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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湮华-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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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翊猛地回神,鸳鸯眸中几欲喷火。
    虽胥追事先给玉倾城铺垫了见面后可能的惨烈,可看清扶楚被血水染红的丝袍,玉倾城还是难以遏制的颤抖起来。
    扶楚将那画戟丢在赫连翊脚前,给胥追递了个眼色,胥追打了个响指,銮舆后闪出四个姿容秀丽的婢女,几个纵跃,跳得人眼花缭乱,须臾功夫,四人用布帘为扶楚撑起一个隐蔽空间,又近前一婢,手捧红色锦袍,钻进帘内。
    再次出现,扶楚已褪下血衣,换上红色锦袍,红发血瞳与身上锦袍相得益彰,如盛开在雪地中的花盏,极致的妖娆。
    胥追恭敬禀奏:“陛下,外面的两拨人全部拿下,当如何处置?”并不介意让在场众人知道扶楚的身份,更不在意,让他们知道自己中计了。
    扶楚看也不看赫连翊,淡淡道:“除姜氏部众外,诛。”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望向子墨,莞尔一笑:“萧奉常护驾有功,请回宫中,寡人要好生谢他。”
    一直冷眼旁观的萧白璧回了扶楚个洒然笑容,乖乖就范,他打不过她,动起手来,反倒难看。
    在扶楚登上銮舆前,赫连翊推开姒嫣,快步走过来,一把拽住她的广袖:“奴儿。”
    扶楚转过头:“安王陛下,看看仔细,寡人乃大宋惠王——扶楚,你尚未年老,便这般健忘了,你那傻后,早在五年前已故去了。”
    他不肯松手,眼睛通红,又浮现泪意:“奴儿,你怀上这个孩子,是为了麻痹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那时,他想保全她,所以毫不迟疑的牺牲掉或许可能出现的骨肉,可她留下了他;今次,他心心念念的希望保留下他们的孩子,可她毫不犹豫的一掌击落了它,他以为她爱他,可现在,他不能肯定。
    扶楚微微眯了血眸,突然想起当年投河前,她曾想问他的那个问题:‘那些开心的日子,难道就是要我怀上你的骨肉,然后给姒黛做补心的药引?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可她到底没问出口,怎想到,有一天,竟从他嘴里听到相似问题。
    风雪越来越大,连裹着狐裘的姒嫣都在瑟瑟发抖,可穿着单衣的扶楚却不觉得冷,是真的恢复了,终于敛起笑容,波澜不惊道:“你予我六个月虚情,我还你半年假意,很公平,不是么?”
    赫连翊不能接受:“你骗我,你动心了,我不会看错,你是因为我维护姒家姐妹而生我的气,故意这样说来叫我难受,对不对?”
    他真心爱上了那个时时一身白衣的天真少女,可眼前这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却令他陌生,难道,他的奴儿当真死去了?
    惶恐,不安,所以,自欺欺人。
    扶楚甩开赫连翊,登上銮驾,低声吩咐扶楚:“除了有用的和一个额间有血印的婢女外,不留活口。”
    胥追应诺,扶楚坐稳后,自舆帘后递出一方帛书:“递予安王。”

    第一七二章 互惠互利

    又道:“寡人若记得不错,下个月初九,是镇北慕氏六周年祭日,同样也是前虞世子皓的祭日,还望安王在那之前,给逝者一个交代。”
    帛书入手,本想丢弃,却被胥追制止,低声道:“相信安王看过之后,再去为慕氏昭雪,就不会那么勉强了。”
    驾舆的胥追就在身侧,扶楚的銮舆暂时不会离开,赫连翊依言展开帛书,不过寥寥数语,却令赫连翊瞪大了眼睛。
    丽塔丝:异域国王嫡公主,诞生即选为国宗护煞圣女,承煞尊圣物——乌金手链并耳环,因宫变被害,功力尽失,体虚不及常人,后流落中原北方晏国,思念故土,郁郁寡欢,亡,身后遗一子,晏安王赫连翊;嘉戴琳:丽塔丝孪生妹妹,诞生即选为国宗护煞圣女,承煞尊圣物——白金手链并指环,同因宫变被害,功力尽失,体虚不及常人,后流落中原虞国之南,偶然机会,结识虞国大将军慕伯恭之孙慕耕臣,且诞下一子,慕瑾容,慕氏获罪前,嘉戴琳因病去世,慕瑾容携母骨灰,辗转千里,认祖归宗。
    轻薄的帛书,顷刻间,千斤沉重,始终不曾忘记碧色眸子的母亲,那么多年,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母亲不过是个异域舞女,连她那番遗言‘总有一天,煞神会寻到护煞圣使籁魄耶,集齐圣物,带她和她的妹妹嘉戴琳回到故土去……’也不过是她病糊涂的妄想。
    原来,那诡异的链子,是煞的信物,因缘际会,被扶楚集齐;原来,他的母亲果然身世不凡,且当真有个妹妹,那个妹妹还留下一个儿子。
    这个世上,他仅存的至亲。却与他隔着不共戴天的血仇。
    那个令他嫉妒令他恨的绝色男子,转眼成了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怎能接受?
    僵立当场,老半天不见反应,扶楚知道,赫连翊怠慢父系家族,却极眷恋母亲,帛书上的内容。够他消化一阵子,接下来的事,不必她督促,他自会圆满完成。
    素手探出舆帘,轻轻招摆,广袖滑下,露出皓腕,还有那诡异的白金手链,自他弃了她之后,她便不再是他的私有品。那链子,是慕瑾容给她的。她曾说过,她和瑾容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叮铃、叮铃……’得了扶楚示意,胥追驾驭銮舆缓缓驶离,抛下一堆烂摊子。
    赫连翊目送载着扶楚和慕瑾容的銮舆渐渐消失,不曾出手阻拦,久久的站立,雪越落越大。眼见他将要立成一个雪人,吴泳颤声唤了声:“陛下?”
    将他唤醒,却做出惊人举动。蓦地仰天大笑,笑着笑着,泪水潸然。
    以为流失在岁月中的细节,而今却历历在目,他曾同她说过:‘这样叫人一目了然多好,奴儿,就这样单纯下去,孤虽未必爱你,但可以宠你一辈子,只要——你不改变。’
    她到底还是变了,那般遥远而陌生,诡计多端,将他玩弄于股掌间,他却爱上她,想宠她爱她一辈子,可她对他的宠爱不屑一顾。
    他还是失去她了……
    刺耳笑声引来姒黛侧目,她抱着奄奄一息的狐丘,又哭又笑的望着赫连翊:“赫连翊,我爱你时,你却变了心,她爱你时,你却伤了她,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爱你,而她也永远都不会再回头了,你痛苦么?”
    一席话,成功触怒赫连翊,以脚尖勾起画戟,一旋身,闪至姒黛眼前,画戟准确无误抵上她咽喉:“姒黛,新仇旧恨,孤今日同你做个了断。”
    姒黛缓缓闭上眼,她爱的,与她势不两立,爱她的,命不久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去——能死在赫连翊手下,也是幸福的。
    他看着她,不动如山,对一个人最好的报复,绝不是干脆利索的杀死她,她想求一个解脱,他偏不叫她如意,目光狠戾,语调冰冷:“姒黛,孤不杀你,孤要你给慕氏平反。”
    姒黛回以轻蔑笑容:“赫连翊,你凭什么认为哀家会听你命令行事?”
    赫连翊平静道:“你了解孤的手段。”
    不待姒黛回答,不看茫然无措的姒嫣,转过身去,俯身捡起被血染红的丝袍,这是她除了彻骨的伤害外,留给他最深刻的东西,小心翼翼抱在怀中,一步步走向苑外,雪这样大,扶楚的銮舆车辙已全被湮灭,他找不到属于她的痕迹。
    狐丘算计着他,他也算计着狐丘,却没想到,他们两个不过是鹬蚌相争,最后被扶楚一网打尽,她说过要留下有用的,所以不会伤害他们几人,但那些无辜的部众,想来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她真是个大胆的女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暴露她不是宋王室后裔的事实,回头想想,她也没必要畏惧什么。
    狐丘这次就算不死,也不会跳出来指正她;姒黛更不会将这么强大的敌手引回虞国,自然不可能爆出她的身份,自然,就算鱼死网破,说宋慧王就是虞国的妖孽公主,经由臭名昭著的姒黛的嘴泄露出来,谁会相信?
    姒嫣,痛失这一胎后,暂时不会有闲心在意这些与计无关的事。
    而他自己,自然会替她瞒着遮着,她知道的,他爱她!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厮杀声响彻云霄,他落寞的,孤寂的,走在这人间修罗场。
    人活一世,到底图什么,他纠结着,思索着,却找不到答案……
    ——————————乱世湮华@紫筱恋喜——————————
    扶楚双目微阖,慵懒中透出典雅,侧卧在銮舆内软席上,一手支头,一手轻抚冥王。
    玉倾城跪坐在銮舆一角,贪婪地凝视她。
    她比存于他模糊记忆中的更美艳,也更加没有人气,仿若冰雕雪塑。
    半年不见,累积千言万语,想述与她听,可自她上了銮舆后。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
    也是,出了那么多血,她一定很累,他不该扰她清净。
    可实在难抑翻腾的兴奋,半载煎熬,他终于等回她。
    初见,她便要履行当初诺言——替他慕氏一族平反昭雪。
    还有,哪怕只是假象。他也会是她人前的‘挚爱’,那一声‘瑾容’,多么动听!
    许久,还是轻轻出声:“多谢你!”
    她头不抬眼不睁,淡淡道:“你我互惠互利,这本是你应得的报酬。”
    一句话,击碎他眸底无边喜色,笑容凝滞在唇角,静默许久,终于挤出一句:“楚楚?”
    她略略抬了抬眼皮:“你叫寡人什么?”
    他瑟缩一下:“陛下。”
    她勾了勾嘴角。以示满意,阖了眼。不再理会他。
    一路沉默,只是在外人看来,扶楚与玉倾城不分昼夜腻在一起,浓情蜜意,好不恩爱。
    回宫前一夜,扶楚去探视一直被胥追下药的子墨,落座之后。为自己斟上一杯凉茶,似笑非笑的望着子墨,开门见山:“给寡人个理由——不杀你的理由。”
    子墨容色淡淡。笑容轻浅:“臣有敌国财富。”
    他还有经世之才,可对于扶楚来说,这一点远不及那些财富来得实惠,她也有经世之才,敌人的经世之才,会造成她食无味,寝难眠,除非,他心甘情愿,为她所用。
    与此同时,玉倾城找到胥追,满目忧色:“胥叔,楚——陛下她,您劝劝她,不要再造杀孽了。”
    胥追不能苟同:“倾城,你难道没听过一将功成万骨枯?”
    玉倾城‘可是’了几次后,突然想到:“可是那一日,陛下明明放过了陷害她无数次的姒黛,却杀死那么多无辜的将士,且不论他们也有父母妻儿,单说冤有头债有主,陛下为了王权霸业,难道连善恶也不分了?”
    胥追锁着眉头看他,扶楚会离开,便是放玉倾城出来找他谈心。
    当然,扶楚主要目的还是希望通过胥追的嘴,给玉倾城透个话,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毕竟,回去之后,她会将姜氏一族连根拔起,姜莲心也不可避免受牵连,倾城和姜莲心虽无名分,却是真正有血脉维系的——姜莲心已顺利产下一女,是玉倾城的。
    之前扶楚为子墨所害,功力尽失,便是与赫连翊隐居在冯家村附近时,也没有断过与胥追的联系。
    当然,这其中少不得冥王的功劳,她由赫连翊护佑,暗中逼毒疗伤,所以除体虚和受孕因素外,还是时常犯困,但清醒时,会遥控宋国局势,放纵姜太后铲除东阳氏余孽,并用子墨提供的策略,大刀阔斧整顿宋国局势。
    半年时间,姜氏和东阳氏的朋党之争基本完结,而扶楚通过胥追之手,暗中培养的势力已形成规模,各方准备,只待她回朝亲政。
    不过有一点,暂时还没猜出原因,子墨明明已经察觉扶楚暗中布的局,却始终不曾针对他们做出任何防范措施,才让他们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就拉拢培养出了一批年轻有为,不属于东阳氏或姜氏的栋梁之才。
    想到这些,胥追再看玉倾城,愈发不忍心开口,这些年相处,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有时候甚至感叹,如果就像外人以为的那样,扶楚是男,倾城是女,那该多好!
    可那只是他的幻想,帝王身侧,妇人之仁,本身就是个悲剧。
    扶楚下令诛杀与他毫无关系的外人,他都于心不忍,如果被他知道,扶楚将对付他的女人和孩子,他又会怎样?
    胥追长叹一声,耐心细致给玉倾城答疑解惑:“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一来,当年是姒黛害了你慕氏满门,今日由她为你慕氏平反,最是恰当,也最简便,若那日杀死姒黛,虞国便乱了,为你们慕氏昭雪,不知还要等上多久;再者,我主初掌权,必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暂时没时间对付赫连翊,留下姒黛,与赫连翊相互残杀,也好给她腾出足够的时间,富国强兵。”
    这些事情。原本是不该说给玉倾城知道的,可扶楚授意让他透出消息给倾城时,也随口说了句‘他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自管解释与他听。’
    胥追总觉得有些怪异,可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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