的管理方式,官僚化的作风,使得企业的销售渠道仅止于省内各家医院,忽视了品牌化战略。不久,省内无数医药企业的崛起,‘荆楚药业’的官僚化作风使得医院转向与其他产业合作,而政府对此并不加以重视,为了政绩,终使这家企业被掏空。 
那一任书记因贪污入狱后,新上任的是李成辅的旧部,上任的头一个月便大力整顿‘荆楚药业’,在没有新血注入的情况下,将原先的管理者纷纷撤掉,苟延残喘的药厂去除了腐烂的重要器官,却没得替换,正式成为一个无法救治的空壳。 
李成辅退休回到市里,看着自己一手捧出来的明星企业,经过几年已是满身疮痍,心痛之余,亦无能为力。 
谁都明白‘荆楚药业’最终只能走向破产拍卖的一途,因此,周边的企业闻风而来,现任市长,市委书记都是李成辅提拔的,故而找他寻门路的人不在少数,都被他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打发了。 
云舫早将消息打探得清楚,也深知李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若以李成辅孙女婿的身份,‘荆楚药业’得来易如反掌。又因他的资金远远不够,银行,税务,工商各处阻碍,凭借李成辅便能绿灯大亮。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沐阳对自己的家庭避之不及,然而对于云舫来说,却是财色兼收,再好没有的事了。 
李成辅防他是必然,钦显为本市国土局局长,这样的家庭,若是不防云舫倒说不过去了,故此,云舫决定这次与沐阳回家,无论他们摆出多大的架子,也要忍吞下来,给他们以在乎沐阳的表象。 
事实上,云舫一直不认为沐阳爱他,当然,他对沐阳也如此,说爱不是,说喜欢又更深了些。沐阳出身于传统的家庭,是做妻子最好的人选,所以,他能真心待她一辈子,不花天酒地。 
他是想不到来到这里,让他看到的竟然是沐阳孤独,一种从小到大都被人表面宠着,表面爱着,内心却被禁锢着的孤独,她有朋友,无论是韩悦还是王路佳,成长的环境却不容许她信任外人,当家人不能给她支持,外人不能全心信任时,她只能给自己找个家人。 
云舫最初因此而反感,觉得两人半斤八两,他不相信感情,应该说他早在繁华的大都市里失去了爱的机能。任何感情都被视作等价交换,他给别人一颗树苗,某天便要将树干,枝叶,果实一并拿回来。 
这是他的生存原则,但这次他只能赌了,并没有多少胜算。与李成辅谈话时,他不敢直视,因此,李成辅信他与否,他也揣测不出。 
到底是自己过于年轻,与李成辅这种在尔虞我诈中存活下来的人精比,他就如同跟大人吹牛的小孩子,显得无比地傻,而且可笑。 
他以为他首先担心的会是失去“荆楚药业”,继而再想出应对的办法。但从书房出来后,他满脑子都是沐阳,一个就要与他共度一生,却可能在天明前便要形同陌路的未婚妻。他还想到了王介桓,当自己离开后,沐阳没理由不选择王介桓成为新的依靠。 
他心乱如麻,这样的感情本是不值得留恋的,越这般想,他的头硬是一乍一乍地疼。胸口也难过得如同被挖了个大洞,冷嗖嗖的风刮了过去,又“呼”地穿了回来,在胸腹里绞成一个漩涡,好不容易平静了,胸口那里只剩个空空的大洞,什么也没有了。 
他无法从容自如。机械地走到客厅,一眼望见跟简玉清说笑的沐阳,那道漩涡去而复返,旋扭着撞击他的胸口。望着那张笑脸,他突然生出一股疲倦的厌恶感,只想卸下包袱,埋到她的胸口好好休息一阵子。从来没有过的,他从心理上需要她,或者说想需要任何一个人。 
不知怎的,他敛起了所有的虚假,露出一张再诚实不过的面孔,几步走到沐阳面前,也不顾旁边的简玉清,带沐阳跑出了家门。 
屋外下着好大的雪,他牵着她,一迳地往前跑,耳边传来她的惊呼声,他的脸上有些湿润,雪花飞进他的眼睛里,冰冷的刺痛使他流出了眼泪。 
他僵硬地回头,发现她脚上穿着棉鞋,忙蹲下身,背着她继续跑。 
如是发泄般的,他迎着雪花跑得飞快,耳边是鼓蓬的风声,一阵一阵的,他感到一切都极不真实,如同沉进了旋涡里,昏头昏脑的。他跑过了别人家的门口,跑过一排落了叶子的杨树,跑过笔直的电线杆,跑过一座大桥,跑过市区繁华的商业街,终于,他在江边停了下来…前面没路了。
   
chapter 41 

在桥底下将她放下来,他紧紧地抱着她,昏寂的灯光下,他咬紧了唇,身体许是因为激动,抑或是冷的关系,他一瞬瞬地发抖。抱了她好一会儿,才发现她只穿了一件毛衣,忙脱下西装来,将她包裹得严实,只给她露出一双疑惑的眼睛。 
“冷吗?”他问。 
沐阳望了他片刻,一双晶亮的眼睛笑弯了道:“别人都是先问女朋友冷不冷,然后才脱下衣服,哪有你这样反着来的?如果我还说冷,你是不是要把毛衣也脱了披给我?” 
云舫不知是因为发泄过了,还是因为她笑了,心情突然变好了,他笑道:“你要是还冷,我会脱了给你的。” 
沐阳忙摇着头道:“不不,不冷了…对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没事啊。”云舫也摇着头笑:“哪有什么事。” 
“那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地把我拖出来,还跑得那么快?” 
一阵风吹过来,云舫打了个寒战,颤着嗓子道:“突然就想疯一下,呵…你觉得我发神经吧?” 
“发神经还不至于,倒是有些…”沐阳歪头想了一下才道:“有些浪漫。” 
云舫心里越发地激动了,风刮他浑身颤抖,他没想到浪漫在她心里就是做些没头没脑的事,与他从前以为的那些烛光、礼物惊喜大相径庭。他意识到自己该珍惜怀里的这个女人,一旦失去可能会是永远的遗憾。 
“呵呵…”他那被风刮出伤痕的脸傻笑着。“你看,我这人真没趣,想出的浪漫也没什么新意。” 
沐阳摇头的幅度更大了,眼神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刻意去浪漫的人,今天你这样,一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云舫怔了怔,望着黑沉沉的江水,他蹙眉道:“下午公司员工打电话来,出了一些问题,我明天可能要赶回去。” 
“严重吗?” 
“现在还不知道,或许待会儿我们回家时已经解决了,如果很棘手的话,我就先走,你在家玩两天了再去。”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还是在家多玩两天吧,大过年的,回那个清冷的城市做什么?”他盯着她思索了半晌又道:“沐阳,凡事你都要记住,在这个世上,只能靠自己。” 
“什么意思?”沐阳呆呆地问。 
“人是相互依存的,当你想着依靠别人时,同样的,你也得付出某些东西让别人依靠才行。” 
“我有可以让你依靠的吗?”她怯懦又不安地问。 
“有,当然有。”云舫顿了顿道:“一个男人最需要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来依靠。” 
“善解人意,你是说我?”沐阳有些高兴了。 
云舫点点头,又道:“但你还要坚强些,有时候,你太脆弱了。” 
沐阳的笑冻结在嘴角。“脆弱就是不怎么稳当的依靠是么?”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云舫不知道该如何启口,或者,他不愿意给她打预防针,宁愿她就是那么脆弱,脆弱得只能依赖他。“我的意思是,不管我以后还能不能照顾你,你都要坚强地照顾好自己。” 
他见沐阳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用手指刷过她的睫毛,诚恳地道:“当然,如果我够资格照顾你,一定会使你幸福。” 
“我们…不是要结婚了?你为什么还跟我说这些?”沐阳的神情愈加不安了,她拽着他的袖子不由自主地摇晃。 
云舫挤出一个笑,安抚地拍拍她的脸说:“只是跟你讲些道理,听了总是没错的,你别多想了。”他的手略一使力,将她拉回怀里,吻着她耳畔的发,温柔地道:“很冷了,回去吧。” 
很夜了,郊区拦不到出租车,雪地上一道道被车轱辘轧过的痕迹,他们踩着厚厚的雪,“咕兹,咕兹”地往回走。路灯亮着幽暗的光,走进市区里,竟然看到一家夜宵摊还未收档。云舫看了眼那绿色的棚子,四周用三色布围住,里面只有几张空桌,大过年的,生意很清淡。 
“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去?”他问沐阳。 
沐阳点点头,两人进到里面,店老板与老板娘忙过来招呼,老板娘领他们到一个火炉边坐下。这家店是专吃铁板烧的,没有菜单,沐阳随意说了几个云舫爱吃的菜,又要两份玉米浓汤。不到两分钟,老板将放了牛油的铁板置到炉上,整块油慢慢地化掉时,老板娘也将腌好的菜端上来了。 
沐阳喝了口汤,舔了舔嘴唇,忽地伤感起来,她看着油滋滋的锅,跟云舫道:“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和佳佳总是趁爸妈睡着后,偷跑出来吃夜宵,想想那时真够馋的,为了吃不怕冷,也不怕被爸妈骂。可好笑了,人一旦说起吃的便馋得很,吃不到便不甘心,还可能整夜都睡不着。”她夹起一块牛肉,放到嘴边吹得不那么烫了,才喂给云舫。 
云舫张嘴吃下,尔后问道:“你每天都拨她的电话?”  
“是啊,想起来了就拨,每天都拨好几次,就怕忘了。”她把筷子搁到碗下,手按了按额角,声音很是无力:“我总觉得有天能拨通,也觉得她哪天能打来。我想她是故意躲起来了,除了这个,我不往坏的方面想,所以,我的手机全天开着,怕错过了她的电话。” 
“她是躲起来了。”云舫说着摸摸她的头,又道:“不会有坏的方面,你别太担心了。” 
“云舫,你觉不觉得?人能平平安安地活一辈子真不容易,你看街上那么多开得飞快的车,住的房子也不怎么牢固,电线会起火,煤气会泄露,飞机老从天上掉下来,火车也会脱轨,弄不好走的那座桥都会塌了,我们就是生活在这么多的危险当中,可我们却为了能在危险的环境里多活两天而拼命地赚钱,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云舫愣了愣,她说得还真有道理,人是最无畏的动物,不停地制造出能毁灭自己的东西,这就是物质文明。而更可怕的是,人类的文明远不止于此,在物质文明的基础上,人的思想充斥的却是相互的倾轧,利用,为了那些物质化的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文明演变成无形的丑恶,如他自己。 
“可是…”沐阳仍是自顾自地说:“你更了不起,在这样危险的环境里,你还愿意照顾我,想想,人的一生若是能寿终正寝,不不,那有些贪心了,我觉得能够活到一定岁数,在相扶了一生的人怀里病死,便很幸福。”她咬着筷子靠到云舫的肩上,散开的头发倾泻而下。“所以,云舫,尽管我还很脆弱,但我会坚强起来,我们要一起在这样的环境里活着,活到之中某个人病死或老死在另一个人怀里,然后约定了,在另一个安全的世界重逢。” 
云舫的眼睛睁大,喉咙像被堵住了,嘴唇翕动了几下,没发出声音,只将将她拉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头发。“好!”他低沉地道:“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们要一起在这样的环境里活着,我会…照顾好你!” 
从夜宵摊里出来,天空飘起了雪,路灯晕出一片昏黄的光,纯白的雪花漫天飞舞,从树枝的空隙飘落,落到他们的头发上,肩上。云舫揽紧了她,在新年的雪夜里,他自己受着冷,把衣服给了她,从微不足道的温暖做起,他想,过去的错误已经造成,只能在往后的日子弥补,使她不再受到丁点儿伤害。 
甫进家门,简玉清便迎了上来,见沐阳只穿着件毛衣,便数落云舫道:“你说你是发什么疯,这么冷的天都不多穿件衣服就跑出去,大半夜的也不回来,害得我直担心你们冻出病来。”她数落完又看着脸和手冻得通红的沐阳道:“先去洗个热水澡,大过年的,千万别感冒了。” 
沐阳听话地上楼了,简玉清又跟云舫道:“你爷爷还在书房等你。” 
“我这就去,真对不起,今天让您担心了。”云舫抱歉地说完,便往楼上走。这一次进书房与上次的复杂的心情完全不同,他很坦然,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该要什么,没有了功利心,他不若之前那般患得患失了。 
李成辅自退休后便没有这么晚睡的,在书房里几次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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